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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梅格安 于 2011-6-1 13:30 编辑

第六章 十七年前

他慌忙放开雷雨蝉,一步冲到门外,空气潮湿,凄冷的夜雨敲打着静谧的青砖院。他拔刀四顾,门外那个人呢?难道是他的幻觉吗?是他因惭愧,而产生的警告自己的错觉吗?
突然,只见佛堂中射出了氤氲的橘光。他一个箭步迈入门中一瞧,却见供台上的三只新燃的高烛荧荧如炬。他刚走到大殿正中,只听佛像后“噶拉”一响,旋顾之间,却见雷雨蝉倚在门旁,他只觉一阵口干舌燥,只好道:“你为什么不守着钟和尚?”
雷雨蝉却道:“我……我怕你一去,就不再回来了!”左庭筠避开她的目光,简直说不出话来,方才自己太轻率了!一股冷风袭来,刺透他单薄的衣衫。他转到佛像后,掀起幔布,只见一扇小门在风雨中嘎然摇摆,他跪下瞧着这里新踩的泥印,暗忖:“这是女子的脚印,莫非方才米大娘来过?偏偏雷姑娘进来,她只好走了……她两次三番的跟踪我,又两次三番的不肯现身,到底为了什么?”
他望着毗留博叉像沉吟片刻,才对雷雨蝉道:“雨蝉,你先回避。”
雷雨蝉却执拗道:“不,我知道你要做什么……无论你做什么,我都相信你!”
左庭筠气运丹田,一招有凤来仪,将佛像从颈部砍成两截。
他踢倒佛像,从其中骨碌碌的滚出几只小头骨来。他蹲下数了数,一、二、三……正好七个,配上那七具骨架,就是完整的七具尸首了。较之那些小骨架,这些头颅确实显得稍大了些,却也恰好可证是婴儿的比例。
七具婴孩的骨骸,被完整的藏在三座佛像当中。
一道回忆的亮光倏然照亮了他的脑海,他嗫嚅道:“八名白玉佛童……八名白玉佛童……”雷雨蝉怔道:“你怎么啦?”左庭筠道:“我想起来了,我第一次发现尸骨时,村长对我说这是那八名‘白玉佛童’的……他话没说完就被人杀死!他说的是八名孩童,可为什么这里只有七具骨骸?”
雷雨蝉突然双手合十,道:“左公子,请你将这些骸骨交给我吧。这些孩子虽然不知为何而死,可受到村人的供奉很多年,一定早有灵性,我希望他们能够全尸安葬。”左庭筠道:“我已将前两次的骨骸都埋在你等我的那棵树下,你可以将头骨也埋在那里。”雷雨蝉按照村人的礼俗,双掌合十,连拍三下,揭下桌上的罩布将七只骷髅头包了进去。
左庭筠道:“你现在就要去吗?不怕撞上你爹?”雷雨蝉摇头道:“不怕撞上爹,我知道很多别人不知的小路,都是山鹰告诉我的。”提起山鹰,她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左庭筠见她离去,又回到后院,刚来到禅房前,屋里突然传来钟和尚的声音:“你回来干什么?”
他醒过来了?左庭筠一怔,刚要开口,屋内又传来另外一个声音:“我问你,你为什么要让左庭筠带走雷家那丫头?”
顿时,左庭筠如遭雷殛,怕得几乎不敢确认,这个声音……难道他是在做梦么?
钟和尚的声音道:“是你自己选择了留下来,为什么不让能该走的走?莫非你想让大家一起下地狱么?”
那声音愤恨道:“下地狱?我早已在其中了!你想让姓雷的丫头和左庭筠在一起?就算我以前在地狱的第十七层,如今也被你打到第十八层了!”
钟和尚喘息道:“可怜的孩子,我问你,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就毒死了雷戒一家?”
那声音缓缓道:“我很想毒死雷戒一家,可惜雷戒一家却不是我毒死的。”
钟和尚叹道:“唉,你不说实话……都是米夙娴告诉你的,你以为自己知道很多,其实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过来,我胸口痛的厉害,没法大声说话,你凑过来一些,我低声说更好受点……”
左庭筠屏声静气,耳朵贴紧门板,却只有零碎的只言片语传进耳中:“畲神……佛童家族…………你到底还是……流着他们的血!”最后这句话几乎吼出,当左庭筠惊觉到这话中勃然膨胀的杀气,已来不及!砰的一声,门被撞开,一袭红影疾风一般掠出,虽跌撞却极快的朝院外逃去——
哧拉一声,她的左袖被扯成两截!左庭筠和她一个急拉,一个急逃,四目相对,都不禁惊愕的呆了!
“你……你……熙兮!我找你找的好苦!”左庭筠说完才瞧见她肩胛处一片濡湿,大红的婚袍也掩不住斑斑血迹。熙兮,她还穿戴着成亲那日的装束,此刻却已显得湿淋淋、脏兮兮。
她将他的手轻轻拨开,笑道:“雷雨蝉是‘温柔善良的好姑娘’,我是让你好苦的坏丫头。”
左庭筠“啊”了一声:“原来……昨夜门外那人是你?”
米熙兮哼道:“昨夜?昨夜你搂着雷雨蝉……那般的柔情蜜意,我什么都看见了,也什么都听见了!”
左庭筠惊道:“什么柔情蜜意?我……我……我心中只容得下你一个——”
米熙兮冷冷道:“你实在应该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大红脸!瞧瞧你的脸色和你说的话,哪一个泄露你心中的秘密多些!我是雷公电母,雷姑娘才是温柔仙子,你是不是盼望我早日死掉?那你就能和雷姑娘比翼双飞了。”
左庭筠气的几乎晕去!他道:“我还留在这里,全是为了找到你,只盼你能平安无事……”
米熙兮却脸色一沉,“你留在这里,怕是只为多看几眼美丽的雷姑娘,你看到那些骸骨时,竟然放声大笑,难道不是盼望那些尸骨中也有我米熙兮么……”
左庭筠大声道:“你……你……”犹如喉咙被塞进一个麻核般,又涩又苦,不禁重重叹了一口气! “我问你,那夜是钟和尚将你从塔中带走的么?”
屋里传来钟和尚气若游丝的声音:“与我无关,房间的钥匙,从来只有一把而已……”
左庭筠道:“可门已被反锁,又没被破坏过,她怎能在我打开门之前,走到密室外面去?”米熙兮道:“你忘了那扇门的构造。”左庭筠道:“门的构造?”
“不错,那扇门的转轴被安在中间,左半边一旦被拉出来,右半边自然而然要凹进去,在你开门的时候,门板竖了起来,我就是趁那个时候,从门板那一边出去的,可以说是与你‘擦肩而过’,中间只隔着一寸厚的门板,而你丝毫没有发觉。”
“你是自己走出去的?”左庭筠更加吃惊了,“你为何要这么做?对了,米大娘不是你的……”他忽地想起雷雨蝉,雷雨蝉也可能不是雷戒的亲生女儿,这两者之间难道有什么诡异的关系么?
米熙兮道:“假若要我选择,我宁愿要米妈妈当我的亲妈妈,可惜……不是!所幸我已经见到了我的亲生父母。”
“你的亲生父母?”
米熙兮眸光迷离,缓缓道:“我亲爹叫阎振扬,妈妈叫阎语鸳,本来还有一个哥哥叫阎弈天。”左庭筠立刻想起荒坟中看到的那块墓碑。
“我眼下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复仇!我本来不想把你拖进来,所以假装失踪,本想等复仇结束之后,再和你一起下山,可是——”她咬住下唇,愤愤道:“我才离开没两天,你就和那个乌鸦丫头……”
左庭筠忙道:“我若没将你放在心上,怎会如今还留在这座村子里?倘若如你所说,那么射向盘村长的曲蛇梭……”
米熙兮道:“——是我。”
钟和尚突然剧烈喘息起来,露出了悔恨交加、痛苦至极的表情。他勉力将掉落床边的鱼叉拾起——方才他就趁机戳伤了她的肩胛,若非没有力气,这一叉的目标本该是心脏!
他鼓起气力,将鱼叉甩飞出去,米熙兮朝后翻跃,飞叉从她身下擦过,只擦破一点衣衫。
她捂住肩胛伤口,“臭和尚……”左庭筠刚要来查看她的伤势,她却警觉的退了一步,瞪着他道:“不要过来!现在我的仇人只剩下两个,就是被你救活的雷戒和雷雨蝉!你肯替我去杀了雷雨蝉么?”
左庭筠惊道:“你要我杀掉雷姑娘?”
米熙兮笑道:“我早知你舍不得,你和钟和尚都当她是宝——”说完一转头消失在了门外。
钟和尚躺在床上大叫:“左庭筠!你进来,我有话说!”他这一唤用了十分力气,绷带下几乎要迸出血来!
左庭筠又急又恼,正要去追熙兮,却听钟和尚在屋里说:“你快过来……我要跟你说一件关于她的秘密……我快要不行了,这个话……只有告诉你了……”他倚在床上,喘息道:“我办了一件大错事,已经无力回天……可你……千万不能再让她杀死雷戒和雨蝉……至少不能用她的手……”
左庭筠只好返回来,“我也有很多话要问你——”
钟和尚却连连摆手:“不,你要听我说——这村子之所以与世隔绝,这因为这里有‘神’的后裔……”左庭筠问:“我知道,你们崇拜三尊畲神。”
“不,不!这村里以前,的确曾有过一支‘活神’家族,这个家族古老而神秘,他们与村民们生活在一起,又受到非凡的祭拜崇敬……只因这个家族,每隔五十年,就会诞生一名‘白玉佛童’……”
“白玉佛童?”
“是,普通的婴孩出生后,都是红通通的;‘白玉佛童’打一出生,毛发和肌肤就都苍白如雪,眼瞳赤红如同妖鬼,满月后,才变得和普通婴儿一模一样……这支家族与畲神村有一个古老的契约,它……保护了家族与村民的平衡!那就是,每当有‘白玉佛童’诞生,就要由盘、雷、钟三族主持,设下畲神祭,将白玉佛童的灵肉献给畲神……那个家族本来有六十三年没有诞下一位佛童了,直到十七年前,那支家族的大小姐才生下一个……白发白肤的女儿,自从女主人怀孕以来,‘白玉佛童’的噩梦,便夜夜折磨着这对可怜的夫妻,他们决定……倘若这一回,万般不幸生下一名‘佛童’,那么宁死也不能交给别人!生下婴儿的那一夜,他们带上家当和两个孩子,打算连夜潜逃——这支家族虽受村人至高无上的崇拜,全是因为他们自古以来,便肯不停的牺牲‘白玉佛童’……白玉佛童失踪,村民们怒不可遏,他们漫山遍野的追踪,火炬将山野都映成了红色!混乱之中,几名农妇将女主人怀中的襁褓抢夺了去,男主人抽刀杀了其中的一名农妇……不料,却激起大家的怒火……不知是谁搭箭射杀了他们六岁的长子!那实在是个活泼可爱的男孩子!他们夫妻悲痛欲绝,男主人怒吼了一声‘我们这一族的魂灵,要在火中重生!让畲神村付出惨烈的代价!’说完,这对夫妻就抱着惨死的儿子一起投入了火海……”
左庭筠颤声道:“他们莫非就是……熙兮的亲生父母、哥哥?”
不料钟和尚却道:“不,不,”他深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他们旋即就将那名白玉佛童抱来毗留博叉寺,我方才说过,钟家也是祭祀中不可缺少的角色,因为我们负责祭坛最终的部分,将佛童的皮肤烧烂,只留骨骼,供奉在三尊畲神之中……”
原来佛像中的骨骸都是从前死去的白玉佛童!左庭筠叹息一声,“我明白了,你一定是将白玉佛童交给了女仆人米夙娴,她带着佛童逃下山去,才有了今日的熙兮。”他不解道:“只是因为出生时的形貌与众不同,就注定刚来到这世上便要死去,这村里的人未免太过蒙昧!”
“白玉佛童并不只是外貌奇特,”钟和尚道:“在那家族的历史上,也曾有几名白玉佛童侥幸存活,他们无一不比常人更潇洒俊美百倍,而且聪敏超群!可是,他们也无一不有着乖戾的性情……他们有的将村民捆绑在高高的木桩上,夜里点燃当成火炬燃烧;有的抢来许多女孩子,剥光衣裳放进大水池中,供他一个寻欢作乐;更有的奴役村民,在土下建造不知做什么用的秘道,所有参与的村民最终都被他坑弃活埋……若非昏暴成性,单凭他们桀骜狷介的性情、卓绝超群的才智和狡猾高明的手段,也只有‘天才’二字可配之了!这回你明白,为何村民们既崇拜他们,又害怕他们了吧——”
左庭筠不禁大声道:“可熙兮与你说的那种人完全不同!她虽然聪敏,却是个性情甜美的女孩子!”
钟和尚痛苦万状的摇了摇头,“你……你和她都犯了一个错误!让我从头说起吧!振扬……本是我的至交好友,我是个懦夫,面对窘境,我竟束手无策!他们夫妻惨遭罹难后,孩子被送到毗留博叉寺来,我一再拖延祭典的时间,终于惹来盘雷两家的不满……那时,雷戒的小女儿也刚出生,我问他‘今天倘若换成你的女儿被献祭,你也能这样兴高采烈,急不可待么?’雷戒却说‘这天大的荣幸若能降临在我的头上,那我非快快活活的鸣鞭放炮不可!’我简直想不到!初为人父的雷戒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我不知哪里来得一股义愤,当天夜里,就将雷家的女婴偷了出来,将‘白玉佛童’放入他们的襁褓中,就这样将两个女婴掉了包!那时的‘白玉佛童’已经满月,瞧起来竟与雷家的女儿有八分相像!这……简直就是天意!只是雷家女婴的左臂有一块很明显的胎记,白玉佛童却没有——
“我盼望当他发现自己的女儿被呈上祭坛,能突然良心发现,可没有想到……雷戒看到这婴儿时,连眉毛都没动一下!那块胎记如此明显,我不信他没有发现!雷家对这桩怪事三缄其口……要么他是太过崇敬畲神,真的当成了神迹,兴许他正为女儿代替‘白玉佛童’成为祭品,而衷心高兴也说不定啊!难道我真要将雷戒的女儿献上去么?这不是我的初衷啊!我受着良心的折磨,终于想到救下这个婴儿的法子——
“我利用前人修凿的秘道,在熔炉中也做了手脚。我事先从白玉佛童的旧骨骸中,选出颅骨、肢骨、躯干骨,拼凑成一具完整的骨架,教米夙娴藏在秘道中,当我在众人面前将白玉佛童送进燃烧的熔炉时,婴儿就会立刻滑落进地道,夙娴只消接住婴儿,再将骸骨放入槽道,按下杠杆,骸骨便送了上去——”
抱歉的很  湖都的命运已被我独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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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恶魔在身边

“难怪我只瞧见七副骸骨,”左庭筠惊怔道:“米夙娴从火炉中抱出的婴儿,莫非就是……就是……”
钟和尚继续道:“米夙娴曾受过那支家族的恩惠,我将这个煞费苦心救下的雷家女婴,骗她是‘白玉佛童’,教她偷偷带下山去尽心抚养……可没想到,她……又回来了!她又回来了!你们成亲前一天晚上,‘她’突然出现在我面前,露出了胳膊上的胎记,我才认出是‘她’!想不到夙娴教她要复仇!她来复仇了!可她大错特错了!她不是‘白玉佛童’!雷戒才是她的亲生父亲!她的……亲生父亲!”他嘶声说出这番话,鲜血从他胸膛汩汩流下。
左庭筠震惊到无以复加!真正的“白玉佛童”是雷雨蝉!米熙兮才是雷戒的亲生女儿!想到她可能已去进行下一步的复仇计划,他大叫一声:“糟糕!”一个箭步冲出寺院,便朝村里奔去。
他大步疾追,眼见快到那棵树下,却见很多村民聚在树下吵吵嚷嚷。他轻轻闪进丛林,才见树下泥土翻开,露出一堆白色的骨骸,村民们正在捶胸顿足、哭天抢地,好像遭到了灭顶之灾。有人突然抢上去亲吻骷髅,口中狂叫:“畲神之子,白玉佛童,保佑村子、保佑我家老小平安!”
左庭筠惊诧不已,暗忖:“雨蝉不该将这些尸骨挖出来,却不掩上啊,莫非是撞见了熙兮?”当年九死一生才逃出来的两条生命,现在又要自相残杀么?
森林上空一群山鹰正在盘旋,嘎嘎的叫声吸引了左庭筠,山鹰倏起倏落,不时朝林下打探,好像在瞄准猎物,又像在惊慌的示警着什么。
这山中的鹰一向本能的亲近雷雨蝉,他心中泛起不详之感,朝森林中大步急奔,神啊,别让这两个无辜的女孩出事啊!
他脚下一滑,若非抱住树干,险些滑落深谷之中。这老林地形险峻,长草密密的遮盖了道路,稍有不慎,就会顺着厚草滑下断崖,草下还经常潜藏着长蛇毒虫。草叶被雨滴打湿,山上的雨一向来的倏忽,一下雨,大鸟归巢,就再也吃不准方位了。
左庭筠在林中放声高呼:“熙兮,你千万不能杀死雷戒!不能杀死雷雨蝉——”山谷那头传来他遥远、空空的回音:“……千万不能杀死雷戒……不能杀死雷雨蝉——”
雨越下越大。一个细微的声音从山谷下传来,他拨丛探草过去一看,却见岩下突兀的凹了进去,越往下越倾斜,延成坡状,有一个黑黢黢的山洞,声音就从岩石下发出来的。他半身俯下去,才看见雷雨蝉正两手抓住岩壁上的天然石洞,惊险万状的贴在山壁上,雨水更增添了岩壁的湿滑。
按理说,她哪怕慢慢滑到洞穴旁边的平岩上,也好过悬在半空。左庭筠忙说:“你先滑到平地上去,我下去救你!”雷雨蝉却道:“不不!我爹和米姑娘在里面!我害怕!”
左庭筠翻身下去,一手抓住石洞,一手搂住她的腰,一齐跃到平岩上。朝洞里看时,黑黢黢也瞧不见什么,而底下是条溪流,在雨势增凶之下,恐怕淹没洞口只是迟早的事情。
他朝洞内呼唤了两声,没人回答。雷雨蝉牙关打颤:“我、我在树下正埋骨骸,却突然撞见米姑娘……我还没看清她是人是鬼,她就气势汹汹的……要来杀我,我胡乱逃跑,跑来林子里,幸好她肩头受伤,又没我熟悉山林,才没有追上我,可是……”左庭筠见她喘的上气不接下气,道:“你慢慢说!”
雷雨蝉缓了一口气,抚着胸口道:“我在林子里撞见了我爹,我当这回……一定会被他杀死,可不知道为什么,米姑娘的眼睛像要冒出火来!她不顾肩伤,抽出短剑就朝我爹刺去,这里的草遮挡了斜坡,我们三个先后滑落下来,我爹逃进山洞,米姑娘就追了进去,只有我抓住这壁上的鸟巢。”
左庭筠道:“你等在外面。”自己弯身钻进洞里,用刀石打亮火折,这山洞其实是处天然造就的花岗岩的断层,所以地形复杂,崎岖不堪。想来经常被地下河流淹没之故,弥漫着一股霉气。他曲曲折折走了一阵,自己都已辨不清方向,突然看见地下不自然的散落着些碎石,像是刚被利刃削下来的。他蹲下一看,碎石中更有几滴血迹。
忽然,黑暗中传来微弱的声音:“这么说,你来到这个村子是有目的的喽?”
他一惊,又听一个女孩子的声音道:“当我在附近打听到这山上有个畲神村,就知道……这一定是上天的指引!是老天指引我来复仇!”
左庭筠大叫:“不对!熙兮!你听我说!”急奔过去,却好像距那两个声音越来越远,只好又返回来,此时说话声已变成了兵刃交戈之声。他手掌抵住冰凉的石壁,吃惊心想:“怎么回事?这声音明明近在咫尺,为何却看不见他们的人?难道……他们是在弯道那一边吗?因为我和他们隔着一道石壁,石壁又有缝隙,所以才只闻声却不见人!”
他旋顾之下,果然看见弯道壁上有条可容一人穿过的裂缝。当下侧身挤进去,伸手一摸,碰到一个柔软的东西。雷戒突然大叫一声:“谁摸我的脚!”转身一荡扫来,左庭筠忙将身一缩,雷戒这荡砸在石壁上,登时震的虎口发麻;米熙兮趁机扑来,剑光霍霍,将他逼退两步,只见左庭筠从那洞里钻了过来,雷戒转身便逃。
左庭筠从自己身上扯下一块布条,包扎住熙兮受伤的肩胛。米熙兮惊挣道:“雷戒,他跑了!”
左庭筠大声道:“我们赶紧出去,这个山洞马上就要被淹没了!”
她低头一看,这才发现不知从何处涌进许多水来,脚上的靴子都已湿透。
左庭筠拉她朝来路走去,洞内曲折,涌进的水从二人的脚脖子淹到大腿处,又从大腿淹到腰际。眼看距出口还有一半的路,恐怕不等他们走到洞口,整个山洞就被要淹没了。
米熙兮喘息道:“说不定还有其他出口,咱们快找一找——”左庭筠举高火折,又朝岔道走去,不料地势却越来越低。
经过一处皲裂的岩壁时,火苗猛烈窜动起来。左庭筠眼睛一亮,对流!有对流就一定另有通风之处。他道:“咱们从那处石隙爬过去,你先来。”二人先后爬进凹壁,突然米熙兮手下一空,没有摸到石头,身子控制不住扑了过去,咕咚一声栽进水里。
左庭筠见状,不禁莞尔。原来这条石隙通向一个极为宽广的地下洞穴,这洞穴本来很深,整个都被水面覆盖,洞顶却很高。
米熙兮从水里露出头来,哈哈大笑着招手道:“你快下来,这都快成一片地底湖啦!”
左庭筠微微一笑,忽然,从湖对面的洞穴中走出一个人来,他身材壮硕,手持一杆紫金荡,正是雷戒。
米熙兮从水下抽出短剑,一道白虹势若流矢,脱手朝雷戒飞去!
雷戒挥起紫金荡,将短剑砸落在地。
米熙兮突然一头扎进水中,一道白线笔直的朝对面划去,快到岸边时,水线倏然消失,人已沉入深处。
雷戒连忙举起紫金荡朝水面下戳刺,澎的一声,白浪四溅,他握着利器的手已被水中伸出的两条皓腕抓住!他狂怒拉扯,谁知一个不慎,紫金荡被米熙兮抢落水中!他忙朝后一跃,灵活的纵上石壁,迅速朝上爬去;米熙兮将短剑咬在口中,尾随他攀岩而上。
雷戒抠下岩壁上的石块朝下投掷,怒骂:“臭丫头,你紧追我不放干什么!”米熙兮躲过飞石,道:“臭老头,我要找你报仇!”
左庭筠拼命划水过去,冲对岸叫道:“熙兮!等一等,他是你的父亲!”
雷戒哈哈笑道:“丫头,听见了吗?我是你的老子!”他大笑不停,转眼已爬出七八丈高。
米熙兮羞愤交加,低头朝左庭筠道:“你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
左庭筠又好气又好笑,刚爬上岸来,忽听扑棱一声,一头黑鹰从窟中飞了出来,双翼御风,在空中滑行了一道半弧,就朝高处飞去。
洞窟内灰影一闪,左庭筠怔道:“雨蝉?”只见雷雨蝉朝他招了招手,他走上前去,雷雨蝉左手一按石壁,耳后传来“轰”的一声,左庭筠猛然转身,洞窟竟被闭合住了!他回过身来,眼前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扇铁锁铜门。
雷雨蝉伸手一推门便开了,她划燃一根火捻,镶嵌在墙壁中的人鱼膏一溜烟的燃烧起来,将地道映照的明如白昼。
左庭筠惊道:“这个是……”雷雨蝉笑道:“这里有先人挖掘的秘道,我想带你来见识一下,这其中的诸多机关,只有我一人知晓。”
左庭筠伸手去推她方才按过的甃壁,怎料纹丝不动,他对她道:“我不想瞧什么秘道!你快将方才的通路打开——”
雷雨蝉问道:“你担心被米熙兮追上我爹?”左庭筠反问道:“莫非你不担心?”雷雨蝉道:“我十分担心。”左庭筠忙道:“那为何还不打开机关?”雷雨蝉却嘻嘻一笑,“我这里有条小路,说不定……会比她更快的找到我爹呢!”她一转身,就闪入拐角不见了。左庭筠追过去一看,只见地道深幽,甃壁砌的平整光滑,好似雷雨蝉从未来过,也从未去过。
他深吸一口气,又回到原地,用尽全力去推那石墙,怎奈石墙动也不动一下!他又在石壁上认真摸索了一遍——方才雷雨蝉轻而易举便撬动的机关,竟似从石壁上完全消失掉了!
既然后路已断,他只好转朝甃道里面走去。洞顶渗落的水滴在后颈上,冰凉彻骨;他脚踩在积水之中,却又感觉暖洋洋的十分热烫,汗水将衣衫也浸的湿了。走不多时,前方豁然出现一处洞口,他钻入一看,窟中竟是一片天然温泉,比方才的洞穴还要宽广许多。
只听哗啦声响,他侧目看时,蒸气氤氲之中,约莫有个人影正在池中,雪白的肌肤在水雾后若隐若现。他偏转过头,道:“雷姑娘,这里便是你说的小路么?”
雷雨蝉的声音道:“她走她的独木桥,你我走的才是阳关道,你为何不瞧着我说话?”
左庭筠只觉她的口气与以前大不一样,默然思忖片刻,才说:“你为何不穿上衣衫?”
雷雨蝉吃吃笑道:“你是想瞧穿了衣裳的雷雨蝉,还是想瞧雷雨蝉的衣裳?”
“这是什么意思?”
“你若想瞧雷雨蝉的衣裳,不妨瞧瞧脚下——”
左庭筠低头一看,才见她的衣裳正散落在自己脚旁。雷雨蝉的声音传来:“左庭筠,左公子,请你将衣裳递还给我。”
左庭筠捡起她的衣衫,刚朝前走了几步,哗啦一声,雷雨蝉忽从池中站起,她雪白的胴体好似一整座大理石雕像,肌肤上的水珠闪着神圣的光辉。
左庭筠大吃一惊!只见她的皮肤不再是以前黝黑的色泽,反而变得异常惨白,她浑身的血脉纤毫毕现,布满肌肤,几乎瞧得见血液的流动,使得她从头到脚都覆着一片粉色的脉络;她纤细美丽的腰肢衬着肌肉平滑的四肢,比起熙兮,她纤细的身材更像个孩子,却更华美,别具一番风仪。
这种健康与病态同驻一体的美奇异的震撼了左庭筠!想起钟和尚对“白玉佛童”的描述,他一时不知该当她是人,还是鬼,不禁道:“你的皮肤……”
雷雨蝉没有来取衣衫,反而从一块大石上拎出一件灰布斗篷,披挂包裹住身躯,“我的皮肤比常人要薄得多,一旦受伤,便会血流不止,”她垂下眼眸,道:“从我八岁开始,肌肤的色泽便一日淡似一日,为了瞒住别人,钟和尚给我涂抹了一种特殊的油脂,只有硫磺才能洗掉。你们以前瞧见的,不过是我身上的一层‘衣裳’而已。”
抱歉的很  湖都的命运已被我独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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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庭筠沉声道:“这么说来,你早知自己就是‘白玉佛童’喽?”
雷雨蝉漠然道:“白玉佛童又有什么了不起?”
“从来也没人发现你这秘密么?”
“——发现了的话,就不能活到现在了。”
左庭筠瞧着她,“你难道不想问我,如何会得知白玉佛童之事……”
不料雷雨蝉嘻嘻一笑,“钟和尚很听我的话,我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我让他说什么,他就说什么,我若叫他今日死,他就不敢明日亡。”
左庭筠若有所思道:“你让他说什么,他就说什么……”
“否则,你又怎能探知到我的事情?”雷雨蝉道。
左庭筠倒抽一口气,带着三分质疑,沉声问道:“熙兮……果真是雷戒的亲生女儿?”
“身上的胎记,难道还不足以证明她的身份?”雷雨蝉微然冷哂:“原来,你当我授意钟和尚扯谎骗你?哼,我只怕你太容易相信假话,这才要多告诉你些真话——”
她带左庭筠走入一间灰暗的斗室之中,面前有只黄铜筐,四面都被绳索系住,绳索沿着甃壁消失在望不见头的顶部,二人宛若置身于一口深井的底部。
她打了个手势,“请——”自己先走入铜筐,左庭筠只好也站了上去。她扯动绳索,就听吱扭一声,铜筐平稳的离开地面,不断朝高处升去。
“这便是你说的‘阳关道’么?”
“比起他们那条路,这已算得上是‘阳关道’了。”
左庭筠仔细端详起她的面孔,只见她的神情与先前迥然不同,好似从一名迭遭噩耗而魂不守宅的羸弱少女,一夜之间陡然拥有了驾驭一切变局的天赋——她在洗去油脂的同时,将魂灵的面具也一并洗去了!
四周渐渐变作漆黑一团。就听雷雨蝉道:“黑暗,能使人变得诚实。我想知道,米熙兮是你的真爱么?”左庭筠叹息一声:“我全心全意爱着她。”雷雨蝉缓缓道:“这份爱能否也分我一半?”左庭筠道:“那你我她三人,终生都不能幸福了——”
雷雨蝉胁肩媚笑道:“你真是个了不起的君子!也值得拥有幸福,和一个好姑娘的爱情!这里若能有酒,我简直打算立刻敬你两杯!”左庭筠却低下头道:“昨天晚上,我不该……”雷雨蝉道:“哼,你总算还不是一个伪君子!”
浓稠的黑暗中只剩下拉升铜筐的响动,不知过了多久,二人眼前一亮,黄铜筐被拉出井口,原来是一个十多尺高的巨人在转动绞索,二人跳到平地上,那巨人一松手,筐子扑落落坠了下去。
左庭筠抬头一看,阶梯上挂着两盏昏暗的油灯,五名青年男子围聚在一起,不知在做些什么。他不料这种地方还有其他人,不禁诧异的走上前去,那些男子纷纷散开——
米熙兮,她昏迷不醒的躺在地下,双手、双足都被牛皮紧紧的捆住,连身上的衣袍被割的褴褛不堪,她娇嫩的脸蛋、白皙的手臂上还有许多青紫的淤痕,破烂的衣袍下露出白皙的大腿……
“熙兮!”左庭筠半抱起她来,发力去扯她手脚的绳索,怎奈牛皮深深勒入熙兮的皮肉,若用刀子怕要割伤了她,他只得将缚住她双腕的牛皮一根根的咬断,然后才抬起头,对那五人怒喝:“滚开!”
雷雨蝉笑道:“你瞧他们的脸上,都挂着满足的表情,此刻的他们就像刚采完花蜜的蜂子一般,若有机会,恐怕还想再采第二次,第三次……”霎那之间,她颊边多出一道血痕,刀,已钉入她身后的石壁。
左庭筠脑中一片茫然,连何时将刀掷向她的也不知道,等到将刀掷了出去,他才后悔没有取她的性命!
雷雨蝉突然暴喝一声:“你们说话呀!”
这时那五人中的一人才道:“这姑娘的滋味当真销魂……纵然要拿神仙与我换方才那刻,我……我也不干!”第二个人接着道:“谁教你们又给她披上了衣裳?就算在小姐面前太过失礼,也……也……男人若脱下女人的衣裳,就不必负责再给她穿上!”第三个人颤声道:“若不是你们几个胆小鬼,我……我……我方才也不必……结束的那么快……”就听“咚”的一声,他一副胖大身子朝半空飞了出去,像只断翼的鸟般狼狈坠下——
左庭筠反过身来,左手抄住另一人的衣襟,旋风过境一般,将另外两人掠倒,一声钝响,两人脑瓜相撞,登时头颅迸裂;那人被这股疾风带着,一头撞上岩石!最后一人跳起来,转身朝雷雨蝉那边逃去,忽觉腰带一紧,身躯被一股难以抵抗的遽力甩了出去,崖下登时响起凄惨的呼声。
他擎出刀来,逼住雷雨蝉的咽喉,那巨人怒吼一声,正要扑来,雷雨蝉伸手阻止了他,缓缓道:“小时候,他们就是这样凌辱我的,后来,我调配了一种毒药,用在他们身上,这样,他们终生都只能在这不见天日的洞窟中苟延残喘,没有我带来解药,就不能活命——”
左庭筠咬紧牙关,“为什么……不杀了他们?你,有这样的本事吧!”
雷雨蝉木然道:“那岂非等于放弃了折磨这五条狗的乐趣?让他们活在一个曾被他们肆意玷污的女孩子的脚下,时刻害怕这人的到来,会带给他们更多苦楚;又时刻害怕这人不来,只能在剧毒折磨之下痛苦致死——这般精神与肉体双重折磨的光景,难道不比一刀砍下这几条狗的头颅更好看么?”
左庭筠趋退两步,道“你……不是一个正常人!我不杀你,也不想再看到你!”他回转身去,半跪下来,正想抱起米熙兮,她喉中忽然溢出一声呻吟,神智缓缓复苏了过来。
“熙兮!”他不禁紧紧搂抱住自己的心上人。
米熙兮伸手抚向他的脸庞,想教他抬起头来,却敌不过他的力气,她含糊不清道:“你……你来救我了,我以为……这次定然没救了……”左庭筠道:“怎么会没救?我这就带你离开这可恶的地方——”忽听身后传来一阵钝响,他回头一看,就见对面的那块石壁挪到了一旁,露出一个洞口来。
雷戒,他口中塞了几只大麻核,被五花大绑歪在洞旁,兀自挣扎扭动个不停。
“雷戒!”米熙兮身子一挣,这才发现双脚的绳索仍未松脱,她抓起一把石子朝他掷去,雷戒躲闪不得,头上挨了几记,登时头破血流,满脸青紫;她见雷雨蝉好整以暇倚在洞旁,又朝她掷出一把石子,雷雨蝉双手灵巧的上下纷飞,没用什么力气,就将投来的石子全都挡落。
左庭筠及时将她捉住,米熙兮怒道:“抓着我干嘛?快去替我杀了这老头!”左庭筠道:“那你不可造次。”这才走到雷戒身前,拔出月刀挑断了捆绑他的绳索。雷戒掏出自己口中的麻核,一拳朝他击来,左庭筠朝后一让,刀背在他脊背上一拍,雷戒登时又扑倒在地。
左庭筠这才道:“熙兮,请你亮出左臂上的胎记让他看一看。”米熙兮大怒道:“让他看?他们看的还不够么!你快给我剜出这厮的眼珠子!”
左庭筠叹道:“你这样说,你父亲可是会伤心的——”米熙兮冷冷道:“别将我早死的父亲也扯进来!”在她生命之中,着实从未有过一丝一毫对父亲的记忆。
雷戒听到“胎记”二字,不由上前两步,眼中露出迟疑不安之色;米熙兮却身子一缩,“你莫要过来,你若靠近,当心我咬死你!”雷雨蝉喉中爆出一连串的大笑,米熙兮森然道:“你不信么?”雷雨蝉道:“刀子可不是长在嘴巴上——”她双指间夹了一枚矢形镖,“当”的一声,钉在米熙兮的面前。
熙兮见刃口锋利,用它割断了绑缚双脚的牛皮,一站起来,只觉双脚麻木不堪,不由又跌坐回去。
雷戒转朝雷雨蝉道:“你……你这恶鬼!我实在不该养大了你,让你害死我的老娘妻儿!”
左庭筠想起那夜雷氏一家被毒杀的情景,不由古怪的喃喃:“不错,既然你擅使毒药,那一夜你自己又怎会中毒呢?”
雷雨蝉笑道:“这其中的原因,自然是为了让左大夫体会一下做救世主的乐趣喽!”
左庭筠诧然:“是你下的毒的?”
雷戒凄厉的怒吼一声,纵身朝她扑去,只怕下一秒就要扭断她的脖子,却觉自己的颈项一凉,已被左庭筠的利刃架住。
左庭筠心头百味陈杂,想起可怜的钟和尚,不由出手阻止了他,沉声道:“你待她从未像自己的亲生骨肉,如今又怎能将一切罪过都怪在她的头上?你们若肯对她好一些,想必她如今也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过着正常人的生活……”
雷戒气的浑身颤抖,嗓音嘶哑:“你若以常理来判断她,那便大错特错了!算我求求你,进那洞里去瞧一瞧!瞧她是不是一条真正的恶鬼!”左庭筠只朝洞口瞥了一眼,他怕刀一离开雷戒的脖子,他便会像头饿狼一般将雷雨蝉撕得粉碎。
米熙兮挣扎站起,冷笑道:“大恶鬼生小恶鬼,那是永远没错的,那洞里有什么东西?连恶鬼都怕……”她说着已走入洞窟,不禁眼前一花,原来洞中散落着一大堆森森白骨,弥漫着一股阴惨可怖的气氛。
她吸一口气,不禁缓缓倒退两步,只听外面传来左庭筠的呼声:“熙兮,洞里有什么东西?”米熙兮自言自语般道:“也……也没什么,不过是一大堆死人骨头……这里莫非是处坟场么?”
雷戒高呼道:“是她!一定是她!是她杀了这村中所有年轻的人!”
雷雨蝉睨着他道:“你的直觉很灵,只可惜以前你费尽工夫,也抓不到我的把柄。若不是我令他们将你扔进那口洞里,只怕你们永远都像没头苍蝇一样,只能更起劲的烧香拜佛,眼巴巴的干等着断子绝孙。”
左庭筠道:“断子绝孙?”
雷戒破口大骂,“你这蠢货!难道看不出来,我们的村子里,几乎没有年轻人的踪迹么?”
米熙兮转出来道:“你这大声公才是蠢货!莫非你看不出来,这破村子怎么还能留得住年轻人?”
左庭筠道:“闭嘴,先听你爹说——”米熙兮气的连连跺脚:“你若再说一句‘你爹’,我就在你面前一头撞死!”
雷戒喘息一声,才道:“这八年来,村中上至二三十岁的青年,下至七八岁的幼童,常常无缘无故的失踪……至今为止,村中的年轻人都已消失殆尽了!这一切……原来都是她的杰作,那洞中如山的尸骨就是她的战利品!”
雷雨蝉咯咯笑道:“这口洞中有许多鹰隼的巢穴,鹰儿喜欢我,就是因为我常为它们带来鲜活美味的点心——”
米熙兮瞪着她道:“你简直不是人!”
雷雨蝉笑道:“你想像我一样不是人,还早一百年。”
突然,雷戒朝她一头撞去,雷雨蝉小腹猛然挨了一击,登时摔出三四丈远,雷戒苍鹰搏兔一般扑了过去,父女两人撕扯扭打在一起,只见他双足蹬住地面,背脊弯曲,头颈低垂的俯下身去,只怕已将雷雨蝉紧紧扼死!
他保持这苍凉的姿势一动不动,这个被他抚养了十七年的女儿,被他称作“恶鬼”“毒妇”的女儿,终于被他如偿所愿,亲手送入了地狱——左庭筠和米熙兮怔怔望着他的背影,简直没有一丝愉快的意味:他虽品尝到了胜利的果实,果实的滋味却是苦涩的。
左庭筠走过去,伸手搭住他的肩背,深吸一口气才道:“既然她已死去,这一切的罪恶也总算到头了,我要告诉你,熙兮她才是真正的——”不料雷戒身子一歪,像抵不住任何力气般突然滚倒在地,他的胸口赫然插着一口短剑,剑锋早已深深捣入他的心脏;雷雨蝉却突然睁开双眼,坐起身来。
她脸上满是血污,衔着刚打胜一场血仗的快意,好像杀掉了自己多年的夙敌一样。
米熙兮惊诧万分,叫道:“你……你居然杀了自己的父亲?”
雷雨蝉道:“夺走你的权利,真是不好意思。”
左庭筠低头瞧着雷戒的尸体,心中五味陈杂,他到底还要不要告诉熙兮,眼前这具尸首便是当年生下她的男人?他残忍冷酷的对待她们,她们便也回报了他。他凝神思索,已经完全被这件难题攫夺住了。
雷雨蝉瞧着米熙兮,缓缓道:“你的气色还不错——”
米熙兮哼了一声:“那又如何?”
雷雨蝉点了点头:“看来大家都该学学,你这种拿强暴当猫抓的精神……”
“什么?”米熙兮不由左右环顾,才发现方才逮住自己的那几个男子,有四个已是脑浆迸裂,不是挂在突起的岩石上,就是倒在地下,瞧来早没了一丝活气。
雷雨蝉继续道:“方才他们用准备好的铁网,将攀在岩壁上进退不得的你和我爹逮了起来。他们将他扛入石洞后,就捆住你的手脚,开始对你为所欲为……”事到如今,她竟还能称他为爹;称他为爹,她竟还能面不改色。
米熙兮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殊不知这一切都是雷雨蝉谋划出来的,她咬紧下唇,却又道:“不错,他们是想对我为所欲为!我一着急,不知怎地就晕了过去,可是当我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庭筠——”说到最后,已不禁露出欣喜的语气。
雷雨蝉却摇了摇头,“你的英雄虽说来了,可惜却来的太慢,救的太晚。”
米熙兮瞪圆双眸,双唇翕动,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抱歉的很  湖都的命运已被我独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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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尾声

米熙兮瞪圆双眸,双唇翕动,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雷雨蝉伸长脖子,又对她道:“你难道不觉得有点痛?难道不觉得走路也不舒服,两条腿不知该搁在哪里才好?我瞧你的胳膊、腿上到处都是又青又紫的淤痕,便知你身上也少不了……”
听了她的话,米熙兮倒果真觉得有点疼痛,有点难受,简直心如刀割!浑身气力像被抽干了一般,若非背后便是石壁,只怕已双脚发软,跌坐在地。
雷雨蝉拔出雷戒胸口的短剑,“叮当”一声扔到了米熙兮的面前!
她这个举动一下子惊醒了左庭筠,只听熙兮颤声问她:“我被强暴了么?”雷雨蝉用冰冷的口吻道:“一遍又一遍!”
“啪”的一声,她苍白的颊上已多出了五道红红的指印。
左庭筠难抑怒火,一手揽住熙兮的腿弯,一手扶住她腰肢,将她抱了起来,道:“我们走!”便朝山洞方向走去。刚走到洞口,背后突然响起了一个严峻的声音:“左庭筠!我也愿意成为你的女人——”
他悚然心惊,继而一阵黯然,那声音却又响了起来:“——不是你心中最爱的那个也可以。”左庭筠的心像泡在热水中般缩成一团,不禁微微回首,却见雷雨蝉屈膝跪坐在地,背脊以对,实在猜不出她为何要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快速的转过头去,逃一般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洞窟深处……
石道幽深清冷,裹着一股潮闷的气息。
米熙兮突然伸出手来,朝他左颊拍了一记!
力气不大,却也教他一愣!
她方才一直垂着眼眸,若有所思,直到此刻才冷冷道:“她要做你的女人,你怎么不答应她?”
左庭筠深吸一口潮闷的空气,又像要将一切不快彻底清除般重重吐了出来。
米熙兮双眼一热,泪珠在眼眶中打滚,她强行忍住:“这下子你心里不但有个第一,还有个第二啦!”
左庭筠叹息一声,揽过她的肩头,“我心中既没第一,也没第二,我心里没有这种座次,因为我从未将你与别人在心中比较过——”
米熙兮挣脱他的怀抱,嘶声道:“可是我……已经失身给了那些坏蛋!与其听你说这些,你还不如对我像她一样,给我一刀来的痛快!你若真的爱我……你若明白我的心意,那就该马上杀了我!”
左庭筠喝道:“你冷静点!”
米熙兮倒退一步,突然转身奔了出去。“熙兮!”左庭筠正要追上去,面前却突然落下一堵石墙,米熙兮吃了一惊,却听“嚓”的一声钝响,背后也同时落下一堵黑黢黢的墙壁,将二人关在了中间!接着,远处传来几下闷响,空气中传来“突突”的声音,似是什么东西被突然疏通了。
左庭筠双手贴住墙壁,朝上一顶,那石墙纹丝不动;他又去推背后的石墙,怎奈两堵墙都重似千钧。
米熙兮惊道:“这是……怎么回事?上面怎么会突然落下两堵石墙来?”左庭筠叹息一声,“这洞内藏有许多秘密,能掌握这些秘密机关的怕只有一个人。”
突然,石墙高处开了一扇小洞,露出了一双眼睛。
米熙兮跳了起来,“雷雨蝉!”
雷雨蝉的声音伴着空空的回音传来,“若是没有你,他一定会选择我,你相信么?”
米熙兮道:“若是没有我……”雷雨蝉继续道:“可这世上偏偏还有一个你,这是天意,我也不想继续违抗它。”
左庭筠沉声道:“你想将我怎样?”
雷雨蝉笑了笑:“米熙兮,只要你肯亲手给左庭筠一刀,杀了他,我就放你出去!”
米熙兮怒道:“你哪怕将我一辈子关死在这里,也别想拆散我们!”方才她还想离开左庭筠,如今却说什么也不肯离开他了。
雷雨蝉道:“不觉得你这辈子太过短暂么?”这时,左庭筠和米熙兮同时听到了汩汩的水流的声音。不知何时,石墙下部开了一个又长又窄的洞,水不停的从小洞口灌了进来。
米熙兮瞪起眼睛道:“干什么?你撒尿进来干什么?”左庭筠却惊道:“糟了!她将外面的水导了进来!”
雷雨蝉道:“只消一个时辰,这里的水就会涨满,届时你们两个就准备做两条水鬼吧!可只要你肯杀了左庭筠……”米熙兮脸色变了,“你不是很喜欢左庭筠么?”雷雨蝉冷冷道:“这是因为我爱他的程度,实在抵不过他爱你的程度。”她又对左庭筠道:“只要你一死,米熙兮就能得救,你也不愿意舍弃自己,救她一命吗?”
左庭筠深吸一口气,她不但要用生死分开他们,还要用爱恨。他立在那里,像杆标枪,竖在兵器架上,“我不能死。”
雷雨蝉道:“哦?”左庭筠道:“只因我们活要活在一起,死也要死在一起!”米熙兮欢呼一声,抱住他的手臂,头颈蹭着他的肩膀,“我们死在一起!”
雷雨蝉冷笑道:“他只是为自己的贪生怕死找个借口!”米熙兮大声道:“事到如今,我们马上就要死了,还要找什么借口?”此时,冰凉的水已漫过她的脚背。
雷雨蝉继续冷笑道:“等死亡已卡住你的喉咙,你就不这样想了。”
眼见水越涨越高,米熙兮突然跳起来,高呼:“你杀了我吧,放左庭筠一个人出去!”说着凑近左庭筠,用低的只有他听得到的声音说:“你假装用匕首刺入我的胸膛,等她打开门,咱们就制服她,一起冲出去。”
“咯拉”一声,石壁上方的小洞突然闭合住了。
米熙兮惊道:“她……她怎么走了?”左庭筠苦笑一声,“因为她知道你在骗她,她要用不理你表示她的轻蔑。”
空气中隐约传来一阵飘渺的笑声,铜瓮般震的四壁皆响。
那小洞虽然没了,可他们两个都知道,雷雨蝉一定还在暗处盯视着他们。
水渐渐漫过了二人的小腿、腰际、胸腹,他们已开始觉得心慌、气短,死亡真的来卡他们的喉咙了——
他们可以不怕死,可谁又能不怕如此不堪的死去?当死亡逼近的时候,他们心中都起了微妙的变化……
左庭筠道:“熙兮,你动手杀了我吧!”米熙兮一惊:“什么?”左庭筠挺了挺胸膛,“我们两个,即使不杀对方,也难逃一死,既然如此,不如你现在就杀了我,兴许她真会实践诺言,放你出去——”
米熙兮颤声道:“你……你方才明明说要和我死在一起!”左庭筠道:“可若有一丝逃出去的希望,哪怕只有你一个人,也应该试一试。”米熙兮放声痛哭:“我不要一个人逃出去!我的世界中若是没有了你,那还不如死了的好!”
左庭筠道:“傻丫头,心胸放宽一些,没有了我,将来你还会遇到更合意的男子,和他生许多许多的孩子,米大娘也会开心的……”“我不开心!我不开心!”米熙兮用力拍打着水面,嘶声道:“我还当你很了解我,原来……根本不是!我怎么还会对别人的男人中意?怎么会和别的男人生孩子?你就是我最中意的男人!没有了你……你想让我孤老终生么?”她掏出怀里的匕首,用尽全身力气扔远了去。
左庭筠溯水过去,将匕首握在手中。她的话暖人心胸,当下双手包住她小小的柔夷,“傻丫头,这世上没有什么人,值得你为他付出生命的代价——”米熙兮道:“既然这世上没人值得付出生命,你又为何要为我付出自己的生命?”
因为我爱你超过了自己的生命!左庭筠在心底对自己说。这世上若能有一个人,值得为她而忘记自己,这样的人生也是一种幸运。他也不知为何米熙兮对他如此的重要,只是顺从了自己的心意。她是他的全部,雷雨蝉呢?她也在他心中占有一个特殊的角落,可她是个特殊的存在,身上有某种使人温情顿消的东西。
他沉静下来,米熙兮却颤抖起来,因为他已将匕首对准自己的喉咙,水,也已漫过了二人的喉咙,只下剩张嘴喘气的份儿。她扑过去想要夺下匕首,却敌不过左庭筠的力气,她只得紧紧握住刀尖,任凭鲜血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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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庭筠怒喝:“你放手!”米熙兮紧紧闭住嘴唇,只是拼命按住匕首,左庭筠捉住她的手腕,想要将她和匕首分开,怎料她的手就像黏在了刀锋上一样!他低下头,张口咬住她的手腕,米熙兮大叫一声,只觉刺骨般疼痛,不由五指一松,可她并未退却,反而朝前一扑,匕首抵住了她的喉头,利刃刺出血来,她的双唇却已贴在了左庭筠的嘴唇上。她全然不顾刀锋刺入肌肤的疼痛,只是拼命迎合上去,紧紧的吮住了他。
左庭筠一惊,用力扳着她的头,想要推开她,可她就像一条蛇,紧紧缠绕着他,使他的意志窒息了。不知怎地,他变得紧紧抱住了她,他们像婴儿一样互相拼命吸吮着,雨点般的吻落在对方脸上、鼻尖上、眼睑上,好像要将这一生的吻一次用完。
水漫上了他们的嘴唇、鼻梁,可他们仍然没有分开。这最后的最后,不是死亡带走了爱情,是爱情击退了对死亡的恐惧。他们头颈纠缠在一起,在水中深深的吮吻,将冰凉的水和对方给予的炽热一齐吞咽下去!他们紧紧拥抱着对方,犹如溺水的人抱住一根残桅断桁,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们的全身,甚至连口鼻中都充满了冰凉刺骨的水,这股热潮仍没有熄灭,就像两只扑火的飞蛾,为追求这团火焰宁可撞得粉碎!他们的长发随水四散,身躯贴合在一起,十指交叉,双腿纠缠,宛若一具水中连体的雕塑。他们在最绝望的瞬间朝它换取了最美好的东西!
当他们的咽喉中再也已察觉不到一丝氧气,死亡近在咫尺,一股巨大的潮流突然推着他们朝前冲去,这一沉一浮间,空气灌入口鼻,二人还来不及呼吸第二口,身子又被卷入大浪中……
左庭筠只觉身体在水中载沉载浮,不可控制的被水流送往不知何处,在巨大浪潮的推动下,他狠狠的迎面撞上了不知什么东西,一口气晕了过去。
当他缓缓转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块平地上,雨还在下,精湿的衣衫像层皮一样紧紧贴在身上,只有一只手还牵着米熙兮的手,浪潮翻涌中,他们的手一直拉在一起。她也浑身湿透,伏在地上尚未醒来。
“熙兮!”他翻身起来,摇晃她的身子,只觉自己浑身骨骼都在酸痛作响。米熙兮咳了一声,嘴角涌出水来。他按住她的腹部,将水从她口中挤了出来。她咳的脸都涨红,才睁开眼睛。不远处有一个洞口,残流似小溪般蜿蜒流淌出来,原来他们是被大水从洞口冲了出来。
她坐起身,既狼狈又茫然,“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左庭筠叹息一声,米熙兮吃惊道:“难道是她……放了我们?”左庭筠望着虚空,没有说话,她不想教他们死了,因为她发现那就是他们赢了。
米熙兮用半个嗓音喃喃道:“她真是个怪人……既让人喜欢不起来,也讨厌不起来……”
左庭筠这才道:“讨厌她的人非常多,可她的存在并不是为了教所有人都喜欢。”
米熙兮望着他道:“方才洞里涌进那么多水,她也在里面,你说……她还能活么?”左庭筠默然半晌,才揽过她的香肩,道:“至少对你我来说,她已经死了。”
渐渐雨势停了,他们在山林中找到了回畲神疃的路,却从山坡上远远望见,畲神疃已燃起熊熊大火,冲天的火光将周围的茅舍都点着了。谁也不知这把火是谁点燃的,村民们呼喊着奔忙扑救,可火势不但没有减小的意思,反而越燃越旺。见这光景,大家只有逃下山去。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整座山都是荧荧火光。待山燹熄灭,村民们,却再也没有一个回来。
后来,有人传说见过雷雨蝉,站在火海的中央,神色平静犹如神祗,任凭焰火舔舐上她的肌肤,当人们想要将她拉出来,她却一转身,消失在了火海深处,从此再未出现过……
而左庭筠呢?他决定对米熙兮终生严守着她身世的秘密,谁的身上流着谁的血并不重要,若能令人少一些难过悔恨,活得轻松一些,又何必戳穿当年的谎言,再拨弄新的伤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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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往后写点,写作难得就是坚持下去。
侠以武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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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壁飞鸿,千秋思项羽;
大漠丹青,一笑千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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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学习 天天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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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学习 天天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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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学习 天天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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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人一枚!
文章还很长有看头呢,收藏了,lz
看电视看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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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标题还以为是PS2 上面的鬼武者呢 呵呵
怀旧是一种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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