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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剑网友最热衷三件事：武评，人评，书评，排名有先后。我对前两者兴趣不大，但是金先生“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开武侠小说未有之先河，直接将总体水平往上结结实实拉了一大把，因此我对书评却有一些浅浅的看法，愿抛砖引玉，在此谈谈。
最初我定的题目是“论XXXX是古今第一武侠小说”，但是一想如此命题，免不了要同古龙先生的作品分个高下，而金古之争一来容易引起骂战，二来本非我原意，于是修改了题目，让本文只关注金庸先生的小说。古龙先生的作品，尤其是后期作品我也非常欣赏，希望以后有机会能将自己的一些浅浅看法与大家分享。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不同的人生境遇、知识结构、兴趣爱好都会导致不同读者对同一本书的评价有偏差所乃至迥异，这本无可厚非。有人以为武侠小说看着过瘾就好，我喜欢的就往前排，讨厌的就往后排。这作为个人读书态度颇有合理之处，但若以此公开评价大家作品就未免失之唐突。本贴会尽量从固定的几个角度去评价金先生的小说，客观是肯定谈不上，但至少尽量做到有理有据，诸位若是看了觉得有理，或喝一声彩，或微笑颔首皆可；若是看了觉得无理，大可直接回帖批判，也可腹中暗骂“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但毫无营养的“LZ XX 黑，鉴定完毕”，或者污言秽语的人生攻击，我只有避之则吉，一律无视，毕竟仗剑是大家的仗剑，在此公开骂街太过失态。
上面说了，评书准则概莫定论，求同存异即可。但有些标准实在过于邪魔外道，在论述自己的准则之前，先将其批判一番，若看官想在本贴中看到如下思路的评论，那恐怕要失望了。当然，如果对这些不感兴趣，可以跳过直接看排名。
1，哪部小说的武学体系牛逼，哪部小说牛逼。抱有这种观点的读者，其欣赏水平和看了七龙珠后嘲笑看圣斗士的小朋友堪堪平手，不评也罢。但可惜的是抱着这类心态评书评人的并非少数，以“倚天低武世界”、“笑傲内力衰微”、“天龙武学末世”等攻击金庸作品的绝非一二，实在是让人莫名其妙：真要说毁天灭地、杀人如麻，七龙珠、港漫、美漫，起点一堆垃圾文学到处都是，实在不行你还可以去玩传奇、玩脑残网游，十几上百万砸下去谈笑间门派灰飞烟灭，岂不更爽，何苦和金庸较劲？
2，哪部小说的主角牛逼，哪部小说牛逼。这里的牛逼不单指武功牛逼，更指是否符合读者三观、是否具有超强人格魅力等等。没人会觉得阿Q和孔乙己多高尚多可爱，但同样没人敢否认这两部作品的伟大。人物本身是惹人讨厌还是让人喜欢和该人物的艺术成就没有丝毫关系。关于成功的人物形象，已有前人总结若干理论，谈下来太过枯燥。不过其核心是一致的，无非是“生动丰满典型”。一个合格的小说人物，其言行举止均可以找到内在的性格逻辑和外在的社会逻辑。如果在这之上，还写出其性格与社会的矛盾冲突与消解，那这个人物就可以称作“生动”了。更进一步，如果能深入人物内心，挖掘出人物性格内部不同成分间的矛盾冲突，并辅以外部社会干预，深化其矛盾冲突，那该人物就可以称作“丰满”。假若该人物同时又集中具备了某一人群（现实反映）或某一理想（寄托）的显著特征，则其在书中的活动与命运就能承载更广阔的社会主题，具有更强的现实意义。如果能做到这一点，就可以称之为“典型”了。我以为某个小说人物能被视为“典型”是莫大的荣耀，就如同世界名著里的“孙悟空”、“诸葛亮”、“哈姆雷特”、“葛朗台”等，其意义早已超越了在小说故事中的地位，升华成一种文化符号而不朽。
武侠小说属于通俗小说的一种，受制于题材、受众和我国传统文学传统等，其一大缺陷就是人物的脸谱化和善恶的泾渭分明，缺乏生气。所幸的是近代诸多大家齐心协力，从不同程度上改善了这种局面，其中尤以金古两位大家成就最佳。金庸走的是上面说的路子，尽量让人物从平面到立体，从生动到丰满，可以称之为“玄门正宗”。古龙则走了另一条路，本贴重点谈金庸，古龙只能在此略带一二：我国中有一植根于东方文化温润含蓄的独特美学技法，唤作留白。熊先生才华横溢，在武侠小说中大胆尝试、提炼了这种手法，将人物虚化、诗意化，可称之为“出奇制胜”。初时未免显得刻意做作，后期在不断磨砺之下却如夕阳西照，余辉无穷。我不妨直言，古龙小说自己最喜欢的不是小李飞刀、楚留香、陆小凤、欢乐英雄等，而是其绝笔赌局系列:“下五门”、“小青衣”的意境之美妙玄奥，可称“已窥仙境”。
总而言之，人物的塑造是衡量小说水平的重要指标，但这不等于艺术成就上受人喜爱的形象就高于卑鄙委琐的形象，世界文学长廊里，恰恰有很多名著因为挖掘出人性之恶而不朽。金先生的小说走的都是玄门正宗的路子，无论是正是邪，都应以玄门正宗的方式来评判，而不应只看人物的善恶皮相。
3，哪部小说的故事“牛逼”，哪部小说牛逼。人物之后，当然要谈故事。想必大家注意到了，这里的牛逼是打了引号的，也就是说不是真牛逼，而是假牛逼，专指“曲折离奇、出人意料”。我们老祖宗总结出说故事的几个精要，其中之一就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今人无知，往往死抱“意料之外”当宝贝，写文叙事无不极尽莫名其妙、胡编乱造之能事，但求一个“语不惊人死不休”，至于前面的“情理之中”则早被抛至九霄云外。偏偏大部分看客看武侠也就图个爽利，看完就扔，越是不可能、荒诞的奇遇越是过瘾，仿佛自己跟着发了一场春梦，虽然了无痕，毕竟被榻湿。现今YY小说大行其道，不能不说是供求关系使然，而且此种畸形审美自古即有，不特现在。以前说书人往往讲岳武穆率残部数百人身陷死地，而后奋发神威，将金人十万大军杀个稀里哗啦，听客无不拍手称快，偶有一两个不识相的，质疑道：这数百人和十万人也差了太远，恐怕有假？说书先生当即怒斥：岳武穆乃是大棚金翅鸟转世，手段通天，岂是凡夫俗子所能猜度？其余听客也无不乘机围观，以鄙夷而清高的眼神对这个汉奸候补猛刷优越感。虽说人民的才是永恒的，谁与人民作对，谁就会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但是审美情趣毕竟有高低，这和人不人民无关，只和艺术修养和鉴赏水平有关。
通俗文学为纯文学瞧不上眼，根本原因便是为了迎合大众的审美水平，不得不干预故事本身的自然走向。在武侠小说中，首要表现为矛盾冲突的消解往往单纯付诸武力高下的比拼，显得廉价而单调。其次就是主角的各种奇遇，也就是开挂。一旦开挂，跳崖不是跳崖，而是跳板，中毒不是中毒，而是中彩。文似看山不喜平，曲折离奇本无不可，但仅为看客的感官愉悦而生造的曲折离奇就无甚格调可言。武侠小说的悲哀就在于这套廉价的主角开挂机制已经植根其骨髓之中，难以根除，到今天玄幻小说更有将其无上限夸大的趋势。金庸和古龙两位大家在后期不约而同的努力消除这一依附于武侠小说之上的毒疮，也取得了一些进展，可惜两位大师艰苦卓绝的努力不但少有来者，更有一个叫黄易的商业写手荼毒武林：承上将两位大师艰苦卓绝的努力毁于一旦，寻求武侠小说新突破的工作几近停滞；起下开YY小说之先河，让初涉人世的新生代写手全无潜心修习为人立世、洞悉人性的耐性，而无不以种马、打怪练级为不二法门。社会整体文化水平的下滑原因纷繁复杂，绝非我所能论述，将武侠小说的堕落归于黄易一人也过于偏颇，但其作为始作俑者的责任不可推卸，更不提有人居然将黄易推为“大师”，与金古相提并论，其滑稽荒唐，不止一晒。
4，哪部小说影响力牛逼，哪部小说牛逼。影响力是一个客观的标准，可以作为小说评价的重要参考，但绝不能作为唯一参考。通常来说，越是优秀的作品，流传越广，也越受大家喜爱。可惜的是雅俗共赏固然可贵，曲高和寡也未必落了下层，至于格调不高、低下媚俗的，往往也能一时繁华无二，不过时过境迁后就了无恒基。我甚至可以这样说：小说，乃至所有文化产品，其影响力仅与其欣赏价值的下限有关，而与上限无关。单纯以影响力论小说，就如同以票房论电影、以销量论游戏、以武功论人物一样，偏颇不全，难以服众。所幸这种说法在仗剑颇为罕见，没有多少市场。
在评论完本贴不认可的标准以后，我可以贴出自己的标准了。因为大量内容上面已有阐述，因此这里尽量简洁一些。
1，小说主题和对主题的挖掘。主题的高下不在于是否上纲上线，而在于普遍性和深刻性。国家民族的兴衰荣誉和个人幸福的自由爱情并没有高下之分。
2，小说情节的流畅自然。不纠缠小瑕疵、小细节，关注的是故事发展的主脉络运转是否通畅合理。
3，小说人物的塑造。如前所，主要看对人物的挖掘深度，所用笔墨多少倒在其次，来龙去脉写的清清楚楚固然可嘉，寥寥数笔即描绘得神完气足亦是上品。
4，结构承转，遣词造句的艺术技巧。历史文学典故、诗词以及其他领域文化知识的化用是否贴切，不影响大方向的评价结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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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1-15 14: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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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1-29 2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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