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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尼便道:“明日你便下山去,替为师诛杀这些不齿之人。今日且好好休息罢。”

隐娘心有不解,便冲口而出:“可是师父并未告诉弟子,这最后一人的罪恶?”

老尼凄然枯笑,道:“这聂锋恶贯满盈,待你杀了前两人,便返回此地,为师自会告知你。记住,切不可先去找聂锋,你要谨记为师教诲。”

隐娘返身退出庵堂,但见青烛摇光,光亦泛青,笼罩老尼周身,说不出的诡异。隐娘合上折门,返回自己房中。那二尺宝剑,仍悬于床头,森然冷光。

隐娘一宿未寐。

第二日日出,整座凤凰山山色笼在飘渺的山岚中时,隐娘便出发了。她先要下山去寻南宫世家的南宫夫人并除之。只是她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

南宫世家是洞庭大族,管辖洞庭千里烟波,水域浩渺,势力涉及整个水路。而南宫家族的防守亦严密紧致。隐娘并不懂得水战陆战,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了南宫夫人。

南宫夫人绝不是个简单的女人。她已非少女体态,但一举手一投足,仍是充满少女韵味,娇嗔薄怒,稚嫩诱人。但如此天真外表之下,是通敌卖国的高明机心和严酷手段。隐娘也不由暗暗佩服。

她花半月时间查遍整个南宫府邸,盼望找到一丝破绽从而进入,但是南宫家防守甚严,偌大家宅竟无通路!隐娘唯有从屋顶破瓦而入,夭矫盘旋,化为一道光云,急插入屋,直取南宫夫人顶门。

南宫夫人遭遇突变,娇叱一声,玉手顿翻,一支珠钗振动点点金光,直取隐娘心口。那珠钗尖端倒钩,隐隐绿光浮动,似是喂毒。

隐娘暗暗惊叹:“南宫夫人果然狠毒。”

隐娘轻功点地,退后数步,二尺宝剑轻挥,剑芒顿吐,如灵蛇矫龙吐信潜游,剑气微亮,竟倏然穿透了南宫夫人的身体!她的身体轰然绽开一朵血色,将胸口白色玉兰花染做绯红,睁大双目,难以置信的望着聂隐娘。

剑若惊鸿,一瞥及至。

隐娘缓缓垂手,二尺长剑剑尖指地,心中并无怜悯。

默然间,南宫夫人浓稠的鲜血喷涌而出,条条血管如青蛇暴舞,脸上神色狰狞之至。她挣扎数度,仍然不甘心似的断气。

死不瞑目。

隐娘并没有多作停留,她只是替天行道,诛杀恶人罢了。

她没有回头,看南宫夫人冰凉的惨白面容上那个扭曲的笑容。

隐娘第一次感受到万无的威力,足以震撼武林。

她马不停蹄赶往崆峒,隐娘心里时刻记得要诛杀玉道子的师父的命令。

崆峒派所在地甘肃平凉崆峒山,相较华山风景更为苍茫。沿路催马急行,周围景致苍凉,植被稀少,地多龟裂。空中不时有乌鸦嘶鸣,河流更是水浅色黄。愈近崆峒山,地势陡峭起来,千峰伫立,万山空谷,绝响不断。

隐娘并无心欣赏四周景致,这日直上崆峒大殿附近。那崆峒大殿千古来乃是道家灵秀集地,古气浩荡,殿内神龛神塑,壁画恢宏,不愧道家圣山。隐娘凭借记忆,找到玉道子所住院落,并欲伏击杀之。

那玉道子身为崆峒长老,所居之所名木矗立,院中更有一泓碧泉,清冽甘甜。隐娘一连隐伏数日,每日但见月至古树顶梢之时,那玉道子便移步于碧泉之侧,吸取月色光华,以碧泉为引练功。彼时,玉道子身周光晕亦是最微弱之时。隐娘认为,此时清除玉道子乃是最佳时机。

第二日夜,月华一如以往清美,玉道子手执所偷之少林秘典,引取碧泉练功。只见一道真气从他手心涌出,散成数十道慈悲之光,幻化为万瓣莲花,再度卷涌入玉道子手心,碧泉水色不住翻沸,青光微扬,蒸腾而起,流水般的真气不停地从他的手心涌出,丝丝缠绕在古树之上。

隐娘急冲而下,立于玉道子面前。

玉道子还未来得及反应,便感受到一股庞大的杀气!

月色笼罩的院落突然昏暗了,所有颜色和光华都汇聚在隐娘的剑尖,化为一滴无比璀璨的青色,随着隐娘一声清啸,刺破苍穹,倏然就射到了玉道子面前。隐娘的身上忽然泛起了一阵森寒的波光,似乎她也化为了一片水。眨眼间,她出手了。那剑尖倾吐灵气,碧泉为隐娘的内息所催动,如洗心庵后那飞瀑般倒灌了下来!而惊飞的群鸟嘶鸣在这深沉的雾气之中,显得仓惶。

碧泉倏然退了,滔天碧水返回泉池,玉道子满脸萧索,碧泉洗去了他的脸容浩气,只是残留着临死的惊惶狼狈,还有畏惧死亡的狰狞。

隐娘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明显,她携着那二尺宝剑,走进了茫茫月色中。

回到华山凤凰峦洗心庵,是在隐娘下山一个月之后。四周景致并未变化,只是满树红枫已落尽,遍山苍然。

隐娘跪在那庵堂之前,向老尼道:“师父,弟子幸不辱命,已杀死金无莲和玉道子,如今请师父派我去杀聂锋罢!”

老尼笑声响亮,瞬而眼神转为疯狂,只不住口道:“好,好,终于来了。。。。。。”

老尼握住隐娘手心,那里有颗血红的痣,生在隐娘白玉般手心,宛如老蚌轻轻衔着一枚玉珠。老尼郑重对隐娘道:“你此行所要杀之人叫做聂锋,此人官势甚大,武学造诣亦高明,为师盼你顺利完成任务。你见到此人,不消多谈,只需对他使出这一招万无便可。若不先发制人,这厮便可打你无还手之力。隐娘切记!”

隐娘恭恭敬敬道:“是,师父。”心中暗奇老尼今日说话甚多,比之以前十五年谈话更为明显。她只道师父长久未见到自己,心中挂念,语调更是关心,道:“师父,我明日便下山去杀聂锋,师父勿为徒儿担忧。”

老尼道:“好,好,我的好徒儿。”

倏然,老尼狂笑声起,其声尖锐,刺痛聂隐娘耳膜。她耳畔一阵阵风掠过,庵堂中数十枝青烛暴然熄灭!顿时四周陷入无限黑暗中,隐娘只听见老尼大笑声化为层层古琴音,第一重暗含杀气,如暴雨梨花漫天席卷而来;第二重是老尼幽幽的叹息,笑声怨念浓重,激的庵房薄壁轻轻振动,带起数万千灰尘;那最后一重是老尼枯毒的大笑,随着老尼心跳声层层递出,那是天地日月为之一颤的狂笑。

忽然笑声停了。

万般回响的激荡也蓦然停止。隐娘以内劲燃点烛火,却大吃一惊。

只见老尼仍盘腿而坐,脸容疯狂,嘴角却泛出一丝血沫。

隐娘飞奔上前,扶住老尼几欲软坠的身体。老尼的鲜血宛如暗夜诡异的彩虹,在庵堂的檀香中狂舞,弥漫出淡淡的血腥气。她的笑声再一次响彻碧空,而她嘴角流出了更多的鲜血,将灰色的袍染得更加妖艳。老尼缓缓从怀中摸出一个苍白色的锦囊,交付于隐娘手上,轻轻道:“师父要死了。这是师父最后给你的锦囊,待你取了聂锋性命,再将这锦囊打开。至于师父的遗体,你不必理会,只。。。。。。立刻下山,去帮为师办事便是了。记住,那个锦囊,待取了聂锋性命之时方可打开。。。。。。”

这几个字,老尼说的艰难无比。嘴角的鲜血,顺着老尼干枯的皱纹四散,形状可怖之余,又有些凄凉意味。

隐娘含泪道:“是,师父。”

听罢这些,老尼委顿在地,逐渐冰凉。

她的眼泪流了下来。

第二日,最后一眼望望师父的遗体,隐娘出发了。

她只背着那部天判,腰间系着那二尺宝剑。

出得华山,马行嘚嘚,稀少烟雨湿阴的西北群山,竟快洒起如江南般浓密的烟雨。一滴滴融入了黛色山峦,郁郁飘飘,隐娘心中隐隐有种压抑的不祥之感。她奋力挥头,将满心疑惑与痛闷抛在漫天细雨中。

前方,晨风猎猎,隐隐看见骊山山峦起伏的轮廓,似在眼前,却又越行越远。

头顶,碧蓝穹顶缓缓张开,太阳格外的巨大浑圆,缀在空中,将那张天幕绷得更紧。四处没有鸟鸣、兽奔、人烟。

隐娘看见路边垒起的小院,已经剩下了一片焦壁残垣。

隐隐有乌鸦鸣过。

她催马前行,奔向她未知的命运。

漫天的烟雨,终于渐渐安静下来了。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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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道飞瀑气势庞大,从凤凰山顶骤降,一泻千里,将凤凰山半片山崖愣生生劈为两半。飞瀑落水苍然,虽有落叶附水而降,但由于水流实在太急,急速冲下,那些落叶竟被激荡到半空,远远望去似青蝶翻舞,灵动飘然。更令隐娘为之惊叹的,是那飞瀑虽猛,落水却无声。万丈飞瀑落入山涧深处,悄然无声,只听见瀑底岩石上珠溅玉飞,清清脆脆。整座空山仿佛只闻鸟鸣。

老尼向隐娘道:“师父要教你的这唯一一招,唤作万无。你需好好练习,以后制敌这一招便够了。先看为师使一遍罢!”

隐娘忙凝神定看。只觉轻风微滑,一阵檀香飘过,老尼已跃在隐娘身前数十米,站在飞瀑边缘,手持那二尺宝剑,一声清啸!

林间鸟鸣逐渐繁杂起来,各色百鸟自林间飞升,纷纷飞向远处。而灵兽奇禽在林叶间跳跃飞翔,嘶鸣相交,眨眼没入树丛。这凤凰山霎时只剩些鸟羽兽毛。隐娘尚未来得及诧异,立刻感觉到一股寒意!

那巨大的压迫力让隐娘的顿时觉得一股寒气窜入掌心。她大吃一惊,只见老尼正舞动那二尺宝剑,绣袍微动,带起一阵劲风。顿时整片凤凰山笼罩在森寒之中!老尼轻声喝道:“隐娘,看好了!”

老尼缓缓闭上了眼睛,轻轻扬起二尺宝剑。她全身开始笼罩着一层金光,隐隐约约,跳跃浮动。隐娘感觉所有的光芒都黯淡下去了,仿佛被一股无名的强大力量收集起来,汇聚到老尼身前。

她突然睁目,仿佛一道灼亮的闪电划过,刺得隐娘眼睛都睁不开。老尼的剑尖漾起一圈光晕,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她提着宝剑的手忽然渺茫了起来,仿佛悬立于半空。

骤然间仿佛极强的太阳光,老尼的剑竟仿佛天地灵性的幻化,将所有光芒聚集到一处,从剑尖“噗”的卷出一团强盛剑气!

这并不名贵的二尺宝剑,凌空而舞,老尼只是极简单的使出一招,向空中挥动,却似乎已经将排山倒海风云变幻之力加于剑尖。瞬间本是阳光拂照的天空阴霾起来,阴沉黑厚的浓云密布森林,而剑尖锋利的剑气似乎要将那些云块插穿!霎时空中卷起了一股强大的气流,震得隐娘倒退数步,抬眼只见那飞瀑竟发出隆隆巨响,水势逆反,如腾龙般卷起万千水汽冲天而上,越过古木树顶,向老尼铺天盖地笼下。老尼全身金光大盛,衣袂已被鼓涌而起,整个人仿佛先佛般屹立不动,金光时隐时现,一如神仙。飞瀑被那道金光击退,顺流沿崖壁而下,依然悄无声息。

可是隐娘却大吃一惊。见那飞瀑所到之处,树木折断,地草衣藓尽数被卷走,脚下所踏土地竟如镜面般光滑。老尼笑道:“师父这招还行么?”

隐娘惶恐道:“师父这招万无席卷万物厉害!只是恐怕隐娘学不会。”

老尼竟有些站不稳,幽幽叹道:“一定能学会。我觉得你能够,你便一定能够。只是师父不中用了,使这招力不从心。”

隐娘急忙安慰道:“师父只是倦了,我扶您歇歇罢。”

老尼拒绝道:“不行,为师便在这小憩,指导你练习。你需勤加苦练,早日师成,帮为师下山办事罢。”

隐娘本怜悯师父年迈,盼望自己速速学成,为师父做事。此刻听得又能够下凤凰峦见识,不免劲头更甚,耍起招来更用心领悟。

老尼从隐娘正式习武起,便每日不再要她费时诵经念咒,只是督促她习武。隐娘天资聪颖,根骨奇佳,正是习武良才,在十年内内功大有修为,所出唯一一招“万无”亦是威力日盛。她唯一不明白的是,师父日日示范的那一招万无,日日姿势略有不同,似乎相当随意,但威力并未有所不同。

那一日,隐娘照常在庵后飞瀑顶习武,猛然感觉心口一阵强烈真气似冲破穴道喷涌而出,又瞬间散入四肢百骸,顿时全身暖意融融,说不出的舒服。她心中舒爽喜悦,随意挥出二尺宝剑,只听剑尖发出一声清啸,剑芒微吐,竟如开天辟地之力般,激得飞瀑水倒灌而泻,所到处树角的千年灵芝也卷根飞起,其景竟如老尼使这招一般。

隐娘正喜悦,听得背后老尼幽幽叹道:“你终于领悟了这万无的精髓了,比为师的估计更快上数年。也不枉为师一番指导。”

隐娘欢呼一声,急道:“师父,隐娘现在可以去帮您办事了,请吩咐罢。”

老尼神色一正,道:“你跟我来。”

隐娘随老尼走进庵堂,那里灯烛明灭,气氛森然。一缕幽幽檀香飘入隐娘鼻端,隐娘只觉鬼魅飘忽,却见老尼双手贯力,撕破一个破旧蒲团,露出一本发黄书本,捧到隐娘面前。

那书的封皮,赫然用赭色写着“天判”两个大字。笔力透纸,似利剑横空,一看之下,隐娘不禁有凛然之感。

老尼郑重道:“外人只道凤凰门人才凋落,百余年来只得万无这一招。但如今为师要告诉你本派一个大秘密。”

隐娘恭敬立直,垂首待听。

只听老尼道:“凤凰门百年不兴,并非因为人才凋零武功不济,而是因为这本书。”

“天判?”隐娘耸然动容。

老尼淡然道:“不错。凤凰门之所以隐于华山幽林,便是为此。你且坐下,听为师道来。”隐娘坐于一个蒲团之上,恭敬道:“是,师父。”

凤凰门自立派而来,便一直弟子寥寥。而历代门主也都不好四处行侠立名,更不精于钻研本派独门武学,只凭己领悟本派唯一一招万无。是以在江湖上,凤凰门鲜有听闻。其实江湖上无人知晓,本门最大的秘密乃是这本《天判》。天判是凤凰门开派祖师所立门规,规定历任门主必须下山搜集江湖中人罪行,将那些罪恶滔天却由于势力过大、武功过强或隐藏极深的江湖大恶人严惩,取其性命,广布其财,荡涤江湖罪恶。所以百余年来,这座庵也被名为洗心,便有扫清罪恶之意。一旦查得恶人恶行,便即将名字写入天判。历任门主往往深居华山凤凰峦不出,只为日夜勤练,最终追杀此人。这一招万无便是此意,须知此招一出,万里皆无,杀人也不再需要准备第二招。数年前,丐帮声威大盛,帮主盖世云突然暴毙,世人皆不明所以,其实乃我凤凰门查明他罪恶,替天行道。

隐娘听罢,汗涔涔下,肃然道:“弟子明白。本门以清除武林败类为任,淡泊名声,不问世事。隐娘定必传承凤凰门规,不敢逾矩!”

老尼森然一笑,赞道:“好!不枉为师一番教导。”

言罢,老尼翻开天判,纸页泛黄,古意盎然,每一墨笔仿佛有力昭示所名之人罪恶滔天,而每杀一人,必以朱砂在名字上抹一道红痕,隐带淡腥,竟是人血之色。隐娘双手捧过,恭敬地道:“请师父吩咐,弟子该如何做?”

老尼轻抚隐娘头顶,道:“你翻到书本最后一页。为师指点你。”

隐娘毕恭毕敬道:“是。”

老尼指着未添红色的几个名字道:“为师老了,这几个罪恶滔天之人需隐娘你努力铲除。”只见那黄纸之上,赫然写着:南宫世家南宫夫人金无莲、崆峒派长老玉道子。然则最底下的那个名字最为怪异,竟是金笔写成,金字灼眼,似愤恨跃然出纸,乃是长安魏博大将聂锋!

老尼解释道:“那聂锋罪大恶极,势力滔天,你须得先杀了前三人,方才有把握杀了聂锋。切不可失手。”

隐娘道:“是。”心下不禁有些惴惴然。

老尼轻抚隐娘手心一粒红痣,道:“为师给你讲这些人的罪行和容貌,你切不可杀错人,需细细听好。”

老尼道:“我大唐基业根深,然边陲小国总有暗暗隐患,其实乃是顶顶著名的南宫世家夫人金无莲暗通边国,出卖军情军况,否则以我大唐国力,岂有患乎?如今她已暗中联络数十小国,部署造反,你道这南宫夫人该不该杀?如今情势逐渐危急,为师要你立刻下山除去她。”

隐娘道:“是!”

老尼接着道:“至于这第二人,这玉道子看似是崆峒派长老,其实他数年来盗取别派宝典无数,都略加变化成为了崆峒派自己的武功。崆峒派中虽有不齿玉道子行为的,都被他铲除。正是因为此人,江湖中各派互相怀疑,不得安宁。隐娘,你道此沽名钓誉、卑鄙无耻之人该不该杀?”

隐娘只觉义愤填膺,道:“该杀!”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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