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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恶人怕鬼

  树林中忽然传来一阵磔磔怪笑,玉安不由大惊,喝道:“什么人?”
  只听一个刺耳的声音道:“好看,好看。都装得挺像。”
  玉安更是吃惊,他竟听不出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玉安握住手中刀喝道:“在下是割玉门掌门玉安,尊驾是何人?有何见教?”
  那声音仿佛是从树林的四周飘来:“掌门?你这种人做了掌门,割玉门也就撑不了几天了。”
  常老四蹦出来喝道:“鬼鬼祟祟的算什么东西,敢骂我们玉掌门!”
  “哼哼,居然有人不想活了,敢骂老子,老子是余鬼。”
  常老四双腿一软坐到地上,又急忙爬起逃到玉安身边。玉安心中发紧,但看到常老四的模样,便喝道:“怕什么,我们这么多人,余鬼能要了你的命?”
  “哼哼,那可以试试。”一个弯曲的身影从树上快速跃下,落地时纹丝不动,却似粘到地上一般。那人慢慢直起身子,是一个矮小且瘦的老头儿。
  “余大侠。”玉安倒执短刀,双手抱拳,“不知余大侠夤夜至此,有何贵干?”
  余鬼却冷笑道:“等我杀了那人再说。”说完身形一晃,已到了玉安面前。玉安急后撤挥刀护身,常老四回身便跑,余鬼身形掠过。常老四倒地不起,玉安惊魂未定,余鬼提刀轻抖,刀上的血向四处乱溅。
  “滚吧。”余鬼说。其他几人如遇大赦,纷纷逃窜。玉安小心翼翼地走向丁乞儿,余鬼却阴阴地问道:“干什么?”
  玉安一颤,赔笑道:“这是我的师弟,被余大侠吓呆了,我把他带回割玉门。”
  “大侠?”余鬼啐了一口,“再这么叫老子就杀了你。老子就是来抢这丁乞儿的,想抢就过来。”
  玉安忙赔笑道:“不敢,不敢。小人怎敢和您抢东西?”一边说,一边慢慢地向后退去。余鬼却并不理睬,径直向丁乞儿走去。玉安退到远处,犹豫了片刻,急转身逃了。
  余鬼头也不回,轻哼一声。走到丁乞儿身边,余鬼问道:“你就是丁乞儿?”
  丁乞儿看着余鬼就不像个好人,扭头不理。余鬼有些意外,接着问:“你会披风六斩?”
  丁乞儿仍不理他。余鬼哈哈一笑,把地上徐鹏的长刀一踢,正踢到丁乞儿身边。说道:“来,用刀劈我。”
  丁乞儿用手拿起了刀,怀疑地看着余鬼。余鬼已将手中刀插回鞘中,却不看丁乞儿。丁乞儿冲上前去,一刀向余鬼劈去,却劈了个空。只听余鬼在身后说道:“‘迎风斩’,这一招还有些模样。”丁乞儿身子一旋,刀向后砍去。耳中听得余鬼道:“‘回风斩’?这一招可差得很。”丁乞儿又砍了三十多刀,竟没看见余鬼在什么地方。忽觉手中一空,刀已不见去向。
  只听身后余鬼说道:“这也叫刀法?风无骸就教你这种刀法?”
  丁乞儿回身看去,余鬼正在自己身后。余鬼将夺来的刀又抛给丁乞儿,一脸轻蔑。
  丁乞儿接了刀,气愤地说:“这刀法好得很,有本事你别躲,拔出你的刀和我比比。”
  余鬼闻言哈哈大笑,拔出刀来道:“好好,老子不躲。老子就来见识一下你的好得很的刀法。”
  丁乞儿气愤地看着余鬼道:“你拉好架式。”
  余鬼一怔,笑道:“老子还用拉什么架式?来吧。”
  丁乞儿双手握刀,发力向余鬼劈去。不料刀尚未劈到余鬼,余鬼的刀已架到丁乞儿脖子上。
  余鬼收回刀,丁乞儿却叫道:“你已经练了多少年,刀当然比我快。并不是招式不好。”
  余鬼闻言笑道:“好好,我让你心服口服,你再来劈。”
  丁乞儿双手紧握长刀,瞄好了余鬼的前胸,“呀”一声叫,使出全身力气,一刀劈了过去。余鬼左脚向前一迈,反手执刀,长刀斜斜举起。丁乞儿的长刀正劈到余鬼的刀身上,顺着刀身向余鬼右下方滑去。余鬼右脚向前进一步,手中长刀借着丁乞儿的刀势向下一转,丁乞儿长刀走空,余鬼的长刀却自下而上反撩了过来。丁乞儿急想去挡,却还须反手把刀撤回,余鬼的刀尖早已慢慢放到丁乞儿的肚子上。
  “这一次老子的刀够慢吧?”余鬼问道,丁乞儿沮丧地点点头,手中刀也滑落到地上。
  “这才叫好刀法!”余鬼得意地说,“‘挑腹刀’,这是老子自创的鬼刀,厉害吧?老子的刀法天下第一,披风六斩太简单了。”
  丁乞儿哼道:“我师父才是天下第一,我师父一个人就灭了刺虎帮,你行吗?”
  余鬼哼道:“老子一人杀光他们也不是不可能。”
  丁乞儿道:“我师父使完‘披风六斩’就把刺虎帮的人都杀光了。”
  余鬼哈哈笑道:“你师父一人灭刺虎帮,老子信;你师父六招灭刺虎帮,老子不信。我要灭他们可能还要几百招,就你师父那几招?”
  丁乞儿大怒道:“我师父那几招你就比不了。”
  丁乞儿眼睛忽然看到徐鹏,恍然大悟道:“你是想骗我拿出刀谱,我才不上当。”
  余鬼却道:“咳!真是老糊涂了。说,风无骸的刀谱在哪?让老子看看他的刀法究竟比老子的刀法好在哪了?对了,玉无心的也行。”
  丁乞儿嘟囔道:“装得挺像。”又大声说:“没有刀谱。”
  “还挺滑头。”余鬼恶狠狠道,“不说就杀了你!”
  丁乞儿扭过头去,不理余鬼。余鬼抡刀便砍去,丁乞儿眼睛一闭,只觉得脖子一凉——
  但并没有疼痛的感觉。丁乞儿睁眼看时,只见余鬼已还刀入鞘,扭身准备走。丁乞儿诧异道:“你不要刀谱了?”
  余鬼回身道:“你没有刀谱。”
  丁乞儿又道:“我对他们都这么说,他们都不信。你怎么就信?”
  余鬼哼道:“老子虽没进过学堂,却知道利令智昏这个词。懂吗?他们太想要了,你说没有他们也不信。老子只是好奇,所以才没傻。你要是有,老子杀你时便说了。”
  丁乞儿问道:“你怎么知道?”
  余鬼哈哈笑道:“命都没有了,还要刀谱做什么?天下没有这么傻的人。”
  丁乞儿不服道:“我就是有,也不给你这个坏人。”
  余鬼本已转过身去,听丁乞儿如此说,便转回身道:“不错,老子就是坏人。但世界上哪有好人?方才那个玉安,满口仁义,却是个什么东西?”
  丁乞儿道:“我的师父就是个好人。”
  余鬼闻言哈哈大笑:“风无骸?江湖中人叫老子‘刀鬼’,叫风无骸‘刀魔’,风无骸能比老子好到哪去?”
  丁乞儿愤怒道:“你胡说。我师父杀的都是坏人。”
  余鬼不屑道:“连聚义庄主路阳也被你师父杀了,还说……”
  丁乞儿飞快地接道:“那路阳肯定也是坏人。”
  余鬼一想,点点头道:“也不错,世上本来就没有好人。”
  丁乞儿正想接着说,却听余鬼低喝一声:“滚出来!”


  丁乞儿一惊,不知道余鬼为何骂他,却听见有人笑道:“余鬼老吧,耳朵倒不聋。”
  丁乞儿急回头看去,只见身后走过来三人,都是青帕包头,鱼鳞裹腿。走近看时,却见三人长得很像,都是浓眉豹眼,却不留须,两腮刮得发青。余鬼看着那三人冷冷道:“关中三条枪,你们来做什么?”
  三人中较矮的一个年纪却是最大,上前说道:“余鬼,你多行不义,滥杀无辜,我们今天要来取你性命。”
  余鬼却不理他,却对丁乞儿说道:“你可知道这三位大侠是谁?他们三兄弟是姚伯达姚大侠,姚仲达姚二侠,姚叔达姚三侠,号称‘关中三条枪’。还不快请这三位大侠救你。”
  丁乞儿将信将疑,姚伯达怒斥道:“好啊余鬼,这么小的孩子你也不放过!孩子,别怕,我们一定救你。”
  余鬼冷眼看着姚伯达,说道:“姚大侠,老子知道你们厉害,但老子也不好惹。这个小子我给你们,你们放我走,如何?”
  姚伯达回头看了看两兄弟,姚叔达说:“大哥,既然余鬼有心悔过,我们就网开一面,放过他吧。”
  姚伯达点了点头,说道:“好吧,余鬼,我们这次就放过你。”
  余鬼磔磔一笑道:“那老子我就把刀谱拿走了。”
莫道萍踪随逝水,永存侠影在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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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大,刀谱,不能让他跑了。”姚叔达失声叫道。姚仲达不出声,却飞身向余鬼跃去,在空中拔出背后双枪,向余鬼刺去。
  余鬼身形一矮,不退反进,竟从姚仲达身下钻过。刀却高高举起,竟直奔姚仲达裆部拉去。
  姚仲达枪已刺出,却不见了余鬼身影,心中大骇。只觉右胁一疼,身形向左飞出,同时觉得右腿一凉,摔倒在地。伸手摸时,已是一片血。
  姚仲达回头一看,只见姚伯达手中的两只短枪已接到一处,成了一只双头长枪,方明白自己右胁是被长枪枪头拍了一下。姚仲达不由骂道:“老大你个狗崽子,乱敲什么,叫老子的腿挨了一刀。”
  姚伯达也破口大骂道:“你个狗崽子,老子不拍你,你就断子绝孙了。”
  余鬼哈哈大笑道:“三位也不装大侠了,老子要杀你们了。”
  姚仲达一听,大怒道:“老大老三,你们不要插手,让我自己杀了他。”说着便要挺枪扑上。姚伯达却沉声道:“摆三才枪阵。”
  姚仲达闻言一愣,却也不再扑上,只与姚叔达各拿手中短枪,双柄对接,“喀嚓”两声响后,二人手中也各成了一只长枪。三人两前一后,枪尖指地,三只枪尖挨在一处,恰如一个箭镞。
  姚伯达喝道:“余鬼,把刀谱交出,便饶你一命。”
  姚叔达也喝道:“玉安都对我们说了,你抢了刀谱,你休想抵赖!”
  余鬼磔磔笑道:“老子的刀几天不杀人,便要生锈。”一边说着,一边朝着三人走去。
  余鬼手提长刀,刀长三尺。姚氏兄弟手执长枪,枪长六尺。
  余鬼离枪有七尺。
  前面的姚仲达和姚叔达只要上前一步,便可刺到余鬼。但,毫无动静。
  余鬼又向前一步,离枪只有六尺。已不用抢上一步,枪即可毫无征兆地刺到。但仍是没有动静。
  五尺,四尺。长枪的优势正在逐渐丧失。再跨上一步,三尺长刀的威力便可完全发挥,而姚仲达和姚叔达的六尺长枪的枪头便难以派上用场。二人若攻击余鬼,只能用枪柄横扫。
  三尺。
  姚仲达和姚叔达同时暴喝一声,却并未攻击,反都向两边跳出。与此同时,姚伯达的枪尖已直奔余鬼咽喉,这才是最致命的一枪!
  余鬼冷哼一声,并不招架,身形微侧,让过枪尖,刀贴枪身,反向姚伯达掠去。两侧姚仲达和姚叔达向后跳出,却各打一个旋子,身形前冲,各出一枪,一枪在前,一枪在后,却都因余鬼的前冲而走空。
  余鬼早识破了三才枪阵第一式的用意。如若只用刀去挡姚伯达刺来之枪,姚仲达的一枪便断难躲过;如若向后躲开,便会挨上姚叔达的一枪。但余鬼不退反进,一招竟占得先机。身形再进两尺,他便可逼姚伯达撒枪。
  姚仲达、姚叔达双枪走空,身形一错时,姚仲达右掌上托,姚叔达左掌下压,“啪”一对掌,姚叔达身形飞起,手中枪向余鬼砸落;姚仲达跌落在地,手中枪却一记横扫,向余鬼双腿扫来。余鬼却不拼命,弯腰一跃从阵中跳出。
  余鬼暗叫可惜,姚伯达却吓出身冷汗。还差八寸余鬼的长刀就削到了他的手指。三人急忙站定身形,重又两前一后,摆成阵势,枪尖只指余鬼。
  余鬼赞了一声:“果然有些门道。”三人却无暇得意,只紧盯着余鬼。姚叔达道:“余大侠,我们不要刀谱了,各自罢手,你看如何?”
  余鬼却磔磔笑道:“放了你们,岂不让人笑死老子。”
  姚伯达道:“余大侠,你我原本没有什么过节,你又何必如此?”
  余鬼道:“见了老子,便是见了鬼,哪还能活着?老子最喜欢杀你们这样自称侠义的人。”
  姚仲达“呸”了一声道:“你未必能破了我们的三才枪阵。”
  余鬼点点头道:“确实要费些气力。”说着向旁边迈出一步。
  枪阵也转了一下,枪头仍对着余鬼。
  余鬼冷笑一声,身形一晃,已在枪阵四周晃出一圈身影。
  森罗身法。
  姚氏三兄弟一见不由大惊失色,姚伯达急喝声“收”,三人相继转身后撤,身动枪不动,手顺枪杆滑行。三人背靠到一处,三个枪尖冲外,却是另一端的枪尖。
  阵形转换,没有丝毫破绽。
  姚伯达低喝道:“老三,你要多加小心。”
  姚氏三枪,老二最强,老三最弱。这一点瞒不过余鬼,江湖中人皆知。
  周围的身影突然消失,余鬼已飘向姚叔达,如鬼魅一般。姚叔达早有防备,长枪一抖,向余鬼扎去。枪到处,余鬼身影忽然不见,却已到了姚仲达身边,手中长刀劈下。姚仲达自觉武功高过老大老三,没想到余鬼竟先来攻他,加之方才挨了余鬼一刀,嘴上虽硬,心中已怵了几分。见余鬼来攻,急抡圆手中枪,拼命砸向余鬼长刀。枪刀相交,余鬼长刀脱手飞出。姚仲达正欲得意大笑,却见余鬼冲至面前。想要回枪来防,招数已经使老。余鬼手中已多了一柄匕首,寒光一闪,捅入姚仲达咽喉。
  姚伯达与姚叔达都未料道,余鬼能一招杀了姚仲达。姚伯达失声叫道:“老二!”姚叔达却不等余鬼喘息,一枪刺向余鬼。余鬼手中只有一柄匕首,正是进攻的大好时机!
  余鬼似乎来不及躲闪,却把姚仲达的身体一拽,挡在身前。
  但姚叔达的枪仍旧刺来!
  姚叔达有十分的把握,他这一枪定能刺穿姚仲达的身体,他这一枪也定能要了余鬼的命!
  果然一枪刺穿,长枪扎进足有二尺,但余鬼却没死。
  余鬼身形略侧,躲开扎透的长枪;右手一扬,手中匕首脱手而出。姚叔达拔枪不及,急用手一挡。但匕首力道太强,竟连手也钉到姚叔达面门上。
  姚叔达迎面倒地,余鬼松手,姚仲达的尸体也连枪一起倒在一旁。
  姚伯达一脸僵硬,对面的余鬼冷冷地看着他,手中正缓缓拔出一柄极弯的刀。
  月色惨淡。
  姚伯达身子开始发抖,不知是气是怕。但他还是大喝一声,挥枪扑上。
  余鬼身形一闪,欺到姚伯达身前,弯刀画一圆弧,划向姚伯达。姚伯达却毫不理会来刀,双手一拧,手中长枪已一分为二,化作两支短枪,都向余鬼刺去,竟是拼命的打法。
  刀头舔血,姚伯达早想到可能会有这么一天。如今更无退路,只有拼命。
  姚伯达以短对短,招招拼命,转眼竟接了余鬼三十余招。余鬼身形晃动,闪到一丈开外。姚伯达额头流汗,双眼恶狠狠地盯着余鬼,疯狂地喊道:“来呀,杀我呀!”
  余鬼磔磔一笑,弯刀交到左手,右手从地上捡起自己的长刀,说道:“老子不杀你。”
  说完却又挥刀扑上。只见余鬼身形忽左忽右,双刀刀光频闪,不离姚伯达身躯。姚伯达双枪彼伏此起,大呼连连。二人酣战到月落星稀,丁乞儿只看得眼花缭乱,却又如痴如醉,想要偷跑,脚下却不舍得移动半分。
  忙乱处忽见余鬼飞身掠回,又站在一丈开外。姚伯达仍手执双枪,双眼紧盯余鬼,却不再狂喊。丁乞儿正纳闷时,忽见姚伯达“哇”地吐出口鲜血,一头栽倒在地。
  余鬼哈哈大笑:“老子说不杀你,就不杀你。”说完便去拔自己的匕首。丁乞儿诧道:“他怎么了?”
  “让老子累死了。”余鬼拔起匕首,在姚叔达身上擦了擦,放入怀中,转身便要离去。丁乞儿问道:“你不要刀谱了?”
  余鬼并不转身,边走边道:“没有刀谱。”
  丁乞儿又大声问道:“你也不杀我?”
  “我只不杀小孩子。”声音传来时,余鬼已去得远了。
  天已渐亮。
莫道萍踪随逝水,永存侠影在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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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与愿违

  丁乞儿坐在地上,看着初升的太阳,心中一片茫然。许久后,他才忽然意识到,再没人关着他了,他想去哪儿就可以去哪儿了。
  “自己去哪儿?”丁乞儿想。“没有刀谱,自己怎么练刀法?不练刀法,自己怎么为二石报仇?”
  丁乞儿忽觉心中一紧,他被抓时听到了大冬瓜的惨叫,大冬瓜怎么样了?豆子怎么样了?自己先去找他们。
  想到此处,丁乞儿一跃而起,拔腿便走,却又回过头来,捡起徐鹏的长刀。忽想起余鬼的那一式“挑腹刀”,便试着去练。练了几次,都觉不对,仔细想时,却又想不出那一招该如何使。丁乞儿叹了口气,只得先走到徐鹏身边,弯腰去解徐鹏身上的刀鞘。
  “丁乞儿!”身后忽然一声大喝。丁乞儿一惊,急忙转身去看,只见身后站着一个黑脸大汉。那大汉用刀一指丁乞儿道:“丁乞儿,你可知我是谁?”
  丁乞儿心中觉得要糟,但经过这几日的折腾,他早已不再害怕,只是感到厌倦。
  “不知道。你也是来抢什么刀谱的吧。”丁乞儿说。
  那黑脸大汉道:“老子才不是来抢刀谱的,老子是来杀你的。老子姓燕名泽,人送绰号‘小八仙’。老子的师爷刀八仙梁堂被你师父风无骸杀了,老子是来报仇的。”
  丁乞儿将手中刀一挺:“来吧。”
  燕泽拔出钢刀,却不敢立刻扑上。手中刀晃了几晃,方才一刀砍来。丁乞儿一式“迎风斩”,迎上前去。双刀相交,丁乞儿被震得双臂发麻,燕泽刀也被弹开。燕泽却撤回身去,并没有接着进攻。
  丁乞儿略觉诧异,却只看着燕泽。燕泽又将刀晃了几晃,又一刀砍去。丁乞儿仍用“迎风斩”来挡,却挡了个空。燕泽一翻腕,刀背敲到丁乞儿的手上。丁乞儿手一疼,刀被打落。
  燕泽飞起一脚,将刀远远踢开。他高兴地看着丁乞儿道:“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原来就这点儿功夫。”
  丁乞儿冷冷道:“等我长大,便能打过你。”
  燕泽并不生气,将刀背拍了拍丁乞儿的脖子问道:“说,想死想活。”
  丁乞儿冷冷道:“没有刀谱,别装了。”
  燕泽大怒道:“我看你是找死!”说着挥刀向丁乞儿砍去。丁乞儿纹丝不动,燕泽刀砍到一半,停在空中。
  “哼!”燕泽冷哼道,“到我师爷的坟前再杀你,祭我师爷。走!”说着拽着丁乞儿便走。丁乞儿一甩燕泽的手说:“我会走。不用你拽。”说着大踏步向前走去,燕泽心中暗喜。却忽然又喊道:“等等。”见丁乞儿站住,便去到姚氏三兄弟的尸身旁,在三人怀中摸遍,却只摸出几块极小的碎银。燕泽骂了一声:“有银子不带在身上,老子知道你们住哪家客栈?”又到徐鹏的尸身旁,伸手摸去,不由笑逐颜开,原来竟摸出几锭大银。燕泽喜道:“这家伙倒有不少银子。”将银子都揣到怀中,得意地哼着小调,和丁乞儿离去。
  二人来到城中时,天近正午,丁乞儿的肚子已饿得“咕咕”直叫。燕泽拉着丁乞儿进了一家酒店,在里面找了一张干净桌子坐下。燕泽叫了酒菜,回头对丁乞儿说:“好好坐着,不要乱说话。”
  过了片刻,小二托一盘酒菜上来,放到桌上。丁乞儿也不看燕泽,拿起筷子便吃。燕泽却不生气,和颜悦色道:“饿坏了吧,赶快吃吧。唉,你这孩子也够可怜的。要说父债子偿,天经地义,但你个小孩子,又有什么错?唉,着实令我难办哪。“
  燕泽一边说,一边偷眼看着丁乞儿。丁乞儿却不为所动,拿着只鸡腿只是大啃。燕泽说完,又看了看丁乞儿,见丁乞儿仍无反应,便一拍大腿道:“也罢,我不杀你了。我师爷也是明事理之人,地下有知,也会原谅我的。”
  燕泽说完,忙看着丁乞儿,看他感动没有。不料丁乞儿却一边吃一边说道:“你装得太不像。”
  “啊?”燕泽不由一愣,又忙分辩道:“什么装的?不是装的。”
  燕泽话音未落,丁乞儿已飞快道:“那我走了。”说完把手中鸡腿一扔,便要起身。
  “那不行!”燕泽一把将丁乞儿按住。丁乞儿本没打算走,冷笑一声,早已拿起鸡腿又啃了起来。
  燕泽大为尴尬,自己干笑了两声,只得去默默地喝酒。却听一阵喧哗,从外面进来四个人,各持刀枪。为首一人身背宝剑,唇上一抹浓黑胡须。燕泽一见,急忙低头。那人眼尖,已看到燕泽,便一摆手,和身后三人一同走到燕泽桌边坐下。
  “燕老兄。”那人叫道。
  燕泽抬起头来,欣喜道:“啊,原来是刘承运刘老哥,幸会幸会。”
  刘承运却不废话,用手一指丁乞儿道:“敢问这位小哥是?”
  燕泽道:“他是我……”
  不料丁乞儿却抢着说道:“我是丁乞儿。”
  燕泽愤怒地盯着丁乞儿,刘承运等人一惊,那三人手不由去摸自己的兵器。刘承运却悠然道:“听说这丁乞儿兼有风无骸和玉无心两人的刀谱,不知燕老兄可见着否?”
  “江湖谣传,江湖谣传。不信你可以问丁乞儿,他亲口对我说的。”燕泽指着丁乞儿说,丁乞儿却一言不发。
  “谁都不是傻子,他会给你说?”刘承运斜扬着头俯视燕泽,左脚踩到另一张凳子上,一边晃着左腿一边说。
  “我才不管他有没有刀谱。他是我的仇人,风无骸杀了我的师爷,我要把他带到我师爷的坟前,杀了他祭我师爷。”燕泽说,理直气壮。
  “杀了他多可惜,先逼他交出刀谱,再把他杀了祭你师爷,岂不两全其美?”刘承运道。
  “怎么逼?”燕泽问。
  “不说就往死里打。”刘承运不屑道。
  “哦。”燕泽摇了摇头,说道,“恐怕不行,连余鬼都没问出来。”
  “你不说我倒忘了,大家都说丁乞儿在余鬼手中,你怎么弄到手的?”刘承运急忙放下腿,坐直问道。
  “燕某新练成了一路刀法,那余鬼都已不是我的对手。”燕泽哼了一声道。刘承运正襟危坐,看着燕泽,半信半疑。其他三人也都互相看着,又都看着刘承运。
  正在僵持之时,一阵脚步声响,只见又有四名佩刀之人走进酒店。丁乞儿看时,只见领头一人一身白衣,面白须细,正是玉安。玉安一眼便看到丁乞儿,却并没有声张,反而将欲上前的一人拦住,领着其他三人一同坐到近旁的另一张桌子旁。割玉门的一人低声对玉安道:“玉掌门,怎么不过去抢了丁乞儿?”
  玉安也低声道:“一个刘承运,一个燕泽,再加上三人,我们未必能占上风,且等等看。”说完点了酒菜,四人却不时地看着丁乞儿这边。
  燕泽和刘承运等人也看到了进来的四人,几人对看一番,也不说话。刘承运等人也叫了酒菜,一时间,三拨人各怀鬼胎,都在默默喝酒。
  丁乞儿见玉安并不来抢,心中纳罕,只道是燕泽武功高过玉安。燕泽心中却暗暗焦急,眼见得眼前的东西渐渐吃光。燕泽抖一抖精神,站起身来,将一块碎银往桌上一扔,拉了丁乞儿便要离去。小二眼快,急跑到近前,掂一掂银子的份量。刘承运忽地站起,用手一拦燕泽道:“想走,问问我的双股剑,把丁乞儿留下!”
  其他三人也纷纷站起,各操家伙。割玉门中一人正想站起,却被玉安轻轻一按。玉安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那燕泽后退一步,一掣钢刀,大喝道:“不要命的便来,你们算什么东西,连余鬼都是我手下败将!”
  一语未了,只听磔磔一阵怪笑。一人已从玉安头上掠过,立到燕泽面前。燕泽吓得面如土色,玉安出一身冷汗,刘承运急向后撤身,拔出背后宝剑,却是两把。刘承运手执双剑喝道:“什么人?”
  那人回过头来,盯了刘承运一眼。刘承运只觉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头顶。那人并不理刘承运,只回头问燕泽道:“我是你手下败将?”
  燕泽结结巴巴道:“余大侠,我我我……”
莫道萍踪随逝水,永存侠影在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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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anyangjiazi 于 2011-1-6 10:02 编辑

  只见刀光一闪,燕泽咽喉处喷出一股血,死尸栽倒在地,刘承运等人转身便逃。玉安此时已逃出门去。余鬼欲追,正被那吓呆的小二挡住去路。余鬼顺手一刀杀了小二,身形一纵,挡在刘承运等人面前。刘承运见眼前突然出现了余鬼,不及细想,双剑盘旋,向余鬼砍去。双剑方盘旋完时,已被余鬼一刀劈中眉心。另三人舍命杀来,余鬼连挥三刀,将三人杀死。
  余鬼出门看时,已看不到玉安的踪迹。返身回来,直奔丁乞儿。却见丁乞儿手拿燕泽的长刀,向余鬼扑来。余鬼一伸手,夺过来刀,扔到地上。余鬼尚未开口,丁乞儿却怒道:“你怎么什么人都杀?”
  余鬼诧道:“谁?”
  丁乞儿一指地下躺着的小二。余鬼冷冷道:“没有武功,只能被杀。”说完抓住丁乞儿,便往外走。丁乞儿一边向回扯,一边道:“你不是相信我没有刀谱?”余鬼闻言,转回身一巴掌打在丁乞儿脸上,骂道:“你个小崽子,扔了你又会让人坏老子的名头!”丁乞儿嘴角流血,踉踉跄跄地被余鬼拽了出去。
莫道萍踪随逝水,永存侠影在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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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鬼谋人

  余鬼领着丁乞儿,在城中转来转去。余鬼一面走,一面不断看着周围经过的人。丁乞儿虽又落到余鬼手中,却并不觉懊恼。余鬼并不杀他,而且也不找他要刀谱。丁乞儿也有些想逃,但想到白天肯定跑不掉,便也姑且安心跟着余鬼。他看着余鬼东张西望,于是问道:“你找什么。”
  余鬼并不看丁乞儿:“老子还有一个要杀的人。”
  “哼,恐怕你还要杀很多人吧。”丁乞儿愤愤道,余鬼却并不理睬。丁乞儿想了想,又道:“我知道,你想杀的那人是玉安。他说你抓了我,让其他人来找你抢。对不对?”
  “自作聪明。”余鬼哼道。
  “那是谁?”丁乞儿问道,余鬼却不再理他。
  “你要杀的那人在哪儿?”丁乞儿接着问。
  余鬼一扬手,丁乞儿急想躲时,脸上早又着了一下,火辣辣地疼。丁乞儿叫道:“干吗又打我?”
  余鬼恶狠狠道:“我要知道他在哪儿,早杀了他。”
  丁乞儿愤怒地瞪着余鬼,却又无可奈何。二人一直转到日头西坠,用过晚饭后,余鬼却拉着丁乞儿向城外走去。
  丁乞儿心中纳闷,不知余鬼又要做什么。想问时,却又想到方才挨的一巴掌,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二人一直走到一处树林中,余鬼方停下步来,找了一处干燥的地方,将长刀和弯刀解下,躺了下来,却将两把刀都枕到头底下。
  “就在这儿睡觉?”丁乞儿问余鬼,见余鬼并不答话,自己也便躺在地上。躺了许久,丁乞儿想起来逃走,又担心余鬼没有睡着,先装着埋怨道:“不在城里找个地方睡,偏跑到树林里。”
  余鬼没有反应。丁乞儿又仔细听了听,觉得余鬼已经睡熟,便轻轻起来。余鬼仍无动静,丁乞儿蹑手蹑脚地走开,渐渐走得远了,丁乞儿心花怒放,抬脚便跑。才跑出几步,却被一个东西绊了一跤。丁乞儿爬起来,回头去看绊他的东西,却吓了一跳,原来竟是余鬼!余鬼仍躺在地上,头下枕着那两把刀。丁乞儿暗骂自己笨,竟又不知不觉跑回来了。站了片刻,见余鬼并没有醒,心中暗笑余鬼睡得死,便又蹑手蹑脚地走开,走得远了,回头又看了看,确定远处确是自己方才摔倒的地方,方才放心地向前跑去,不料又被绊倒。起来看时,绊倒他的竟又是余鬼。丁乞儿吃惊道:“真是见了鬼了。”
  “见了老子,当然是见了鬼了。”余鬼并没有睁眼,说道,“睡觉。”
  丁乞儿又是惊诧,又是佩服。虽不知是怎么回事,但知道自己是跑不掉的,也只好在一旁躺下。折腾了半夜,丁乞儿已是累了,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不知什么时候,丁乞儿忽觉脸前一阵冷风掠过。猛然睁眼。只见眼前刀光一闪而没,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摔到他身旁。丁乞儿定神一看,却是一只狼,不由吓得猛然跳起,大叫道:“狼!狼!”
  余鬼却仍旧躺在地上,也不睁眼,不耐烦道:“叫什么叫,死了。”
  丁乞儿惊魂甫定,看了看,那狼果然已不动。丁乞儿不放心,又用脚尖踢了一下,这才看到那只狼的脖子上已有一道深深的伤口。丁乞儿知道这狼是余鬼所杀,不由对余鬼又多了几分佩服。丁乞儿不知夜里还要来什么猛兽,不觉走到余鬼身边躺下。一时心里七上八下,无法睡着,但过了一时,便又沉沉睡去。
  丁乞儿再醒来时,闻到了一股香味。起来一看,只见地上生了堆火,火上正烤着肉。丁乞儿咽口唾液,爬起身来。问正在拿着块肉吃的余鬼:“哪儿来的肉?”
  余鬼道:“就是昨晚那只狼。”
  丁乞儿忽然想起昨晚的情境,心不由又“嘭嘭”地跳,不由埋怨道:“非要在野地里睡觉,找个人多的地方不好?也不会有狼。”
  余鬼哼道:“人比狼更危险。”
  丁乞儿不服道:“人又不会吃人。”
  余鬼又哼了一声道:“狼饿了才会吃人,人没事也会杀人。狼想做什么,一看便知,看人就不易了。”
  丁乞儿听得最后一句话,觉得很有道理,不由点了点头,自己走到狼肉边。丁乞儿拽下一块狼肉,看了看余鬼,余鬼并没理他。丁乞儿也不客气,拿了狼肉大嚼起来。狼肉硬,还有些酸,但丁乞儿吃得很香。丁乞儿高兴地边吃边说:“昨天晚上还想吃我,现在却让我吃了你了。”
  “弱肉强食。”余鬼道:“谁弱谁死。”
  丁乞儿突然停住,眼前仿佛又看到了惨叫的二石。自己一定要练成天下第一的武功!
  丁乞儿看着余鬼,余鬼的武功可是厉害得很。丁乞儿正想自己要不要拜余鬼为师,余鬼却探身伸手一巴掌打在丁乞儿头上,喝道:“看什么看,快吃,吃完快走。”
  丁乞儿头疼得紧,不由眼中含泪,却不敢做声。急忙去吃狼肉,一边用另一只手揉了揉头。拜余鬼为师的想法早已没有。余鬼这么坏,一定不会教自己武功,教自己自己也不学。
  丁乞儿一面想,一面把狼肉吃完。余鬼拿起了刀,说一声“走”,自己向前走去。丁乞儿看着剩下的狼肉,想问余鬼还要不要了,却又想起了方才挨的那一巴掌,便闭口不言,自己又扯了一大块狼肉揣到怀中。
  丁乞儿跟着余鬼,又到了另一座城中。仍旧是漫无目的地在城中走。路上也遇到些带刀佩剑之人,红着眼看着余鬼。转到午时,余鬼领着丁乞儿进了一家酒店。丁乞儿见店中靠里处一张桌子最新,便想走过去,忽觉余鬼的手已打了过来,急将头一低,颈上却仍挨了一下。余鬼走到临窗的一张桌子旁坐下,丁乞儿只得走了过去,看那桌子,靠墙的一条腿都已经断掉,心里不由嘀咕:好桌子不坐偏坐烂桌子。却不敢说,只在另一旁坐下。酒保上来,余鬼点了酒饭。
  过了一时,酒饭送上。丁乞儿见饭菜挺多,足够二人吃,便也不掏出怀中狼肉,只埋头吃桌上的饭菜。余鬼却一面喝酒吃菜,一面向外看。
  余鬼忽然冷笑了两声。丁乞儿诧异地抬头,却看到余鬼正看着自己的身后。丁乞儿忙回头去看,却见四个人正走进酒店。为首一人身材高大,胡须浓密,身穿绸衣,腰佩宝剑,年纪五旬上下。一行人走到附近的一张桌子旁坐下。丁乞儿看看那帮人并没什么动静,又看了看余鬼,见余鬼仍在饮酒,心知没事,自己也便低下头吃饭。刚吃了几口,又是四个劲装汉子走了进来,领头的一人执一把单刀,和那佩剑之人对看一眼,也是走到近旁坐下。余鬼冷冷一笑,仍不理睬。过了片刻,又一人走进酒店。丁乞儿回头看去,却是一个精瘦老者。那老者轻轻走到一张桌旁坐下,将手中的一对虎头钩放在桌上,要了酒菜自斟自饮。丁乞儿并没放到心上,回过头来,却见余鬼正盯着那老者。见那老者不往这边看,余鬼叫道:“辛青,见了老子也不打招呼。”
莫道萍踪随逝水,永存侠影在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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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老者抬眼一看,抱拳道:“原来是余老哥,好久不见。”
  余鬼又叫道:“过来和老子一同喝两杯如何?”
  辛青却不过来:“多谢老哥,在下已点下酒菜了。”
  余鬼也不勉强,只是冷笑了两声。辛青面不改色,仍是自斟自饮,旁若无人。另两拨人却是坐立不安,频频向门外看去。又过了一时,外面一阵杂乱之声,涌进七八个人,人人身佩长剑。一行人进来之后,并不坐下,分两边站定,闪出一人。那人也是身佩长剑,浓眉长脸,昂首顾盼。待看到身穿绸衣之人,便一拱手道:“寿楼主,老鲁随后便到。”
  那寿楼主和身边三人也站起身抱拳施礼,四个劲装汉子也彼此看了几眼。辛青却皱一皱眉头,扔下酒钱,站起身来。三拨人面面相觑,略显惊诧。
  只听“腾腾腾”一阵脚步响,一条大汉大步走进。那大汉手执一根铁棍,进店门便大声嚷嚷道:“余鬼在哪里?”
  “老子在这儿。”余鬼说道。
  那大汉一见余鬼,抡棍砸来。余鬼一抓丁乞儿,已从窗口跃出,那一棍将桌子砸个稀烂。那大汉一棍走空,便也急从窗口向外钻去,却被烂窗上的木条挂住。
  众人一愣间,辛青一按桌子,身形向门口掠去。众人也急奔向门口。出得门来,余鬼已向烂窗方向逃得远了,却尚能看见。执棍大汉从烂窗中挣脱,在众人之前追了过去。但辛青几个起落,便超过了大汉。
  余鬼提了丁乞儿,直奔城外。众人在后紧紧跟随。余鬼虽提了丁乞儿,却仍要比众人快些,只有辛青紧紧跟随。遥遥看着余鬼已进入一片密林之中。
  余鬼与丁乞儿进入密林,辛青却在密林外停住脚步。余鬼提着丁乞儿向密林深处狂奔。奔了一时,余鬼立住身形,将丁乞儿放下。丁乞儿活动了活动身体,问余鬼道:“他们是不是很厉害?”
  余鬼点头道:“那是当然,要不老子在酒店里就杀了他们了。那个先进来的拿剑的是升仙楼楼主寿延,是子午夺命剑的传人,升仙楼号称是‘江湖第一楼’,不过老子灭他们还是容易得很。那后进来的拿刀的叫吉顺,是九连环刀派的掌门,刀法不错,但和老子的鬼刀比还差得远。拿双钩的叫辛青,人称‘天煞’,武功了得,能在老子手下走百余合。后进来的拿剑的是大衍剑派的掌门任凯。大衍剑派名气很大,但传到任凯手中,已经走了样,比寿延的子午夺命剑强不到哪儿去。那执棍的汉子是震天撼地鲁岳,力大而已,别人找他来是让他先出手的,这莽人却浑然不知。三个名门大派加一个黑道高手,哈哈,有意思得紧。”
  丁乞儿却听得紧张,忙说道:“那还不接着逃?”
  “逃?”余鬼不屑道,“老子要在此处杀他们。你可知辛青为何不敢跟入?”
  丁乞儿摇了摇头。
  “逢林莫入。”余鬼道,“林子是设伏的好地方,谁先进林子谁就占了先机。辛青是老狐狸,才不会独自进来。”
  丁乞儿大悟,又想到酒店中的情景,不由兴奋地说道:“啊,在酒店里靠着窗户坐,跑的时候方便。”
  余鬼已一巴掌打了过来:“就你小子聪明!”丁乞儿心中一紧,身子一晃,竟然躲开了余鬼这一掌。心中还未得意,脸上早又挨了一掌,踉踉跄跄跌出几步。却见余鬼手中却多了一块狼肉,丁乞儿摸摸自己怀中,已是空空如也。余鬼道:“真是让你行走江湖,这块狼肉就会要了你的命。”
  丁乞儿看着余鬼,却不相信。远远就听得鲁岳的大嗓门喊道:“林子怕什么,老子在前面开路。老子的扫魔棍,还扫不了一个老鬼?”
  余鬼一声冷笑,抓住丁乞儿,将身一纵。跳到一棵大树上。这棵大树枝叶繁茂,将丁乞儿藏入其中。余鬼跃下树去,丁乞儿透过树叶的缝隙,看到余鬼闪到一处灌木丛前,用刀挑着狼肉,挂到灌木丛中。丁乞儿心中诧异,不知道余鬼是要做什么。再找余鬼时,却已经找不到了。远远地听得嘈杂声逐渐近了。
  鲁岳手执大棍,在林中一路狂扫。众人在后跟随,又隔着一定距离。却见鲁岳面前人影一闪,几人同时喊道:“余鬼!”鲁岳一抡大棍,追了过去。任凯身旁一人挺身欲追,却被任凯一把拉住,低声道:“他手中没有丁乞儿,咱们先救孩子。”
  鲁岳执棍紧追余鬼,几次都险些追上。却不料余鬼的身形晃了几晃,自己眼一花,竟找不到余鬼的踪迹。
  “躲,你能躲哪儿?给老子出来。”鲁岳拿棍扫了一通,却未见余鬼出来。鲁岳忽然哈哈一笑,因为他闻到了一股肉香味。鲁岳却不说破,只装作东寻西找,慢慢晃到那丛灌木前,哈哈大笑道:“老子原是做饭的,没想到吧。”说完一棍砸到灌木丛中,不料并无人蹿出,反觉背心一疼,低头看去,便看到胸前透出的刀尖。
  丁乞儿在树上看到鲁岳向灌木丛砸去,才明白余鬼方才的话。只见余鬼一刀便杀了鲁岳,才明白余鬼把肉挂在灌木丛中的用意。眼见得余鬼的身形又一闪而没,搜寻的那些人已是越来越近了。
  丁乞儿心中紧张,手抓住树枝,一动也不敢动。忽然一块石头不知从何处飞来,正砸在丁乞儿手上。丁乞儿手一疼,抓不住树枝,竟从树上掉下,摔在地上。
  众人一见,急都纷纷扑上,任凯冲在最前。不料枯叶堆中劈面站起一人,和任凯相距只有一尺。任凯大骇,急煞住脚步,想挥剑时,却只恨其剑太长,余鬼一匕首已捅入任凯心口。
  众人大惊,惊魂甫定,余鬼身形晃动,已欺到一人身边,弯刀挥动,鲜血四溅。吉顺大喝一声,挥刀向余鬼劈去。余鬼身子一斜,让过来刀,身形却向吉顺一侧掠过,手中弯刀向吉顺咽喉抹去。吉顺刀势不老,划一圆弧,挡开弯刀。辛青喝一声:“大家齐上,杀不了余鬼,以后谁也不好过。”说完双钩一盘,绞向余鬼。众人见余鬼居然一招便杀了任凯。心中也亦骇然,纷纷挺兵器扑上。只见余鬼形如鬼魅,在众人身边闪来闪去,吉顺刀走连环,在余鬼后紧跟。辛青却常跃至空中,落下时却总挡在余鬼身前。辛青双钩勾、搂、锁、挂,连截四次,却都被余鬼躲开。其他人都追着余鬼,却够不到余鬼分毫。余鬼却常常身形折回,掠过一人,弯刀便拉死一人,身形却无丝毫凝滞,不多时便已有四人倒地。
  但寿延出手了。
  他已冷眼旁观多时,终于找到了时机。
  当余鬼第四次被辛青所截,身形一折,向左边掠出时,寿延已挡在他的面前。手中长剑闪电般刺出。
  “一剑升仙”!
  寿延一出手便是绝招,他知道良机稍纵即逝。他这招“一剑升仙”,不知送了多少人成仙。
  而且余鬼的身后辛青的双钩也盘旋而至。
  但,他面对的是余鬼,是鬼一般的余鬼。
  余鬼身形一矮,寿延的长剑划过余鬼肩头,激起一溜鲜血。辛青的双钩走空,但右手钩却突然向上撩起,挂住余鬼要劈出的弯刀。
  辛青早想锁住余鬼的弯刀。他知道如果余鬼方才如用的是长刀,在他杀那四人时,他的身形定会有些微的停顿。余鬼所用的弯刀在滑过那四人的脖子时,刀刃只是随着刀画的弧线浅浅地划过。如是长刀,早已深入肉中。夺了弯刀,辛青自信在众人的夹击中余鬼身形定不会再如此自如,他便有杀掉余鬼的机会。
  但辛青对自己的这一钩却没抱太大的希望。
  余鬼的刀背正冲着自己,自己只有反手上撩才能挂住弯刀。反撩的力道只够带住弯刀,却不能让余鬼的弯刀脱手。
  辛青心中忽灵光一闪,飞身向上跃起。这样他便可夺去余鬼的弯刀。
  余鬼的弯刀果然脱手飞出,辛青却觉不对,因为余鬼自己松了手。
  辛青身形飞起,余鬼右手弃刀,左手匕首捅死寿延。
  吉顺连环刀至,余鬼转身,拔长刀迎上,辛青在空中转身,向余鬼身后落下。
  吉顺长刀劈向余鬼前胸,辛青右手钩劈向余鬼后背。
  余鬼身进刀进,刀却斜举,双刀相交,余鬼侧身,刀向下走,刀势却向外逼住吉顺之刀。辛青虎头钩划过余鬼后背,划出一道伤口。余鬼再向冲,刀又上挑,吉顺反手撤刀刀划弧线,想来挡余鬼长刀,一道长弧方划出一半,余鬼长刀早挑入吉顺腹中。“挑腹刀!”丁乞儿在旁失声叫到。辛青左手钩至,余鬼左手夺吉顺刀挡住。余鬼转身,辛青急纵身,向林外逃去。
  其他人一见余鬼转身,辛青逃走,方才醒过神来,纷纷转身便跑。余鬼飞身赶上。长刀挥动,惨叫连连。余鬼刀住,周围一片死尸。
  余鬼哈哈大笑,大叫两声:“痛快,痛快!”说完便将手中长刀扔掉,回过头来将自己的长刀、弯刀、匕首一一收拾起来。又从地上吉顺、任凯、寿延等人怀中摸出金创药,拿出比了一下,挑了一瓶,将其余扔了,又将上衣脱掉,先将肩头的伤敷上药。丁乞儿见余鬼背上一道长长的伤口,便说:“我替你敷后面的吧。”
  余鬼并不理丁乞儿,自己将金创药抹到长刀刀背上,然后用刀将药敷上。余鬼敷完药,将衣服穿上,又哈哈笑道:“想从老子手中抢人,真是找死。”
  说完余鬼转身离开。丁乞儿看了看地上的刀,又看了看余鬼的背影,终于还是没捡,转身跟了上去。
莫道萍踪随逝水,永存侠影在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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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蓬麻沙涅

  转眼间一月已过,丁乞儿已经打定主意要留在余鬼身边。他知道如果他离开余鬼,不知道又会落到谁的手里。他觉得在余鬼身边反而更自在,还可以偷偷地学刀法。丁乞儿已经说服了自己,自己学余鬼刀法,只不杀好人就行了。唯一让丁乞儿感到不舒服的,是余鬼抬手便来的巴掌,他常常会莫名其妙地挨打。过了一段日子,丁乞儿也渐渐习惯,他甚至能躲过一两次,不过他躲过后,余鬼还会追着他打,但好在并不多打,所以丁乞儿每次都能躲就躲。
  这一月中来找余鬼的人很多,丁乞儿知道他们的目的,自己便在一旁只看余鬼杀他们时用的刀法,对他们的死丁乞儿一点也不关心,这些只是玉安一类的人罢了。
  一个月间,丁乞儿明白了很多事。他明白了自己的割玉门时看到的种种。他明白了蔡大利是因为什么死的,玉安是如何做了掌门的。他明白这些是由于余鬼,他不明白的事余鬼一句话便说清了。难道真的像余鬼所说,世上没有好人吗?
  但让丁乞儿仍不能忍受余鬼的滥杀无辜。一次在路上,对面走来一个商人模样的人。余鬼手起刀落便杀了那人。丁乞儿见那人并未带武器,问余鬼道:“这人是谁?怎么连武器都不带?”
  余鬼弯下身打开那人背的包裹,说道:“老子管他是谁,老子要用他的钱。”
  丁乞儿愤怒道:“你怎么能乱杀人?”
  余鬼捡出包裹中的银子,揣在怀中道:“废话!我不杀他哪来的钱。”
  丁乞儿心中愤怒,但也无可奈何。自此后丁乞儿留了心。每次余鬼杀死那些前来抢丁乞儿的人,丁乞儿都要将那些人的钱物收拾起来,而且时时提醒余鬼还有足够的钱。到了酒店客栈,丁乞儿便抢先付钱,一切都不用余鬼操心。余鬼也颇觉省心,但对丁乞儿仍是抬手便打。
  一日,二人正走在山中,忽然天降大雨。在雨中走了半日,余鬼方才找到一处山洞,二人躲进山洞避雨。山洞挺大,却阴暗潮湿。丁乞儿想生堆火,却连干柴都找不到。二人吃了丁乞儿带的干粮,只好将就睡了。朦胧中丁乞儿仿佛听到了余鬼的叹息声。
  第二日清晨,丁乞儿醒来时,外面雨已停了。他坐起来,看到余鬼仍躺在地上。丁乞儿心中诧异,往日余鬼总是起得比他早。丁乞儿到洞口看看,外面天已大晴,林中的鸟儿正叫得欢。他便坐在洞口,等余鬼醒来。
  等了很长时间,余鬼还没有醒。丁乞儿觉得不对,便走到洞中去叫余鬼:“唉,唉!天亮了!”
  但余鬼仍无动静。丁乞儿走到余鬼身边,蹲下来,却看到余鬼通红的脸。丁乞儿急去摸摸余鬼额头,烫得很。
  余鬼竟然病了!
  丁乞儿心头突突直跳,这可是在个大好机会。他可以逃跑,他甚至可以杀掉余鬼。
  丁乞儿去摸余鬼枕在头底的刀,慢慢地拔了出来,余鬼仍无反应。丁乞儿拔出刀,站起来,看着余鬼。看了片刻,却蹲下身,又将刀插了进去。他转身走出洞去,走出几十步远,又停下来,转头向山洞望去,停了片刻,又继续向前走。走出十几步,丁乞儿停下脚步,“咳”了一声,转身直奔洞口而去。
  进到洞中,丁乞儿先把外衣脱下一件,盖在余鬼身上。然后转身出去,到外面寻了好长时间,才找来了一堆干柴,堆在余鬼身边,忙又点上火。丁乞儿找出余鬼的酒葫芦,葫芦中还有些酒,丁乞儿将酒倒到手心,擦到余鬼身上,这是他父亲病时邻居王大娘教他的方法。擦完后,余鬼轻轻哼了一声。丁乞儿才放了心,又拿了葫芦出去找了些水。丁乞儿再进洞时,却吓了一跳,余鬼已盘腿坐起,长刀就放在膝上。
  “你到哪儿去了?”余鬼盯着丁乞儿,沉声问道。
  “我给你打水去了。”丁乞儿晃了晃手中的葫芦,“你快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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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丁乞儿将葫芦递去。余鬼拿过葫芦,打开口,闻了闻,一饮而尽。丁乞儿又拿出干粮,给了余鬼,余鬼沉默地看着丁乞儿,没有说话。丁乞儿对余鬼说:“我们去山下找郎中吧。”
  余鬼又沉默了一时,说:“你去找,小心不要让人盯上。”
  丁乞儿心中明白,余鬼是怕撞到仇家,心道余鬼这次病得不轻,便点点头,出去了。
  丁乞儿在山中走了半日,方才找到一处小镇。到镇中又忙了一个时辰,找到郎中,开了药,买了煮药的砂锅。看看天已将午,又买了些熟食,匆匆回去了。路上故意绕了个圈,又几次突然回头,都未见有人跟踪,丁乞儿这才走回正路,直奔山洞。
  到了洞中,只见余鬼仍是盘膝而坐,看到丁乞儿回来,便问道:“有人跟过来吗?”
  丁乞儿摇头道:“没有。”说着将手中的一块糕递于余鬼。
  却听外面有人笑道:“谁说没有啊?”随着笑声,洞口现出两个人影。只见二人相貌一样,都是鹰钩鼻,高颧骨,手上都戴一对铁爪。
  丁乞儿不由大惊道:“我在路上还回头看了几次,没看到啊?”
  余鬼却不慌张,反而接过丁乞儿递过的糕,放到嘴里慢慢地吃,一边慢条斯里地说道:“你要能看到他们,铁血双鹰也别在江湖上混了。”
  “说得是。”其中一人哈哈笑道,“我们跟踪,就是余鬼也发觉不了。”
  “能发觉,上回想夺舒啸天的镖,还没到近前便被他发觉了。别说是余鬼了。”另一人说。
  “丁乞儿,老子给你讲讲这铁血双鹰。”余鬼说道,“老大叫穆铁鹰,老二叫穆血鹰,因而江湖上称他们二人为‘铁血双鹰’。二人是江湖有名的杀手,追踪功夫拔尖儿,鹰爪功也不错。穆铁鹰虽是老大,武功却不如老二。”
  穆铁鹰叫道:“什么叫不如老二,我的武功高得很。”
  穆血鹰却说道:“还是我的武功高些。”
  余鬼又从丁乞儿手中拿过一块糕,边吃边道:“他二人本是孪生兄弟,相貌上难分得清楚。但老大常说大话,老二却只说实话。”
  “你少废话!”穆铁鹰截口道,“余鬼你滥杀无辜,今日我们二人便要为江湖除害!”
  “其实是趁你病的时候抢了这丁乞儿。”穆血鹰说。
  余鬼却磔磔笑道:“可惜老子已经吃饱了。”说着把手上粘着的糕的碎末拍掉,抽出了长刀。
  “你们与舒啸天交手,结果如何?”余鬼问道。
  “打得舒啸天落荒而逃。”穆铁鹰说。
  “打不过,没劫成。”穆血鹰说。
  “舒啸天可是老子杀的。”余鬼磔磔笑道。
  穆铁鹰一挥手道:“我们又不是舒啸天,我们才不怕你。”
  “你病成这样,不会是我们二人的对手。”穆血鹰说。
  余鬼磔磔一笑,并不说话。穆铁鹰说:“老二,你敌住余鬼,我抢了丁乞儿咱们就跑。”
  穆血鹰一点头,便向余鬼扑去。余鬼一挥长刀,向穆血鹰砍来。穆铁鹰飞身扑向丁乞儿,半空中将左手铁爪往腰间一插,左手便抓向丁乞儿,不料一抓竟抓了个空。穆铁鹰心中诧异,一看丁乞儿仍在身前,便再次抓去,丁乞儿略一晃,穆铁鹰又没抓到。穆铁鹰大怒,连抓五下,谁料丁乞儿闪来闪去,他的五抓竟都落空。却听那边“噌”一声响,穆血鹰的双爪已抓住余鬼的长刀。穆铁鹰刚叫得一声“好”,余鬼却弃长刀,拔弯刀,一刀斩到穆血鹰胸口。穆血鹰本正发力夺刀,却觉一轻,心中已觉不妥,飞身向后撤去,虽挨了一刀,入肉却不深。穆血鹰将手中长刀一扔,对穆铁鹰叫了一声:“老大,你快些,这老鬼不知还有什么花招。”说完复又扑上。穆铁鹰也冲穆血鹰叫道:“老二,这小子滑得很,再略等等。”说完,便又扭转身,却不再向丁乞儿猛扑,只是向丁乞儿慢慢地逼去。丁乞儿见他不扑上,反不知如何去闪,只得慢慢地后退,却踩到了穆血鹰扔在地上的长刀。丁乞儿弯腰将长刀捡起,握在手中。穆铁鹰一见大笑:“小孩子玩刀可不好,别伤了自己。”说着便扑过来。丁乞儿挥手中长刀砍来,穆铁鹰哈哈笑着,伸右手铁爪便去抓丁乞儿的长刀。不料丁乞儿却向前一冲,长刀一转,穆铁鹰右手抓空,丁乞儿刀直挑向他的小腹。穆铁鹰急往后撤,但丁乞儿几乎已钻入他的怀中,这一刀正挑中穆铁鹰小腹。穆铁鹰大骇,急飞身跃出山洞,同时大喊:“老二快撤!”穆血鹰不明其中缘故,也飞身离去。
  余鬼哈哈大笑,走到洞口,却并不追上去。见铁血双鹰去得远了,方才进了洞,坐了下来,靠到石壁上,脸色苍白。丁乞儿提着长刀过来,交于余鬼。余鬼接了刀,看着丁乞儿,若有所思。
  丁乞儿去生了火,又找了些石头支好了锅架,开始为余鬼煎药。锅放到了火上,丁乞儿才得了闲,拿出一块糕吃,却发现余鬼正在盯着他。余鬼见他看过来,便转过头,看着洞外,洞外一片阳光灿烂。


  过了五日,余鬼的病已痊愈。但丁乞儿却发现,这一病,余鬼变了不少。
  一夜,月光满天。丁乞儿都已睡着,却被刀劈出的风声惊醒。丁乞儿翻身坐起,只见余鬼正拿着长刀,在月光下挥舞。丁乞儿忙又躺下,装作睡着,却眯着眼看,原来余鬼正在演练刀法!
  丁乞儿心中十分激动,他从未见过余鬼练鬼刀刀法。平日里丁乞儿只是看余鬼与别人交手,但余鬼出手太快,丁乞儿很少能看清。这时余鬼却练得极慢,丁乞儿紧盯余鬼,心中紧张地记,唯恐漏掉一丝半点。
  余鬼练得极慢,一边练还一边自言自语:“错了,这式‘肘底刀’需往左迈一步,刀贴小臂,挡对方的兵器。然后下蹲,身形向前向左旋转,小臂内收,肘压对方兵器,哈哈,刀尖就划到对方脖子了。”
  余鬼又飞快地来了一式“肘底刀”,叹口气道:“唉,真是老了,自己创的刀法都记不清了。”然后又开始慢慢地一式一式地练。练了虽只有二十式,却过了将近半个时辰,余鬼方放下刀,躺下睡了。
  丁乞儿心中激动万分,再也睡不着。等了好长时间,听得余鬼再无动静,想是已睡熟。丁乞儿便慢慢爬起来,一看长刀竟放在余鬼身边,并未枕到头下。丁乞儿心中大喜,轻轻将刀拿起,走到远处,将刀拔起,想着方才看到的招数,慢慢练了起来。丁乞儿先将那二十招都练了一边,好在还都能记起来。丁乞儿便从“肘底刀”开始,想着方才余鬼说的那些话,一式一式地一边琢磨,一边练。鬼刀刀法果真奥妙无穷,丁乞儿越练越兴奋,将这二十招练了有四五十遍,直练到满身大汗,浑身酸软,方才躺下,没多时便睡熟了。
  丁乞儿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丁乞儿惊得坐起,往日自己起得晚了些,早会被余鬼打醒。丁乞儿坐起来一看,只见余鬼也还躺在旁边。丁乞儿便忙起来,准备早饭。
  早饭做好,余鬼方才起来。丁乞儿暗叫侥幸。二人吃了饭,余鬼将长刀拿起,并未发现异样,丁乞儿方才放心。
  但从那夜以后,每天晚上,当丁乞儿睡下后,余鬼都要再起来演练几式刀法,而且第二日余鬼都会起得很晚。丁乞儿白天常看余鬼与人交手,夜里便发愤练刀。丁乞儿发现,余鬼和一些人交手时出手已慢了许多,他起初还有些担心。但他不久后便发现,如果对手出手快,余鬼的出手也会很快。丁乞儿如今常能看出余鬼与人交手时用的招式,夜里丁乞儿便细心琢磨,想对方如何攻击,自己用哪一招对付。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一次余鬼在杀完一个拿刀的人后,用脚踢了踢摔在地上的刀,对丁乞儿说:“这把刀不错,替我收着。”
  丁乞儿一怔,旋即明白,急忙捡起刀,拿在手中看了看,果然又亮又锋利,不禁笑逐颜开。丁乞儿又忙从那人身上解下刀鞘,将刀插入。
  那把刀余鬼一直没用,丁乞儿心中暗喜,夜里再不用偷偷去拿余鬼的刀。有时丁乞儿练着刀,不禁便会想:什么时候自己能用这把刀和人真的交手就好了。
  没过几日,丁乞儿便真的用到了这把刀。
莫道萍踪随逝水,永存侠影在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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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善如登

  当时二人正走在一片荒原中,对面忽然来了四五十人。那群人见到二人,便围了上来。为首一人,中等身材,唇上留两撇胡须,手执一支奇怪的兵器。那兵器一头是一柄三尖短叉,另一头只是一个铁球,中间用一条铁链相连。那人冲余鬼大喝一声:“你可是余鬼?”
  余鬼点了点头道:“正是老子。”
  那人勃然大怒:“你是哪个的老子,小心本教主生气,要了你的命。”
  余鬼看了看那人,问道:“你是哪教的教主?”
  那人晃一晃手中兵器道:“认得这是什么吗?”
  “三仙叉。”余鬼不屑道。
  那人一怔,随即说道:“对了,老子便是三仙教的教主三仙叉苗文武。”
  余鬼“呸”道:“你老子是不是叫苗高?”
  苗文武又一怔,道:“关你何事?”
  余鬼道:“你老子武功虽低,还不像你这么装神弄鬼。还什么三仙教。”
  苗文武大怒道:“我三仙教有三仙护佑,才不怕你这刀鬼。你若交出风无骸和玉无心的刀谱,我还可放过你二人。如若不然,我教如此多人,你是逃不掉的。”
  “没有什么刀谱。”丁乞儿插话道:“你们快走吧,别白送了性命。”
  “你是丁乞儿。”苗文武说,“那更没错了。那两本刀谱就在你的手中,江湖中谁不知道?”
  说完,苗文武一挥手,三仙教众一拥而上。两人去抓丁乞儿,其余人都围住了余鬼。
  丁乞儿将钢刀拔出,对上来的二人道:“你们不要逼我动手。”
  其中一人哈哈笑道:“这小子还吓唬咱们。”说着伸手便去抓丁乞儿。丁乞儿撤步挥刀,斩向那人手腕。那人没料到丁乞儿出手如此快,急缩手时,手已被削掉一块皮。那人大怒,拔钢刀砍向丁乞儿。丁乞儿用刀一挡来刀,却发觉对方力气颇大,急将刀向下一斜,身形向右掠开。那人转身,又是一刀砍来,丁乞儿急使一式“肘底刀”,果将对方钢刀压下,刀背敲到那人颈上。丁乞儿不知此人好歹,因而将刀反执。不料那人却一脚喘到丁乞儿腰上。丁乞儿被踹得倒退出几步,摔到地上。丁乞儿大怒,从地上跃起,冲那人喝道:“方才要不是我手下留情,你早死了。反踹我一脚!”那人道:“小崽子再敢胡说,老子杀了你!”说完又是一刀砍来。丁乞儿仍使“肘底刀”,再不反执,刀尖从那人咽喉划过,那人一头栽倒在地。另一人见丁乞儿一刀便杀了同伙,不由大叫道:“快来帮忙,这小子厉害,魏老二被他杀了。“
  那边人一听,便跑过来十几个。丁乞儿见自己真杀了人,正在发愣,忽听头上风声响,本能地往旁一闪,却见一支长枪正向自己刺来。丁乞儿不及细想,急用手中长刀架开。那十几个人围住了丁乞儿,各挥手中兵器,出手招招致命。丁乞儿大喊一声,抖擞精神,力战众人,出手也再不留情。丁乞儿脑中一片空白,眼前是不断袭来的刀枪,飞溅的鲜血,耳边是大声的呼叫,凄厉的惨叫,身上是一处又一处的疼痛。丁乞儿只希望余鬼快些杀散对手,来帮自己,但余鬼一直不来。对手是越杀越多,不知何时才能杀完……
  噩梦终于结束了,眼前最后一个人也倒在了地下。丁乞儿浑身疼痛,身体还在颤抖。他拎着长刀,喘着粗气,看着那边的余鬼。
  和余鬼对阵的竟只有苗文武一人!
  丁乞儿的周围是四五十具倒在地上的死尸!
  丁乞儿看着眼前的一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能杀死这么多的人!自己竟杀死了这么多的人!
  苗文武虚幌一叉,跳出圈外,他也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小孩子竟杀光了他带来的所有手下。于是苗文武转身便逃。
  余鬼却挡在他面前。
  苗文武飞叉刺向余鬼,不料被余鬼轻松抓住。苗文武急弃叉便逃,余鬼却又挡在他面前。
  “怪不得你老子不传你叉法。”余鬼将手中刀掷于苗文武,“叫老子教教你。”说完便出一招,却不拿叉来刺,只用后面的铁球砸来。苗文武知道不能挡中间的铁链,便用刀身平拍,将铁球拍回。余鬼右手抓住铁球,左手将叉向苗文武眉心掷来。苗文武急一侧头,让过来叉,身向前进,一刀劈向余鬼。余鬼向后一撤,躲过来刀,右手将铁链往后发力一拽。苗文武不让余鬼抓到叉头,又赶前一步一刀劈来。他忽然看到余鬼一笑,心知不妥,只觉脑后一疼,两眼一黑栽倒。
  叉头已倒飞回来,一侧的叉尖扎入苗文武的后脑。
  余鬼看了看倒在地上的苗文武,说道:“老子还是没你老子练得好,扎偏了。”
  丁乞儿站在一旁,看到余鬼两招便杀了苗文武,不由心中一惊。余鬼本可以早来帮自己,但却不来。想来余鬼是发现自己偷学他的刀法,因而想惩罚自己。或者是余鬼已经厌倦被自己跟着,又碍于自己名头,不愿自己动手,又不愿别人把自己劫走,因而想借别人的手杀了自己。借刀杀人,这样的事他听余鬼讲过不少。丁乞儿不由又看了看余鬼。只见余鬼伸手在苗文武怀中掏了掏,拿出一个小瓶,揭开盖闻了闻道:“还是什么教主,连瓶好的金创药也没有。”说完将那瓶一扔。丁乞儿听到“金创药”三字,才感到全身疼痛。便走过去将瓶捡起,脱了衣服,将金创药敷到伤口上。背后也有伤口,丁乞儿也不求余鬼,学着余鬼把药涂到刀上,把伤口敷好,穿了衣服,将金创药收了。余鬼正默坐一边,喝着葫芦里的酒。丁乞儿站起身来,走到余鬼身边,冷冷说道:“好了,走吧。”说完头也不回,径直向前走去。


  接连几日,丁乞儿心中都无法平静。自己杀了人。余鬼想杀自己。自己该怎么办?自己还杀不杀人?自己杀的人都是坏人,为什么不杀?自己不是一直想杀坏人吗?自己杀的那些都是坏人吗?余鬼想借刀杀人怎么办?逃是逃不掉的,打也打不过。哼!别人未必能杀了自己,自己一人杀了那么多人。自己能打过玉安吗?对,自己练好武功,杀掉那些要杀自己的人便行了,这也是唯一的办法。要抓紧时间练刀,反正余鬼也知道自己偷学了他的刀法,索性白天也练。
  但丁乞儿这些日子却没法练,他身上的伤有二十余处,很疼。好在这些伤都不严重,而且苗文武的药似乎也挺管用。过了十几日,伤已好了不少。丁乞儿白天无事时便开始练鬼刀刀法。
  余鬼却对这些视而不见,夜里照旧会起来演练刀法。丁乞儿心中不解,想不明白便也不再想它,夜里继续偷学偷练,白天反不敢练了,怕余鬼知道后再不演练鬼刀,如此又过了几日。
  一日,已近午时,二人到了一座山村。远远看时,村中人来人往。及至到了村中,却已是家家闭户。丁乞儿本想在村中买些食物,见此情景,不由暗暗担心,怕余鬼因找食物而杀人。正担心时,却闻到一阵香味飘来,余鬼已向香味传来的地方走去。
  丁乞儿急忙抢到头里,只见前面一户人家大开着门,香味正是从院中飘出。丁乞儿走到门前,还未进去,便有一老汉迎了出来。那老汉看见丁乞儿与余鬼,恭恭敬敬地说道:“两位好汉请进,酒菜都已经准备好了。”
  丁乞儿一怔,余鬼却已走了进去,一面道:“老子不是什么好汉,快拿酒来。”
  那老汉忙跟进去,将余鬼让到院中的一张桌前,又转身进屋去了。丁乞儿也只好先走进来,在余鬼身旁坐下,问余鬼道:“你认识这位老伯?”
  余鬼摇摇头。丁乞儿又问:“那他为什么让我们进来吃饭?”
  “让吃便吃,哪儿那么多废话?”余鬼一巴掌向丁乞儿脸上打来。丁乞儿连闪几下,这一掌的方向在中途也连变几次,,最终还是打到丁乞儿肩上。
  丁乞儿也不再问。那老汉端来了酒菜,放到桌上。丁乞儿问道:“这些要多少钱?”那老汉却连连摆手道:“好汉莫开玩笑,小老儿哪敢要好汉的钱?”
  丁乞儿心中诧异,却见余鬼早已倒上酒吃喝起来。丁乞儿知道酒菜无毒,便也放心来吃,心中却仍是不解,也不愿再问余鬼,只是自己叹道:“世上终究还是有好人,白白请我们吃饭。”
  余鬼冷笑一生,并不回话。忽听得后面传来一阵哭声,又听得方才那个老汉低声喝斥:“哭什么哭,死几只鸡算什么,保命要紧。”
  丁乞儿听到心中更是纳罕,再也吃不下去,高声叫道:“老伯,请出来一下。”
  那老汉闻言急忙跑出,垂手问道:“好汉有什么分咐。”
  丁乞儿问道:“老伯,方才哭的是什么人?为什么事哭啊?”
  那老汉变了脸色,忙道:“好汉息怒,那是老婆子心疼她养的鸡,老汉已经说她了,再不敢了。”
  丁乞儿一惊,老汉竟如此怕他。丁乞儿又问道:“老伯为什么请我们吃饭?”
  老汉道:“我们的东西便是好汉的东西,哪能说‘请’。万一我们准备的不合管寨主的意,还望好汉多在管寨主面前说些好话,保住老汉两口的性命。”
  丁乞儿诧道:“管寨主?我们并不认识什么管寨主。”
  老汉一听大惊道:“你们不是金银寨的?”
  丁乞儿摇了摇头。那老汉一听,跺脚道:“这可如何是好?管寨主来了,我们还怎么活?”
  丁乞儿看了看余鬼,余鬼如同没有听到一般,只是喝酒吃菜。房间中忽冲出一个老妇人,跑到门口将门一关道:“不行,你们不能走。老头子,管寨主来了就拿他们顶罪。”
  那老汉见状,也只是唉声叹气。丁乞儿问道:“那管寨主是什么人?你们为什么那么怕他?”
  老汉道:“唉!好汉不知道,我们这儿有个金银寨,寨中有两位寨主。大寨主叫做管金,二寨主叫做管银。二位寨主各使一柄钢刀,几十人近不得身。寨中还有四五十条好汉,十分厉害。他们时常下山,不管到哪里,都需要有人家准备酒菜。我们村中轮流准备,今日轮到我家。老汉我杀了老婆子养的鸡,又卖了些家中的东西,方才凑够这一顿饭。被二位好汉一吃,断断不够了。这可怎么办?”
  丁乞儿闻言十分气愤,对老汉道:“老伯放心,我是不会走的。那金银寨的人来了……”
  丁乞儿说到此处,看了一眼余鬼,余鬼无动于衷。丁乞儿心中哼一声,接着道:“金银寨的人来了,我来对付。这种欺压百姓的人,我决不轻饶。”
  余鬼轻声冷笑,老汉十分吃惊,那老婆子却喊道:“你吹什么牛,就凭你个小孩子。你想骗我们再偷跑,别想。”
  那老婆子说着便冲过来一把抓向丁乞儿,丁乞儿闪到一旁。那老婆子连抓几下都没抓到,忙又跑到门口堵着门。丁乞儿看看那老妇,皱了皱眉,走到一边坐下。老汉只是在一旁叹气。余鬼将凳子搬到墙边,把长刀靠到墙上,自己也坐在凳子上靠着墙晒太阳。
  等了一时,只听外面有人大喊道:“该谁家了,还不出来,想找死吗?”那老婆子一听,急忙开门向外叫道:“大王快来!大王快来!”
  大门开处,老婆子让到一边,进来一伙人。领头的一人手拿一柄大刀,刀背有九钩,每钩上挂一红缨。只见那老婆子指着丁乞儿对那大王说:“大王,就是他们吃了大王的酒菜。”
  那大王一听勃然大怒,用刀一指丁乞儿道:“你是什么人?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丁乞儿哼道:“老子是丁乞儿。你是什么人?”
  那大王将胸一挺道:“本大王乃金银寨二寨主管银是也。胆敢动本大王的东西,让你尝尝本大王的九钩刀。”说完挺手中刀便向丁乞儿走来。
  丁乞儿拔刀迎上。二人走近,管银一刀劈向丁乞儿,刀挂起一阵风声。丁乞儿知其力大,便不硬架,向右一闪,却一刀向管银左肋捅去。管银刀在右侧,情急间护不得左肋,急向前一躲。丁乞儿用刀身一拍,正拍到管银后背。管银被拍得向前踉跄了几步,还是栽到地上。管银大怒,爬起来抹一抹嘴上的土,一挥手道:“都给我上!”众喽罗各挺刀枪,围住丁乞儿。管银却站在一边瞪眼看。丁乞儿料定那管银是准备偷袭,便一边斗那些喽罗,一边故意将后背对着管银。管银一见大喜,偷偷从背后一刀砍去。不料刚冲上去,刀方举起,丁乞儿忽倒着冲来,刀却从腋下刺出。管银没见过如此怪招,想躲时已来不及,丁乞儿一刀扎入管银腹中。众喽罗一见,纷纷拔腿便跑。丁乞儿赶上,杀了几人,但仍有两人已跑得远了。
莫道萍踪随逝水,永存侠影在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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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乞儿豪情满怀,看了一时,方才回转院子,那老汉和那老婆子仍在看着院中的尸体发呆。见丁乞儿回来,那老婆子便一把抓向丁乞儿。丁乞儿一闪,那老婆子跪到地上叫道:“好汉,你可要为我们作主啊。你把金银寨的坏人都杀光吧,别让他再来祸害我们了。”
  丁乞儿后退一步,又皱一皱眉。余鬼只在一旁闭着眼睛。那老汉犹豫了片刻,一咬牙道:“孩子,你跑吧。等会儿金银寨的人来了就来不及了。”
  “那怎么行。”老婆子蹦起来叫道,“他走了我们怎么办?”
  “这孩子这么小,怎么能打过那么多的人?”老汉叹道。
  “不是还有和他一起的老头子吗?”老婆子说着往余鬼那儿一指,正看到余鬼一睁眼。那老婆子忙掩了口,再不敢说余鬼,只是叫道:“打不过也不能走。”
  “打不过也不能走!”外面忽也有人叫道,却是一群村民。“他一走我们都该遭殃了。”
  “对,不能走。”众人纷纷嚷道。
  丁乞儿心中烦躁,将手中刀一拍桌子道:“别吵了!”众人一惊,忙闭了嘴。却都不退,只将院门堵了个结结实实。
  丁乞儿冷哼一声,重又坐下。那老汉过来劝道:“好汉,再吃些吧。” 丁乞儿本还未吃饱,便不理众人,自去吃饭。吃完后,将碗筷放下。看看众人,仍在门口堵着。丁乞儿又看看余鬼,仍在闭目养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一人喊道:“金银寨的来了!”众人急忙争先恐后地夺门而出,各跑回自己的家中关了门。丁乞儿索性起身,走到院外。只听身后的院门也急忙关了。
  丁乞儿心中冰冷,一腔怨气,盯着正向此处来的一群人。那群人走近,便有两个人指着丁乞儿冲领头一人道:“大寨主,便是这小子杀了二寨主。”
  丁乞儿不等那人问话,拿着刀直冲过去。那大寨主管金急晃手中九钩刀,冲丁乞儿劈来。丁乞儿用刀一架,只觉力道甚强,急闪身躲过。丁乞儿心中暗惊:这管金的武功比管银要高出不少。那管金紧跟过来又劈一刀,丁乞儿知气力不如,便不招架,只向旁一躲,也回手一刀劈向管金腰部。管金回刀撩开,二人斗在一处。直斗了四五十招,丁乞儿只是一味游斗,虽伤不了管金,管金也拿他无可奈何。管金心中焦躁,停了刀,冲丁乞儿喝道:“你小子一直躲什么?是好汉便别躲。”
  丁乞儿道:“老子又不是什么好汉。”
  “那你就休要怪我以多欺少。”
  管金大怒道。他转过身命令众喽罗:“这小子太滑,都来给我堵着。”那群人发一声喊,齐过来将丁乞儿围住。丁乞儿暗自心惊,还不及细想,管金的九钩刀又迎面劈来。丁乞儿仍是向旁一闪,却有一名喽罗也迎面劈来一刀。丁乞儿一式“肘底刀”杀了那人,身形却不敢停,急向另一边掠出,身后管金九钩刀擦着脊背掠过。众喽罗一拥而上,各种兵器都攻向丁乞儿。丁乞儿在众人身边闪来闪去,那些兵器纷纷走空。九钩刀紧跟在丁乞儿身后,挂起阵阵风声。丁乞儿冲了几次,都无法冲出。时间一长,丁乞儿便有些吃不消。身法一慢,左肩已被划了一刀。不多时,腿上又被枪头蹭了一下。丁乞儿心知不妙,忽然想起余鬼独斗辛青等人的情景,便一咬牙,拼着挨了一刀,杀了一人。众喽罗见丁乞儿如此凶悍,不由都向后略撤一撤。丁乞儿一招得手,气势陡涨,回刀挡开管金来刀,又向众喽罗冲去。众喽罗也不敢退却,只得迎上。丁乞儿狂呼连连,对袭来的兵器只是闪开要害,手中刀却是不断挥出。身边人越来越少,丁乞儿却也是越来越累。丁乞儿又用刀捅死一人,刀方拔出,身后便听得九钩刀挂出的风声。丁乞儿腿脚酸软,再难躲开,索性一个转身,迎着劈来的九钩刀,也是一刀劈下。
  丁乞儿知道自己已躲不过劈来的这一刀,丁乞儿不知道自己的这一刀还能不能劈中管金。
  却听“当”一声响,一块石头正砸在九钩刀上,而丁乞儿的刀抢先劈中了管金。
  管金仰面倒地,剩下的五个喽罗一见,掉头便跑。丁乞儿追上去,连杀四人。见另一人已逃得远了,丁乞儿将刀发力一掷,正扎入那人后心,那人一头栽倒在地。丁乞儿喘一口气,一下跌坐在一个死尸上。
  停了片刻,离丁乞儿最近的一道门犹犹豫豫地开了道缝,又立刻被推开了。一个村民冲出高兴地叫道:“他把金银寨的人都杀光了!他把金银寨的人都杀光了!”
  村中的那些门也陆陆续续地开了,人们都小心翼翼地走出来看着眼前的一切。忽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众人冲上来跑到丁乞儿面前,那老汉跪下道:“多谢大侠为我们除害!”众人也呼啦啦跪倒一片,阳光照到青石板上泛着凉光。丁乞儿不知所措,抬头看去,只见余鬼正站在那里冷冷地笑。
莫道萍踪随逝水,永存侠影在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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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恶如崩

  第二日清晨,丁乞儿刚刚醒来,就听得外面一片喧哗之声。丁乞儿走出屋子,看到那老汉正站在门口向外望。丁乞儿问道:“老伯,又有什么事?”
  那老汉回过身来,说道:“大侠还不多睡会儿。没什么事。唉,大家都到金银寨去抢东西了。我那老婆子也去了,说去得晚就什么也抢不着了。”
  正说话间,只见余鬼也走了出来,对丁乞儿道:“还不走,做大侠挺不错?”
  丁乞儿并不作声,转回身要去拿刀。老汉拦住二人道:“两位大侠,过些日子再走不迟。”
  余鬼看了看外面,嗤道:“村里人忙得很了,我们就不打搅了。”说着话,目光转向丁乞儿,丁乞儿心中挺不是滋味。
  老汉叹了口气道:“吃了早饭再走,不然老汉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余鬼也不再坚持。老汉弄了饭,二人吃毕,老汉将二人送到村口。丁乞儿看着老汉身后空空的山村,想到昨日村民的感激涕零,心中暗叹口气。
  这一场恶斗,丁乞儿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他本想在山村中多歇息一时,但余鬼要走,自己也不甘示弱。好在这几日余鬼并不急着赶路,又无其他什么人前来找事,安安静静过了十几天。
  一日二人走到一处林子,丁乞儿不由停下脚步,听林中的动静。却听余鬼道:“哼,刀光都藏不住,还要设伏。你去把这些人杀了。”
  丁乞儿一听,方才留心去看,果然看到石后树间有隐隐的反光。丁乞儿身上有些伤口还疼,却不求余鬼,拔出刀走进林子去。一块大石后也有反光,但丁乞儿并没有喝破,而是径直走过。石后突跳出一人,执手中枪向丁乞儿背后刺来。丁乞儿正想让对方如此,略一闪身,竟将来枪夹在左腋下,一个回身,刀平着削出,杀了那人。丁乞儿并不扔枪,仍直向前走。走到一棵树下,只听一声大喊,一人从树上抡刀扑下。丁乞儿将左手长枪一举,那人见自己正冲着枪尖,急忙用刀将枪拨歪,胸前却露出空档。丁乞儿挥刀,那人坠下,已是死了。忽听一人喊道:“这小子厉害,大家一起上。”随着喊声,只见一人执刀从一棵大树后冲出,另有二人也从藏身之处跳出,从不同方向向丁乞儿冲来。
  丁乞儿身形一掠,已到那执刀人面前。那人没料到丁乞儿来得如此快,大惊举刀,却被丁乞儿劈面一刀砍倒。丁乞儿方回转身,一人已拿条棍赶来,一棍向丁乞儿砸去。丁乞儿略向后一退,来棍砸空。丁乞儿用刀一压棍,那人急发力上挑。丁乞儿的刀却已转到棍下,身形前冲,长刀顺着长棍向那人执棍之手削来。那人躲避不及,忙撒手后撤扔棍。丁乞儿又上前一步,一刀劈去。那人竟用手臂来挡。丁乞儿手腕一转,改劈为挑,正挑中那人咽喉。另一人也已扑上,手执长剑向丁乞儿刺来。丁乞儿身体斜着向前跌出,躲过来剑,同时长刀一挥,劈中那人左胸。丁乞儿摔倒在地,顺势一个滚翻站起,看那执剑之人,也已丧命。
  丁乞儿提了长刀,向一丛灌木走去,那丛灌木还在簌簌地抖。丁乞儿走到近前,喝了一声:“出来!”只见从灌木丛中爬出一人,冲丁乞儿使劲磕头,一面叫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我家中还有八十老母,没人赡养。大侠饶命啊。”
  丁乞儿不由皱眉,回头看着余鬼道:“放了他吧。”
  余鬼冷笑道:“随你的便。”
  丁乞儿将刀放在那人脖子上,冷冷道:“放了你可以,以后再不要干坏事。”
  那人又忙磕头道:“我小人本不想干,说大侠武功高强,怎能冒犯大侠,但他们不听,还说我要不来便杀死我家老母……”
  丁乞儿不等那人说完,摆了摆手道:“快走吧。”那人一听,急忙爬起身,飞也似地跑了。
  丁乞儿见那人跑远,回头对余鬼说:“他要能改好,放了他也好。”余鬼冷笑不答。
  第二日清晨,晨雾初散,旭日东升,二人正走在一片荒野之中。长草上的露珠反射着阳光,几棵矮树在晨光下默默伫立。忽听后面有人大喊道:“站住!你们还往哪儿跑。”
  丁乞儿回首看去,只见叫的竟是昨日自己放走的那人。那人身后还跟了两人,一个是中年女人,立眉圆眼,宽背细腰,手中拿一根三尺长的铁刺。另一人乃一老者,一把山羊胡,两手各执一根三尺长的木棍。那木棍前细后粗,梢端安一羊角,把端却穿一绳套,套住手腕。那人指着丁乞儿对身旁的老者说道:“那个便是余鬼的徒弟,年纪虽小,却是凶得很。”那人又转过头来,晃一晃手中刀,对丁乞儿叫道:“你还敢惹老子,也不看看老子的舅姥爷是谁。”
  那老者却说道:“南兴,不要那么张狂。”
  丁乞儿知道来者不善,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南兴将大指一挑,准备说话,余鬼却说道:“这个拿刺的是雾里蜂郜鸿飞,拿羊角橛的是羊角老人。”
  丁乞儿心中一惊,这二人都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物。这时余鬼却走到一边坐下,看着四人。
  郜鸿飞将手中刺冲余鬼一指道:“余鬼,你耍什么花招?”余鬼只不理睬。郜鸿飞怒道:“不要以为你是天下第七刀,姑奶奶便杀不了你。”余鬼仍是不睬。郜鸿飞冷哼一声,身形飞起,半空中忽一扬手,打出一个蜡丸。那丸着地便碎,腾起一阵烟雾,将余鬼笼罩其中。郜鸿飞身形也没入烟雾,烟雾经久不散,其中传来一阵金铁交鸣之声。
  南兴一声大喊,抡刀向丁乞儿冲去。丁乞儿单膝一跪,让过扑来的南兴,刀却伸出,划在南兴腿上。丁乞儿转身挥刀,要杀南兴,刀却被一支羊角橛引开。羊角老人站在丁乞儿面前道:“且看小老儿薄面,饶过他吧。”
  丁乞儿用刀一指倒在地上抱着腿叫的南兴,恨恨道:“他躲在林中偷袭,我本要杀他,他说家中有八十老母,我才饶他。他却恩将仇报,引你们来杀我。”
  羊角老人呵呵笑道:“他的八十老母六十岁上便死了。他老母和我是同乡,因而小老儿便成了他舅姥爷了。小老儿也不是杀你的,只是想借你的那两本刀谱看看。”
  丁乞儿一听,冷冷道:“没有刀谱。想抢刀谱就放马过来。”
  羊角老人道:“小老儿只是看看,看看那刀谱究竟是如何微妙。小老儿也练了一辈子了,也不明白别人为何就练得成那样的武功。”
  丁乞儿“呸”了一声道:“少说废话。”飞身一刀劈向羊角老人。羊角老人身形旋转飞起,已落到丁乞儿身后。
  “亏得小老儿还会这羊角旋的轻功。”羊角老人呵呵笑了一声。笑完捋一捋山羊胡,羊角老人又道:“非要逼得小老儿以大欺小了。”
  丁乞儿并不理会,仍是一刀劈来。羊角老人左橛一架,右橛一戳。丁乞儿一式“肘底刀”,刀压羊角老人右橛,刀尖直奔羊角老人脖子划来,却被羊角老人左橛挡住。丁乞儿正欲撤刀,羊角老人右橛向上一挑,正顶中丁乞儿胸口。丁乞儿急向后掠,羊角老人却并不追来。丁乞儿胸口疼痛,用手略揉一揉,挥刀再次扑上。这次丁乞儿加了小心,但羊角老人两橛此起彼伏,丁乞儿始终攻不进去。二人斗了十几合,羊角老人右橛一绞丁乞儿刀,左橛一下又戳在丁乞儿胸口。丁乞儿又急向后掠出,揉着胸口,恨恨地盯着羊角老人。
  那边烟雾也已散去,却只剩郜鸿飞一人。郜鸿飞冲羊角老人叫道:“见余鬼那老儿了吗?”
  羊角老人侧身看了看,摇了摇头,仍回身盯着丁乞儿。南兴已在腿上上好了金创药,坐在地上也茫然四顾。郜鸿飞一边走来一边道:“羊老儿,怎么半天连个小孩都对付不了?”
  羊角老人也不答言,只是呵呵笑了两声。丁乞儿见余鬼不知去向,竟也有些心慌。一个羊角老人他已是应付不了,何况再来一个雾里蜂?南兴见状,便叫道:“舅姥爷,别杀他,让我杀他解解恨!”
  丁乞儿闻言,心中一股怒气升起,却冷哼一声,不再恐惧,只提刀对面二人。郜鸿飞越走越近,走到羊角老人身后,却突出一刺,扎入羊角老人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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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羊角老人一脸惊愕;南兴吓得目瞪口呆,不敢作声;丁乞儿只是冷冷地笑。
  郜鸿飞道:“羊老,不要怪郜某心毒。我不杀你,你也会杀我。”说完将刺拔出,羊角老人倒在地上。郜鸿飞看着丁乞儿道:“小子,想要活命,快把刀谱交出来。”话音未落,丁乞儿忽然扑上,一刀向郜鸿飞劈去。郜鸿飞猝不及防,急向后闪,腿被刀尖划中。郜鸿飞大怒道:“好个奸滑的小子,休怪姑奶奶手狠。”说着扑上,手中刺向丁乞儿刺去。丁乞儿向旁一跌,刀劈向郜鸿飞左胁,郜鸿飞急侧身躲过,哼道:“小子,有两下。”出手快了许多。丁乞儿也以快对快。二人斗了二十余招,郜鸿飞虽占上风,却奈何不了丁乞儿,心中焦急,便一抖手,打出一团烟雾。丁乞儿一惊,眼前已不见了郜鸿飞,雾竟如此之浓。丁乞儿急收刀自守,凝神谛听。忽觉不妙,急闪时,肩头一疼,已中了一刺。丁乞儿急忙挥刀去隔,去隔了个空。丁乞儿心中惊骇:郜鸿飞的出手竟似全无声息,怪不得羊角老人会着他的道儿。丁乞儿听得更仔细,他甚至全身都去感觉,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杀气。
  杀气骤浓,丁乞儿急一挥刀,刀碰到了铁刺。铁刺一触之后便不知去向,杀气也忽地消失了。
  丁乞儿全神贯注,周围的浓雾渐渐散去。丁乞儿吃惊地看着眼前的情景:郜鸿飞的铁刺的刺尖离自己的咽喉不足两寸;郜鸿飞两眼圆睁,脖子上一道血痕;余鬼手拿匕首站在郜鸿飞身后。
  丁乞儿心中惊喜,急忙闪开,用刀一捅郜鸿飞,郜鸿飞栽到地上,再也不动。余鬼将匕首在郜鸿飞身上擦干,收了起来。只听得一阵草响,丁乞儿回头看去,只见南兴连滚带爬,正想逃走。丁乞儿几步赶上,站在南兴面前。南兴拼命磕头:“爷爷饶命,爷爷饶命。”丁乞儿怒目而视,一刀杀了南兴,却觉一阵头晕,摔倒在地。
  丁乞儿再醒来时,看到了满天晚霞。丁乞儿坐了起来,只见余鬼正坐在一旁,周围还横着三具尸体。丁乞儿想起昏倒前的事,心中暗暗诧异,自己竟昏了如此长的时间。丁乞儿忽想起肩头的伤口,便扯开衣服来看。伤口并不大,也不疼,却有些麻,还有些泛黑。丁乞儿去郜鸿飞怀中去掏,却掏出三个小瓶。一个瓶中装的是金创药,一个装着红色的药丸,一个装着些白色的粉末。丁乞儿忽然明白,郜鸿飞的铁刺尖上喂了毒。丁乞儿看了看余鬼,余鬼扭过头去。丁乞儿也不再问,吃了粒红丸,又将白色粉末倒在伤口上。收拾停当,丁乞儿去把三人怀中的钱财掏了,又从包裹中拿出干粮,和余鬼吃了。丁乞儿便靠到一边的矮树上,坐着发呆。余鬼也不理他,自去睡了。


  第二日,丁乞儿仍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跟着余鬼。余鬼偶尔看看丁乞儿,也不说话,二人默默前行。走出十几里路,走到一处山口。只听“嘡啷啷”一阵锣响,涌出几十个人。那群人齐从腰间拔出两柄短梢,向两边乱石砸去。一片乱响,石屑乱飞。为首一人大喝一声:“铁梢帮在此,要命的乖乖留下刀谱!”
  余鬼冷哼一声,丁乞儿“呛啷啷”将刀拔出,大踏步走了过去。对面那人一挥手中短梢,身后那些人都将手中短梢抡得如风车一般,向丁乞儿冲来。最前一人冲到丁乞儿身前,一梢打去,却见丁乞儿并不躲避,一刀迎面劈来。那人心惊,急挥手中梢子想来隔丁乞儿刀时,已是晚了,被丁乞儿一刀劈翻。那铁梢帮人十分悍勇,仍是不断涌来。丁乞儿迎住众人,一番恶战。长刀挥舞,鲜血横飞,丁乞儿直杀了半个时辰,方才住手。丁乞儿看着抱头鼠窜的几人,刀入鞘中。周围是一片死尸,满地短梢。
  自此以后,江湖中渐渐传遍:余鬼身边收了个徒弟,便是怀揣两本绝世刀谱的丁乞儿;丁乞儿出手狠毒,犹在余鬼之上。
莫道萍踪随逝水,永存侠影在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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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断金锏谱

  从这天起,余鬼夜里开始演练鬼魅身法。
  半年后,余鬼开始演练森罗身法。
  一年后,余鬼开始演练弯刀刀法。
  一年半后,余鬼开始演练匕首
  两年后的一天夜里,余鬼兴致大发,将长刀、弯刀、匕首与鬼魅身法、森罗身法全部演练了一遍,然后哈哈一笑,安然睡去。
  从此夜起,余鬼再不演练武功。
  丁乞儿倒不因此发愁,余鬼的武功他已学得纯熟,他发愁的是生计。来找他索要刀谱的人越来越少,丁乞儿的钱袋不再总是鼓鼓的。丁乞儿不敢再像以前那样大手大脚,他甚至将那些索要刀谱的人的兵器都拿去卖掉,但钱仍是不可避免地少了下去。终于有一天,他的身边只剩下三枚铜钱。
  必须要想办法了。丁乞儿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自己动手。他在大道上劫住一个身背包袱的一个中年人。
  “把钱拿出来。”丁乞儿说,一面将刀拔出,放在那人脖子上。
  那人两腿一软,已跪倒在地。大道上的其他行人一看,急忙四散逃走。那中年人吓得面如土色,拼命磕头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丁乞儿道:“我只要你的钱,不杀你。”那人哀求道:“小人做小本生意,攒这点钱不容易,小人还要靠它养家呢。小人家中还有八十老母……”丁乞儿冷哼一声道:“又是八十老母。不给钱我杀了你。”说完便一挥刀。
  那人不及求饶,吓得一闭眼,刀却在他脖子上停住。那人吓得魂飞魄散,浑身发抖,把背后包袱拿下,哆哆嗦嗦地解开,拿出其中的钱袋,递于丁乞儿。丁乞儿一把抓过钱袋,掂一掂,回身便走。走出几步,丁乞儿却又停住,皱一皱眉,将刀插入鞘中,转身回来,从钱袋中拿出几块碎银,扔于那人,方转身去了。耳中传来那人的哭声。


  时光荏苒,一年匆匆又过,余鬼的腰弯得更厉害了。余鬼不再频繁地东奔西跑,他经常沉默地看着远方,一看就是一两个时辰。有时他也心事重重地看着丁乞儿,仿佛要说什么,但最终仍是沉默。丁乞儿暗暗担心,也不好问,只是更加用心地照料余鬼。
  一日将近日暮,二人到一处酒楼吃饭。一楼已经坐满,丁乞儿便与余鬼上了二楼。丁乞儿拣了一张靠窗的桌子,二人坐下,丁乞儿点了酒菜。余鬼沉默不言,看着楼下在暮色中来来去去的人群,眼中一片茫然。
  酒菜陆续摆上,过了一时,酒菜上齐。丁乞儿抬眼看着余鬼说道:“吃饭吧。”
  但丁乞儿却突然一惊,他看到余鬼正以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远方,只听余鬼大叫一声:“倪德仁!”
  酒楼中的人都吃惊回首。丁乞儿也吃一惊,急顺余鬼目光看去,只见远处人群中一个骑马的老者正一回头。那老者一见余鬼,打马便跑。余鬼从楼上一跃而下,向那人追去。丁乞儿也急忙跃下楼跟上。
  那人快马加鞭,一路狂奔;余鬼在后紧紧跟随。丁乞儿拼命追赶,但前面二人还是渐渐地远了。只见二人先后都转入到一处山坳之中。
  丁乞儿急忙跟去。转过山弯,竟是一片山谷。山谷很大,中间一条大路贯穿。在山谷深处,一座山庄矗立。山庄很大,周围栽榆柳桃李。庄前一片空地,一条小路连接大路。余鬼此时已站在了庄前。只听余鬼叫道:“庄里人听着,快叫于东山把倪德仁交出来,否则让你们鸡犬不留。”
  墙头上早站了一排人,各拿钢刀。其中一个喊道:“阁下稍等,我们庄主立刻就到。”
  过了一时,庄门大开,从里面走出一位老者,身后跟八名庄客。那老者面方鼻直,眉浓髯长。穿一身锦衣,佩一柄长剑。走到近前,那老者向余鬼施礼道:“鄙人乃是乐仁小筑之主于东山,不知尊驾到此有何见教?”余鬼道:“老子知道你是谁。你可知道老子是谁?”于东山道:“尊驾大名鼎鼎,鄙人当然知道。”余鬼道:“知道就好。快把倪德仁交出来。”于东山道:“鄙人不敢妄语,倪兄确实在我庄上。不知尊驾找他何事?”余鬼道:“老子要杀他。”于东山道:“不知尊驾因何要杀他?”余鬼冷冷道:“关你何事?”于东山道:“倪兄与鄙人有金兰之谊,何况已年近九旬。看在鄙人薄面上,尊驾饶过他吧。”余鬼怒道:“你算什么东西?再啰嗦老子连你也杀了。”于东山缓缓道:“恐怕尊驾来得不巧了,鄙人此处正有几位贵客。”话音落时,只见从庄内走出三人。一人身高体壮,两眼暴出,手执一柄钢刀。一人是一老者,破衣褴褛,拄一根丁字拐。一人三十余岁,粗眉小眼,却目光锐利,手执一根长枪。丁乞儿此时也已赶到,立在余鬼身边。
  于东山看见丁乞儿,不由略一皱眉,仍抬手道:“这位是追杀冥府十一凶的铁拐翁武赤,这位是一把刀剿灭青狼帮的野战神龙祝兆成,这位是枪挑四方寨的一枪挑四方刘豹。不比于某,就杀得一个抱薪救火高预。”
  丁乞儿听了暗自心惊,这几人都是江湖中成名多年的人物,那武赤更是大名鼎鼎。于东山虽自说不如众人,但那高预是江湖中有名的厉害角色,能杀了他武功亦自不凡。余鬼却冷哼一声道:“老子问最后一句,交不交出倪德仁?”
  于东山哈哈笑道:“鄙人交出自己结拜兄长,岂不让天下人耻笑?”
  余鬼目光一扫众人,有些庄客不由向后退去。余鬼冷冷道:“等死吧。”
  说完余鬼转身便走,丁乞儿倒退着走了十几步,转身跟上。天色已黑,二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刘豹见二人去得远了,惋惜道:“怎么放他们走了,杀了他们岂不是好?”
  于东山铁青着脸,说一声“回庄”,转身走进乐仁小筑。众人跟着进去。刘豹走了几步,又忍不着回头望去,只看见一片荒草,更远处便笼罩在黑暗之中。刘豹忽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急忙也进入庄中。等着的几个庄客见刘豹进来,忙将庄门关了。于东山一面走一面大声吩咐:“把各处门都关好。把火把点起来。分好的三拨人轮换睡觉,警醒着些!”有庄客紧张地问道:“庄主,是不是七残魔来了?”于东山道:“比那公孙度还要厉害,是天下第七刀余鬼。”众人听了,都不再问,一个个绷紧了脸,忙忙碌碌地准备。院墙边早已搭好木架,木架上站满了佩刀的庄客,一个个手中拿了火把。不一时,各人手中的火把都已点起,在夜色中勾勒出山庄的轮廓。
  于东山等人来到大厅,分宾主落座。于东山吩咐身边的庄客道:“把倪老爷子请出来。”庄客点头去了。于东山对刘豹道:“刘老弟方才所言恐未可行,那余鬼曾一人对天煞辛青、升仙楼楼主寿延、九连环掌门吉顺、大衍剑派掌门任凯、震天撼地鲁岳,除辛青外,其余诸人全被余鬼所杀。”刘豹笑一声道:“咱们也不是等闲之辈,那余鬼见着咱们也不敢轻易动手。”武赤道:“余鬼精于设伏暗算,他杀吉顺等人时便是如此。”祝兆成问道:“听说那余鬼极好名头,怎么又做这些设伏暗算之事?”武赤道:“那余鬼确是极好名头,若是一人同他交手,他断不会暗算。若是几人连手,便不知他会如何对付了。”祝兆成闻言道:“若是如此,祝某爽性和他放手一搏。”武赤道:“不可,天下第七刀不是浪得虚名。舒啸天便死在他的刀下,那天煞辛青都不敢和他交手。”于东山道:“武兄说得是,祝老弟万不可造次。”
  正说话间,庄客领着倪德仁进来。那倪德仁已经须发皆白,眼中尚余惊恐的神色。众人起身,于东山让倪德仁坐于上首,倪德仁谦让一番,也便坐了。众人坐定,刘豹问道:“倪老爷子,这余鬼和您究竟有何仇恨?”武赤与祝兆成也都看着倪德仁。
  倪德仁叹口气道:“说来话长,那还是七十六年前,先父创立了断金道,道中有一个姓余的人带着他的儿子。我们断金道为抢回《断金锏谱》,与断金门大战一场。断金门只剩下五人,我们断金道还有二十一人。那个姓余的负了重伤,他儿子直叫‘救命’。只是当时断金门已带锏谱逃走,我们急着追赶,结果那姓余的不治而亡。”
  刘豹插言道:“虽说抢锏谱要紧,但不顾道友死活,毕竟不妥。”祝兆成也不由点头。倪德仁叹口气道:“倪某一生做的最错的便是此事。先父当时也犹豫不绝,我那时太年青不懂事,说抢锏谱事大。谁料这一错竟断送了先父的性命。”武赤轻哼道:“为抢锏谱竟一人未留,哼哼。那姓余的领的那孩子便是余鬼。”
莫道萍踪随逝水,永存侠影在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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