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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蓬麻沙涅

  转眼间一月已过,丁乞儿已经打定主意要留在余鬼身边。他知道如果他离开余鬼,不知道又会落到谁的手里。他觉得在余鬼身边反而更自在,还可以偷偷地学刀法。丁乞儿已经说服了自己,自己学余鬼刀法,只不杀好人就行了。唯一让丁乞儿感到不舒服的,是余鬼抬手便来的巴掌,他常常会莫名其妙地挨打。过了一段日子,丁乞儿也渐渐习惯,他甚至能躲过一两次,不过他躲过后,余鬼还会追着他打,但好在并不多打,所以丁乞儿每次都能躲就躲。
  这一月中来找余鬼的人很多,丁乞儿知道他们的目的,自己便在一旁只看余鬼杀他们时用的刀法,对他们的死丁乞儿一点也不关心,这些只是玉安一类的人罢了。
  一个月间,丁乞儿明白了很多事。他明白了自己的割玉门时看到的种种。他明白了蔡大利是因为什么死的,玉安是如何做了掌门的。他明白这些是由于余鬼,他不明白的事余鬼一句话便说清了。难道真的像余鬼所说,世上没有好人吗?
  但让丁乞儿仍不能忍受余鬼的滥杀无辜。一次在路上,对面走来一个商人模样的人。余鬼手起刀落便杀了那人。丁乞儿见那人并未带武器,问余鬼道:“这人是谁?怎么连武器都不带?”
  余鬼弯下身打开那人背的包裹,说道:“老子管他是谁,老子要用他的钱。”
  丁乞儿愤怒道:“你怎么能乱杀人?”
  余鬼捡出包裹中的银子,揣在怀中道:“废话!我不杀他哪来的钱。”
  丁乞儿心中愤怒,但也无可奈何。自此后丁乞儿留了心。每次余鬼杀死那些前来抢丁乞儿的人,丁乞儿都要将那些人的钱物收拾起来,而且时时提醒余鬼还有足够的钱。到了酒店客栈,丁乞儿便抢先付钱,一切都不用余鬼操心。余鬼也颇觉省心,但对丁乞儿仍是抬手便打。
  一日,二人正走在山中,忽然天降大雨。在雨中走了半日,余鬼方才找到一处山洞,二人躲进山洞避雨。山洞挺大,却阴暗潮湿。丁乞儿想生堆火,却连干柴都找不到。二人吃了丁乞儿带的干粮,只好将就睡了。朦胧中丁乞儿仿佛听到了余鬼的叹息声。
  第二日清晨,丁乞儿醒来时,外面雨已停了。他坐起来,看到余鬼仍躺在地上。丁乞儿心中诧异,往日余鬼总是起得比他早。丁乞儿到洞口看看,外面天已大晴,林中的鸟儿正叫得欢。他便坐在洞口,等余鬼醒来。
  等了很长时间,余鬼还没有醒。丁乞儿觉得不对,便走到洞中去叫余鬼:“唉,唉!天亮了!”
  但余鬼仍无动静。丁乞儿走到余鬼身边,蹲下来,却看到余鬼通红的脸。丁乞儿急去摸摸余鬼额头,烫得很。
  余鬼竟然病了!
  丁乞儿心头突突直跳,这可是在个大好机会。他可以逃跑,他甚至可以杀掉余鬼。
  丁乞儿去摸余鬼枕在头底的刀,慢慢地拔了出来,余鬼仍无反应。丁乞儿拔出刀,站起来,看着余鬼。看了片刻,却蹲下身,又将刀插了进去。他转身走出洞去,走出几十步远,又停下来,转头向山洞望去,停了片刻,又继续向前走。走出十几步,丁乞儿停下脚步,“咳”了一声,转身直奔洞口而去。
  进到洞中,丁乞儿先把外衣脱下一件,盖在余鬼身上。然后转身出去,到外面寻了好长时间,才找来了一堆干柴,堆在余鬼身边,忙又点上火。丁乞儿找出余鬼的酒葫芦,葫芦中还有些酒,丁乞儿将酒倒到手心,擦到余鬼身上,这是他父亲病时邻居王大娘教他的方法。擦完后,余鬼轻轻哼了一声。丁乞儿才放了心,又拿了葫芦出去找了些水。丁乞儿再进洞时,却吓了一跳,余鬼已盘腿坐起,长刀就放在膝上。
  “你到哪儿去了?”余鬼盯着丁乞儿,沉声问道。
  “我给你打水去了。”丁乞儿晃了晃手中的葫芦,“你快喝吧。”
莫道萍踪随逝水,永存侠影在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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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老者抬眼一看,抱拳道:“原来是余老哥,好久不见。”
  余鬼又叫道:“过来和老子一同喝两杯如何?”
  辛青却不过来:“多谢老哥,在下已点下酒菜了。”
  余鬼也不勉强,只是冷笑了两声。辛青面不改色,仍是自斟自饮,旁若无人。另两拨人却是坐立不安,频频向门外看去。又过了一时,外面一阵杂乱之声,涌进七八个人,人人身佩长剑。一行人进来之后,并不坐下,分两边站定,闪出一人。那人也是身佩长剑,浓眉长脸,昂首顾盼。待看到身穿绸衣之人,便一拱手道:“寿楼主,老鲁随后便到。”
  那寿楼主和身边三人也站起身抱拳施礼,四个劲装汉子也彼此看了几眼。辛青却皱一皱眉头,扔下酒钱,站起身来。三拨人面面相觑,略显惊诧。
  只听“腾腾腾”一阵脚步响,一条大汉大步走进。那大汉手执一根铁棍,进店门便大声嚷嚷道:“余鬼在哪里?”
  “老子在这儿。”余鬼说道。
  那大汉一见余鬼,抡棍砸来。余鬼一抓丁乞儿,已从窗口跃出,那一棍将桌子砸个稀烂。那大汉一棍走空,便也急从窗口向外钻去,却被烂窗上的木条挂住。
  众人一愣间,辛青一按桌子,身形向门口掠去。众人也急奔向门口。出得门来,余鬼已向烂窗方向逃得远了,却尚能看见。执棍大汉从烂窗中挣脱,在众人之前追了过去。但辛青几个起落,便超过了大汉。
  余鬼提了丁乞儿,直奔城外。众人在后紧紧跟随。余鬼虽提了丁乞儿,却仍要比众人快些,只有辛青紧紧跟随。遥遥看着余鬼已进入一片密林之中。
  余鬼与丁乞儿进入密林,辛青却在密林外停住脚步。余鬼提着丁乞儿向密林深处狂奔。奔了一时,余鬼立住身形,将丁乞儿放下。丁乞儿活动了活动身体,问余鬼道:“他们是不是很厉害?”
  余鬼点头道:“那是当然,要不老子在酒店里就杀了他们了。那个先进来的拿剑的是升仙楼楼主寿延,是子午夺命剑的传人,升仙楼号称是‘江湖第一楼’,不过老子灭他们还是容易得很。那后进来的拿刀的叫吉顺,是九连环刀派的掌门,刀法不错,但和老子的鬼刀比还差得远。拿双钩的叫辛青,人称‘天煞’,武功了得,能在老子手下走百余合。后进来的拿剑的是大衍剑派的掌门任凯。大衍剑派名气很大,但传到任凯手中,已经走了样,比寿延的子午夺命剑强不到哪儿去。那执棍的汉子是震天撼地鲁岳,力大而已,别人找他来是让他先出手的,这莽人却浑然不知。三个名门大派加一个黑道高手,哈哈,有意思得紧。”
  丁乞儿却听得紧张,忙说道:“那还不接着逃?”
  “逃?”余鬼不屑道,“老子要在此处杀他们。你可知辛青为何不敢跟入?”
  丁乞儿摇了摇头。
  “逢林莫入。”余鬼道,“林子是设伏的好地方,谁先进林子谁就占了先机。辛青是老狐狸,才不会独自进来。”
  丁乞儿大悟,又想到酒店中的情景,不由兴奋地说道:“啊,在酒店里靠着窗户坐,跑的时候方便。”
  余鬼已一巴掌打了过来:“就你小子聪明!”丁乞儿心中一紧,身子一晃,竟然躲开了余鬼这一掌。心中还未得意,脸上早又挨了一掌,踉踉跄跄跌出几步。却见余鬼手中却多了一块狼肉,丁乞儿摸摸自己怀中,已是空空如也。余鬼道:“真是让你行走江湖,这块狼肉就会要了你的命。”
  丁乞儿看着余鬼,却不相信。远远就听得鲁岳的大嗓门喊道:“林子怕什么,老子在前面开路。老子的扫魔棍,还扫不了一个老鬼?”
  余鬼一声冷笑,抓住丁乞儿,将身一纵。跳到一棵大树上。这棵大树枝叶繁茂,将丁乞儿藏入其中。余鬼跃下树去,丁乞儿透过树叶的缝隙,看到余鬼闪到一处灌木丛前,用刀挑着狼肉,挂到灌木丛中。丁乞儿心中诧异,不知道余鬼是要做什么。再找余鬼时,却已经找不到了。远远地听得嘈杂声逐渐近了。
  鲁岳手执大棍,在林中一路狂扫。众人在后跟随,又隔着一定距离。却见鲁岳面前人影一闪,几人同时喊道:“余鬼!”鲁岳一抡大棍,追了过去。任凯身旁一人挺身欲追,却被任凯一把拉住,低声道:“他手中没有丁乞儿,咱们先救孩子。”
  鲁岳执棍紧追余鬼,几次都险些追上。却不料余鬼的身形晃了几晃,自己眼一花,竟找不到余鬼的踪迹。
  “躲,你能躲哪儿?给老子出来。”鲁岳拿棍扫了一通,却未见余鬼出来。鲁岳忽然哈哈一笑,因为他闻到了一股肉香味。鲁岳却不说破,只装作东寻西找,慢慢晃到那丛灌木前,哈哈大笑道:“老子原是做饭的,没想到吧。”说完一棍砸到灌木丛中,不料并无人蹿出,反觉背心一疼,低头看去,便看到胸前透出的刀尖。
  丁乞儿在树上看到鲁岳向灌木丛砸去,才明白余鬼方才的话。只见余鬼一刀便杀了鲁岳,才明白余鬼把肉挂在灌木丛中的用意。眼见得余鬼的身形又一闪而没,搜寻的那些人已是越来越近了。
  丁乞儿心中紧张,手抓住树枝,一动也不敢动。忽然一块石头不知从何处飞来,正砸在丁乞儿手上。丁乞儿手一疼,抓不住树枝,竟从树上掉下,摔在地上。
  众人一见,急都纷纷扑上,任凯冲在最前。不料枯叶堆中劈面站起一人,和任凯相距只有一尺。任凯大骇,急煞住脚步,想挥剑时,却只恨其剑太长,余鬼一匕首已捅入任凯心口。
  众人大惊,惊魂甫定,余鬼身形晃动,已欺到一人身边,弯刀挥动,鲜血四溅。吉顺大喝一声,挥刀向余鬼劈去。余鬼身子一斜,让过来刀,身形却向吉顺一侧掠过,手中弯刀向吉顺咽喉抹去。吉顺刀势不老,划一圆弧,挡开弯刀。辛青喝一声:“大家齐上,杀不了余鬼,以后谁也不好过。”说完双钩一盘,绞向余鬼。众人见余鬼居然一招便杀了任凯。心中也亦骇然,纷纷挺兵器扑上。只见余鬼形如鬼魅,在众人身边闪来闪去,吉顺刀走连环,在余鬼后紧跟。辛青却常跃至空中,落下时却总挡在余鬼身前。辛青双钩勾、搂、锁、挂,连截四次,却都被余鬼躲开。其他人都追着余鬼,却够不到余鬼分毫。余鬼却常常身形折回,掠过一人,弯刀便拉死一人,身形却无丝毫凝滞,不多时便已有四人倒地。
  但寿延出手了。
  他已冷眼旁观多时,终于找到了时机。
  当余鬼第四次被辛青所截,身形一折,向左边掠出时,寿延已挡在他的面前。手中长剑闪电般刺出。
  “一剑升仙”!
  寿延一出手便是绝招,他知道良机稍纵即逝。他这招“一剑升仙”,不知送了多少人成仙。
  而且余鬼的身后辛青的双钩也盘旋而至。
  但,他面对的是余鬼,是鬼一般的余鬼。
  余鬼身形一矮,寿延的长剑划过余鬼肩头,激起一溜鲜血。辛青的双钩走空,但右手钩却突然向上撩起,挂住余鬼要劈出的弯刀。
  辛青早想锁住余鬼的弯刀。他知道如果余鬼方才如用的是长刀,在他杀那四人时,他的身形定会有些微的停顿。余鬼所用的弯刀在滑过那四人的脖子时,刀刃只是随着刀画的弧线浅浅地划过。如是长刀,早已深入肉中。夺了弯刀,辛青自信在众人的夹击中余鬼身形定不会再如此自如,他便有杀掉余鬼的机会。
  但辛青对自己的这一钩却没抱太大的希望。
  余鬼的刀背正冲着自己,自己只有反手上撩才能挂住弯刀。反撩的力道只够带住弯刀,却不能让余鬼的弯刀脱手。
  辛青心中忽灵光一闪,飞身向上跃起。这样他便可夺去余鬼的弯刀。
  余鬼的弯刀果然脱手飞出,辛青却觉不对,因为余鬼自己松了手。
  辛青身形飞起,余鬼右手弃刀,左手匕首捅死寿延。
  吉顺连环刀至,余鬼转身,拔长刀迎上,辛青在空中转身,向余鬼身后落下。
  吉顺长刀劈向余鬼前胸,辛青右手钩劈向余鬼后背。
  余鬼身进刀进,刀却斜举,双刀相交,余鬼侧身,刀向下走,刀势却向外逼住吉顺之刀。辛青虎头钩划过余鬼后背,划出一道伤口。余鬼再向冲,刀又上挑,吉顺反手撤刀刀划弧线,想来挡余鬼长刀,一道长弧方划出一半,余鬼长刀早挑入吉顺腹中。“挑腹刀!”丁乞儿在旁失声叫到。辛青左手钩至,余鬼左手夺吉顺刀挡住。余鬼转身,辛青急纵身,向林外逃去。
  其他人一见余鬼转身,辛青逃走,方才醒过神来,纷纷转身便跑。余鬼飞身赶上。长刀挥动,惨叫连连。余鬼刀住,周围一片死尸。
  余鬼哈哈大笑,大叫两声:“痛快,痛快!”说完便将手中长刀扔掉,回过头来将自己的长刀、弯刀、匕首一一收拾起来。又从地上吉顺、任凯、寿延等人怀中摸出金创药,拿出比了一下,挑了一瓶,将其余扔了,又将上衣脱掉,先将肩头的伤敷上药。丁乞儿见余鬼背上一道长长的伤口,便说:“我替你敷后面的吧。”
  余鬼并不理丁乞儿,自己将金创药抹到长刀刀背上,然后用刀将药敷上。余鬼敷完药,将衣服穿上,又哈哈笑道:“想从老子手中抢人,真是找死。”
  说完余鬼转身离开。丁乞儿看了看地上的刀,又看了看余鬼的背影,终于还是没捡,转身跟了上去。
莫道萍踪随逝水,永存侠影在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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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鬼谋人

  余鬼领着丁乞儿,在城中转来转去。余鬼一面走,一面不断看着周围经过的人。丁乞儿虽又落到余鬼手中,却并不觉懊恼。余鬼并不杀他,而且也不找他要刀谱。丁乞儿也有些想逃,但想到白天肯定跑不掉,便也姑且安心跟着余鬼。他看着余鬼东张西望,于是问道:“你找什么。”
  余鬼并不看丁乞儿:“老子还有一个要杀的人。”
  “哼,恐怕你还要杀很多人吧。”丁乞儿愤愤道,余鬼却并不理睬。丁乞儿想了想,又道:“我知道,你想杀的那人是玉安。他说你抓了我,让其他人来找你抢。对不对?”
  “自作聪明。”余鬼哼道。
  “那是谁?”丁乞儿问道,余鬼却不再理他。
  “你要杀的那人在哪儿?”丁乞儿接着问。
  余鬼一扬手,丁乞儿急想躲时,脸上早又着了一下,火辣辣地疼。丁乞儿叫道:“干吗又打我?”
  余鬼恶狠狠道:“我要知道他在哪儿,早杀了他。”
  丁乞儿愤怒地瞪着余鬼,却又无可奈何。二人一直转到日头西坠,用过晚饭后,余鬼却拉着丁乞儿向城外走去。
  丁乞儿心中纳闷,不知余鬼又要做什么。想问时,却又想到方才挨的一巴掌,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二人一直走到一处树林中,余鬼方停下步来,找了一处干燥的地方,将长刀和弯刀解下,躺了下来,却将两把刀都枕到头底下。
  “就在这儿睡觉?”丁乞儿问余鬼,见余鬼并不答话,自己也便躺在地上。躺了许久,丁乞儿想起来逃走,又担心余鬼没有睡着,先装着埋怨道:“不在城里找个地方睡,偏跑到树林里。”
  余鬼没有反应。丁乞儿又仔细听了听,觉得余鬼已经睡熟,便轻轻起来。余鬼仍无动静,丁乞儿蹑手蹑脚地走开,渐渐走得远了,丁乞儿心花怒放,抬脚便跑。才跑出几步,却被一个东西绊了一跤。丁乞儿爬起来,回头去看绊他的东西,却吓了一跳,原来竟是余鬼!余鬼仍躺在地上,头下枕着那两把刀。丁乞儿暗骂自己笨,竟又不知不觉跑回来了。站了片刻,见余鬼并没有醒,心中暗笑余鬼睡得死,便又蹑手蹑脚地走开,走得远了,回头又看了看,确定远处确是自己方才摔倒的地方,方才放心地向前跑去,不料又被绊倒。起来看时,绊倒他的竟又是余鬼。丁乞儿吃惊道:“真是见了鬼了。”
  “见了老子,当然是见了鬼了。”余鬼并没有睁眼,说道,“睡觉。”
  丁乞儿又是惊诧,又是佩服。虽不知是怎么回事,但知道自己是跑不掉的,也只好在一旁躺下。折腾了半夜,丁乞儿已是累了,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不知什么时候,丁乞儿忽觉脸前一阵冷风掠过。猛然睁眼。只见眼前刀光一闪而没,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摔到他身旁。丁乞儿定神一看,却是一只狼,不由吓得猛然跳起,大叫道:“狼!狼!”
  余鬼却仍旧躺在地上,也不睁眼,不耐烦道:“叫什么叫,死了。”
  丁乞儿惊魂甫定,看了看,那狼果然已不动。丁乞儿不放心,又用脚尖踢了一下,这才看到那只狼的脖子上已有一道深深的伤口。丁乞儿知道这狼是余鬼所杀,不由对余鬼又多了几分佩服。丁乞儿不知夜里还要来什么猛兽,不觉走到余鬼身边躺下。一时心里七上八下,无法睡着,但过了一时,便又沉沉睡去。
  丁乞儿再醒来时,闻到了一股香味。起来一看,只见地上生了堆火,火上正烤着肉。丁乞儿咽口唾液,爬起身来。问正在拿着块肉吃的余鬼:“哪儿来的肉?”
  余鬼道:“就是昨晚那只狼。”
  丁乞儿忽然想起昨晚的情境,心不由又“嘭嘭”地跳,不由埋怨道:“非要在野地里睡觉,找个人多的地方不好?也不会有狼。”
  余鬼哼道:“人比狼更危险。”
  丁乞儿不服道:“人又不会吃人。”
  余鬼又哼了一声道:“狼饿了才会吃人,人没事也会杀人。狼想做什么,一看便知,看人就不易了。”
  丁乞儿听得最后一句话,觉得很有道理,不由点了点头,自己走到狼肉边。丁乞儿拽下一块狼肉,看了看余鬼,余鬼并没理他。丁乞儿也不客气,拿了狼肉大嚼起来。狼肉硬,还有些酸,但丁乞儿吃得很香。丁乞儿高兴地边吃边说:“昨天晚上还想吃我,现在却让我吃了你了。”
  “弱肉强食。”余鬼道:“谁弱谁死。”
  丁乞儿突然停住,眼前仿佛又看到了惨叫的二石。自己一定要练成天下第一的武功!
  丁乞儿看着余鬼,余鬼的武功可是厉害得很。丁乞儿正想自己要不要拜余鬼为师,余鬼却探身伸手一巴掌打在丁乞儿头上,喝道:“看什么看,快吃,吃完快走。”
  丁乞儿头疼得紧,不由眼中含泪,却不敢做声。急忙去吃狼肉,一边用另一只手揉了揉头。拜余鬼为师的想法早已没有。余鬼这么坏,一定不会教自己武功,教自己自己也不学。
  丁乞儿一面想,一面把狼肉吃完。余鬼拿起了刀,说一声“走”,自己向前走去。丁乞儿看着剩下的狼肉,想问余鬼还要不要了,却又想起了方才挨的那一巴掌,便闭口不言,自己又扯了一大块狼肉揣到怀中。
  丁乞儿跟着余鬼,又到了另一座城中。仍旧是漫无目的地在城中走。路上也遇到些带刀佩剑之人,红着眼看着余鬼。转到午时,余鬼领着丁乞儿进了一家酒店。丁乞儿见店中靠里处一张桌子最新,便想走过去,忽觉余鬼的手已打了过来,急将头一低,颈上却仍挨了一下。余鬼走到临窗的一张桌子旁坐下,丁乞儿只得走了过去,看那桌子,靠墙的一条腿都已经断掉,心里不由嘀咕:好桌子不坐偏坐烂桌子。却不敢说,只在另一旁坐下。酒保上来,余鬼点了酒饭。
  过了一时,酒饭送上。丁乞儿见饭菜挺多,足够二人吃,便也不掏出怀中狼肉,只埋头吃桌上的饭菜。余鬼却一面喝酒吃菜,一面向外看。
  余鬼忽然冷笑了两声。丁乞儿诧异地抬头,却看到余鬼正看着自己的身后。丁乞儿忙回头去看,却见四个人正走进酒店。为首一人身材高大,胡须浓密,身穿绸衣,腰佩宝剑,年纪五旬上下。一行人走到附近的一张桌子旁坐下。丁乞儿看看那帮人并没什么动静,又看了看余鬼,见余鬼仍在饮酒,心知没事,自己也便低下头吃饭。刚吃了几口,又是四个劲装汉子走了进来,领头的一人执一把单刀,和那佩剑之人对看一眼,也是走到近旁坐下。余鬼冷冷一笑,仍不理睬。过了片刻,又一人走进酒店。丁乞儿回头看去,却是一个精瘦老者。那老者轻轻走到一张桌旁坐下,将手中的一对虎头钩放在桌上,要了酒菜自斟自饮。丁乞儿并没放到心上,回过头来,却见余鬼正盯着那老者。见那老者不往这边看,余鬼叫道:“辛青,见了老子也不打招呼。”
莫道萍踪随逝水,永存侠影在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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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anyangjiazi 于 2011-1-6 10:02 编辑

  只见刀光一闪,燕泽咽喉处喷出一股血,死尸栽倒在地,刘承运等人转身便逃。玉安此时已逃出门去。余鬼欲追,正被那吓呆的小二挡住去路。余鬼顺手一刀杀了小二,身形一纵,挡在刘承运等人面前。刘承运见眼前突然出现了余鬼,不及细想,双剑盘旋,向余鬼砍去。双剑方盘旋完时,已被余鬼一刀劈中眉心。另三人舍命杀来,余鬼连挥三刀,将三人杀死。
  余鬼出门看时,已看不到玉安的踪迹。返身回来,直奔丁乞儿。却见丁乞儿手拿燕泽的长刀,向余鬼扑来。余鬼一伸手,夺过来刀,扔到地上。余鬼尚未开口,丁乞儿却怒道:“你怎么什么人都杀?”
  余鬼诧道:“谁?”
  丁乞儿一指地下躺着的小二。余鬼冷冷道:“没有武功,只能被杀。”说完抓住丁乞儿,便往外走。丁乞儿一边向回扯,一边道:“你不是相信我没有刀谱?”余鬼闻言,转回身一巴掌打在丁乞儿脸上,骂道:“你个小崽子,扔了你又会让人坏老子的名头!”丁乞儿嘴角流血,踉踉跄跄地被余鬼拽了出去。
莫道萍踪随逝水,永存侠影在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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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与愿违

  丁乞儿坐在地上,看着初升的太阳,心中一片茫然。许久后,他才忽然意识到,再没人关着他了,他想去哪儿就可以去哪儿了。
  “自己去哪儿?”丁乞儿想。“没有刀谱,自己怎么练刀法?不练刀法,自己怎么为二石报仇?”
  丁乞儿忽觉心中一紧,他被抓时听到了大冬瓜的惨叫,大冬瓜怎么样了?豆子怎么样了?自己先去找他们。
  想到此处,丁乞儿一跃而起,拔腿便走,却又回过头来,捡起徐鹏的长刀。忽想起余鬼的那一式“挑腹刀”,便试着去练。练了几次,都觉不对,仔细想时,却又想不出那一招该如何使。丁乞儿叹了口气,只得先走到徐鹏身边,弯腰去解徐鹏身上的刀鞘。
  “丁乞儿!”身后忽然一声大喝。丁乞儿一惊,急忙转身去看,只见身后站着一个黑脸大汉。那大汉用刀一指丁乞儿道:“丁乞儿,你可知我是谁?”
  丁乞儿心中觉得要糟,但经过这几日的折腾,他早已不再害怕,只是感到厌倦。
  “不知道。你也是来抢什么刀谱的吧。”丁乞儿说。
  那黑脸大汉道:“老子才不是来抢刀谱的,老子是来杀你的。老子姓燕名泽,人送绰号‘小八仙’。老子的师爷刀八仙梁堂被你师父风无骸杀了,老子是来报仇的。”
  丁乞儿将手中刀一挺:“来吧。”
  燕泽拔出钢刀,却不敢立刻扑上。手中刀晃了几晃,方才一刀砍来。丁乞儿一式“迎风斩”,迎上前去。双刀相交,丁乞儿被震得双臂发麻,燕泽刀也被弹开。燕泽却撤回身去,并没有接着进攻。
  丁乞儿略觉诧异,却只看着燕泽。燕泽又将刀晃了几晃,又一刀砍去。丁乞儿仍用“迎风斩”来挡,却挡了个空。燕泽一翻腕,刀背敲到丁乞儿的手上。丁乞儿手一疼,刀被打落。
  燕泽飞起一脚,将刀远远踢开。他高兴地看着丁乞儿道:“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原来就这点儿功夫。”
  丁乞儿冷冷道:“等我长大,便能打过你。”
  燕泽并不生气,将刀背拍了拍丁乞儿的脖子问道:“说,想死想活。”
  丁乞儿冷冷道:“没有刀谱,别装了。”
  燕泽大怒道:“我看你是找死!”说着挥刀向丁乞儿砍去。丁乞儿纹丝不动,燕泽刀砍到一半,停在空中。
  “哼!”燕泽冷哼道,“到我师爷的坟前再杀你,祭我师爷。走!”说着拽着丁乞儿便走。丁乞儿一甩燕泽的手说:“我会走。不用你拽。”说着大踏步向前走去,燕泽心中暗喜。却忽然又喊道:“等等。”见丁乞儿站住,便去到姚氏三兄弟的尸身旁,在三人怀中摸遍,却只摸出几块极小的碎银。燕泽骂了一声:“有银子不带在身上,老子知道你们住哪家客栈?”又到徐鹏的尸身旁,伸手摸去,不由笑逐颜开,原来竟摸出几锭大银。燕泽喜道:“这家伙倒有不少银子。”将银子都揣到怀中,得意地哼着小调,和丁乞儿离去。
  二人来到城中时,天近正午,丁乞儿的肚子已饿得“咕咕”直叫。燕泽拉着丁乞儿进了一家酒店,在里面找了一张干净桌子坐下。燕泽叫了酒菜,回头对丁乞儿说:“好好坐着,不要乱说话。”
  过了片刻,小二托一盘酒菜上来,放到桌上。丁乞儿也不看燕泽,拿起筷子便吃。燕泽却不生气,和颜悦色道:“饿坏了吧,赶快吃吧。唉,你这孩子也够可怜的。要说父债子偿,天经地义,但你个小孩子,又有什么错?唉,着实令我难办哪。“
  燕泽一边说,一边偷眼看着丁乞儿。丁乞儿却不为所动,拿着只鸡腿只是大啃。燕泽说完,又看了看丁乞儿,见丁乞儿仍无反应,便一拍大腿道:“也罢,我不杀你了。我师爷也是明事理之人,地下有知,也会原谅我的。”
  燕泽说完,忙看着丁乞儿,看他感动没有。不料丁乞儿却一边吃一边说道:“你装得太不像。”
  “啊?”燕泽不由一愣,又忙分辩道:“什么装的?不是装的。”
  燕泽话音未落,丁乞儿已飞快道:“那我走了。”说完把手中鸡腿一扔,便要起身。
  “那不行!”燕泽一把将丁乞儿按住。丁乞儿本没打算走,冷笑一声,早已拿起鸡腿又啃了起来。
  燕泽大为尴尬,自己干笑了两声,只得去默默地喝酒。却听一阵喧哗,从外面进来四个人,各持刀枪。为首一人身背宝剑,唇上一抹浓黑胡须。燕泽一见,急忙低头。那人眼尖,已看到燕泽,便一摆手,和身后三人一同走到燕泽桌边坐下。
  “燕老兄。”那人叫道。
  燕泽抬起头来,欣喜道:“啊,原来是刘承运刘老哥,幸会幸会。”
  刘承运却不废话,用手一指丁乞儿道:“敢问这位小哥是?”
  燕泽道:“他是我……”
  不料丁乞儿却抢着说道:“我是丁乞儿。”
  燕泽愤怒地盯着丁乞儿,刘承运等人一惊,那三人手不由去摸自己的兵器。刘承运却悠然道:“听说这丁乞儿兼有风无骸和玉无心两人的刀谱,不知燕老兄可见着否?”
  “江湖谣传,江湖谣传。不信你可以问丁乞儿,他亲口对我说的。”燕泽指着丁乞儿说,丁乞儿却一言不发。
  “谁都不是傻子,他会给你说?”刘承运斜扬着头俯视燕泽,左脚踩到另一张凳子上,一边晃着左腿一边说。
  “我才不管他有没有刀谱。他是我的仇人,风无骸杀了我的师爷,我要把他带到我师爷的坟前,杀了他祭我师爷。”燕泽说,理直气壮。
  “杀了他多可惜,先逼他交出刀谱,再把他杀了祭你师爷,岂不两全其美?”刘承运道。
  “怎么逼?”燕泽问。
  “不说就往死里打。”刘承运不屑道。
  “哦。”燕泽摇了摇头,说道,“恐怕不行,连余鬼都没问出来。”
  “你不说我倒忘了,大家都说丁乞儿在余鬼手中,你怎么弄到手的?”刘承运急忙放下腿,坐直问道。
  “燕某新练成了一路刀法,那余鬼都已不是我的对手。”燕泽哼了一声道。刘承运正襟危坐,看着燕泽,半信半疑。其他三人也都互相看着,又都看着刘承运。
  正在僵持之时,一阵脚步声响,只见又有四名佩刀之人走进酒店。丁乞儿看时,只见领头一人一身白衣,面白须细,正是玉安。玉安一眼便看到丁乞儿,却并没有声张,反而将欲上前的一人拦住,领着其他三人一同坐到近旁的另一张桌子旁。割玉门的一人低声对玉安道:“玉掌门,怎么不过去抢了丁乞儿?”
  玉安也低声道:“一个刘承运,一个燕泽,再加上三人,我们未必能占上风,且等等看。”说完点了酒菜,四人却不时地看着丁乞儿这边。
  燕泽和刘承运等人也看到了进来的四人,几人对看一番,也不说话。刘承运等人也叫了酒菜,一时间,三拨人各怀鬼胎,都在默默喝酒。
  丁乞儿见玉安并不来抢,心中纳罕,只道是燕泽武功高过玉安。燕泽心中却暗暗焦急,眼见得眼前的东西渐渐吃光。燕泽抖一抖精神,站起身来,将一块碎银往桌上一扔,拉了丁乞儿便要离去。小二眼快,急跑到近前,掂一掂银子的份量。刘承运忽地站起,用手一拦燕泽道:“想走,问问我的双股剑,把丁乞儿留下!”
  其他三人也纷纷站起,各操家伙。割玉门中一人正想站起,却被玉安轻轻一按。玉安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那燕泽后退一步,一掣钢刀,大喝道:“不要命的便来,你们算什么东西,连余鬼都是我手下败将!”
  一语未了,只听磔磔一阵怪笑。一人已从玉安头上掠过,立到燕泽面前。燕泽吓得面如土色,玉安出一身冷汗,刘承运急向后撤身,拔出背后宝剑,却是两把。刘承运手执双剑喝道:“什么人?”
  那人回过头来,盯了刘承运一眼。刘承运只觉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头顶。那人并不理刘承运,只回头问燕泽道:“我是你手下败将?”
  燕泽结结巴巴道:“余大侠,我我我……”
莫道萍踪随逝水,永存侠影在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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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大,刀谱,不能让他跑了。”姚叔达失声叫道。姚仲达不出声,却飞身向余鬼跃去,在空中拔出背后双枪,向余鬼刺去。
  余鬼身形一矮,不退反进,竟从姚仲达身下钻过。刀却高高举起,竟直奔姚仲达裆部拉去。
  姚仲达枪已刺出,却不见了余鬼身影,心中大骇。只觉右胁一疼,身形向左飞出,同时觉得右腿一凉,摔倒在地。伸手摸时,已是一片血。
  姚仲达回头一看,只见姚伯达手中的两只短枪已接到一处,成了一只双头长枪,方明白自己右胁是被长枪枪头拍了一下。姚仲达不由骂道:“老大你个狗崽子,乱敲什么,叫老子的腿挨了一刀。”
  姚伯达也破口大骂道:“你个狗崽子,老子不拍你,你就断子绝孙了。”
  余鬼哈哈大笑道:“三位也不装大侠了,老子要杀你们了。”
  姚仲达一听,大怒道:“老大老三,你们不要插手,让我自己杀了他。”说着便要挺枪扑上。姚伯达却沉声道:“摆三才枪阵。”
  姚仲达闻言一愣,却也不再扑上,只与姚叔达各拿手中短枪,双柄对接,“喀嚓”两声响后,二人手中也各成了一只长枪。三人两前一后,枪尖指地,三只枪尖挨在一处,恰如一个箭镞。
  姚伯达喝道:“余鬼,把刀谱交出,便饶你一命。”
  姚叔达也喝道:“玉安都对我们说了,你抢了刀谱,你休想抵赖!”
  余鬼磔磔笑道:“老子的刀几天不杀人,便要生锈。”一边说着,一边朝着三人走去。
  余鬼手提长刀,刀长三尺。姚氏兄弟手执长枪,枪长六尺。
  余鬼离枪有七尺。
  前面的姚仲达和姚叔达只要上前一步,便可刺到余鬼。但,毫无动静。
  余鬼又向前一步,离枪只有六尺。已不用抢上一步,枪即可毫无征兆地刺到。但仍是没有动静。
  五尺,四尺。长枪的优势正在逐渐丧失。再跨上一步,三尺长刀的威力便可完全发挥,而姚仲达和姚叔达的六尺长枪的枪头便难以派上用场。二人若攻击余鬼,只能用枪柄横扫。
  三尺。
  姚仲达和姚叔达同时暴喝一声,却并未攻击,反都向两边跳出。与此同时,姚伯达的枪尖已直奔余鬼咽喉,这才是最致命的一枪!
  余鬼冷哼一声,并不招架,身形微侧,让过枪尖,刀贴枪身,反向姚伯达掠去。两侧姚仲达和姚叔达向后跳出,却各打一个旋子,身形前冲,各出一枪,一枪在前,一枪在后,却都因余鬼的前冲而走空。
  余鬼早识破了三才枪阵第一式的用意。如若只用刀去挡姚伯达刺来之枪,姚仲达的一枪便断难躲过;如若向后躲开,便会挨上姚叔达的一枪。但余鬼不退反进,一招竟占得先机。身形再进两尺,他便可逼姚伯达撒枪。
  姚仲达、姚叔达双枪走空,身形一错时,姚仲达右掌上托,姚叔达左掌下压,“啪”一对掌,姚叔达身形飞起,手中枪向余鬼砸落;姚仲达跌落在地,手中枪却一记横扫,向余鬼双腿扫来。余鬼却不拼命,弯腰一跃从阵中跳出。
  余鬼暗叫可惜,姚伯达却吓出身冷汗。还差八寸余鬼的长刀就削到了他的手指。三人急忙站定身形,重又两前一后,摆成阵势,枪尖只指余鬼。
  余鬼赞了一声:“果然有些门道。”三人却无暇得意,只紧盯着余鬼。姚叔达道:“余大侠,我们不要刀谱了,各自罢手,你看如何?”
  余鬼却磔磔笑道:“放了你们,岂不让人笑死老子。”
  姚伯达道:“余大侠,你我原本没有什么过节,你又何必如此?”
  余鬼道:“见了老子,便是见了鬼,哪还能活着?老子最喜欢杀你们这样自称侠义的人。”
  姚仲达“呸”了一声道:“你未必能破了我们的三才枪阵。”
  余鬼点点头道:“确实要费些气力。”说着向旁边迈出一步。
  枪阵也转了一下,枪头仍对着余鬼。
  余鬼冷笑一声,身形一晃,已在枪阵四周晃出一圈身影。
  森罗身法。
  姚氏三兄弟一见不由大惊失色,姚伯达急喝声“收”,三人相继转身后撤,身动枪不动,手顺枪杆滑行。三人背靠到一处,三个枪尖冲外,却是另一端的枪尖。
  阵形转换,没有丝毫破绽。
  姚伯达低喝道:“老三,你要多加小心。”
  姚氏三枪,老二最强,老三最弱。这一点瞒不过余鬼,江湖中人皆知。
  周围的身影突然消失,余鬼已飘向姚叔达,如鬼魅一般。姚叔达早有防备,长枪一抖,向余鬼扎去。枪到处,余鬼身影忽然不见,却已到了姚仲达身边,手中长刀劈下。姚仲达自觉武功高过老大老三,没想到余鬼竟先来攻他,加之方才挨了余鬼一刀,嘴上虽硬,心中已怵了几分。见余鬼来攻,急抡圆手中枪,拼命砸向余鬼长刀。枪刀相交,余鬼长刀脱手飞出。姚仲达正欲得意大笑,却见余鬼冲至面前。想要回枪来防,招数已经使老。余鬼手中已多了一柄匕首,寒光一闪,捅入姚仲达咽喉。
  姚伯达与姚叔达都未料道,余鬼能一招杀了姚仲达。姚伯达失声叫道:“老二!”姚叔达却不等余鬼喘息,一枪刺向余鬼。余鬼手中只有一柄匕首,正是进攻的大好时机!
  余鬼似乎来不及躲闪,却把姚仲达的身体一拽,挡在身前。
  但姚叔达的枪仍旧刺来!
  姚叔达有十分的把握,他这一枪定能刺穿姚仲达的身体,他这一枪也定能要了余鬼的命!
  果然一枪刺穿,长枪扎进足有二尺,但余鬼却没死。
  余鬼身形略侧,躲开扎透的长枪;右手一扬,手中匕首脱手而出。姚叔达拔枪不及,急用手一挡。但匕首力道太强,竟连手也钉到姚叔达面门上。
  姚叔达迎面倒地,余鬼松手,姚仲达的尸体也连枪一起倒在一旁。
  姚伯达一脸僵硬,对面的余鬼冷冷地看着他,手中正缓缓拔出一柄极弯的刀。
  月色惨淡。
  姚伯达身子开始发抖,不知是气是怕。但他还是大喝一声,挥枪扑上。
  余鬼身形一闪,欺到姚伯达身前,弯刀画一圆弧,划向姚伯达。姚伯达却毫不理会来刀,双手一拧,手中长枪已一分为二,化作两支短枪,都向余鬼刺去,竟是拼命的打法。
  刀头舔血,姚伯达早想到可能会有这么一天。如今更无退路,只有拼命。
  姚伯达以短对短,招招拼命,转眼竟接了余鬼三十余招。余鬼身形晃动,闪到一丈开外。姚伯达额头流汗,双眼恶狠狠地盯着余鬼,疯狂地喊道:“来呀,杀我呀!”
  余鬼磔磔一笑,弯刀交到左手,右手从地上捡起自己的长刀,说道:“老子不杀你。”
  说完却又挥刀扑上。只见余鬼身形忽左忽右,双刀刀光频闪,不离姚伯达身躯。姚伯达双枪彼伏此起,大呼连连。二人酣战到月落星稀,丁乞儿只看得眼花缭乱,却又如痴如醉,想要偷跑,脚下却不舍得移动半分。
  忙乱处忽见余鬼飞身掠回,又站在一丈开外。姚伯达仍手执双枪,双眼紧盯余鬼,却不再狂喊。丁乞儿正纳闷时,忽见姚伯达“哇”地吐出口鲜血,一头栽倒在地。
  余鬼哈哈大笑:“老子说不杀你,就不杀你。”说完便去拔自己的匕首。丁乞儿诧道:“他怎么了?”
  “让老子累死了。”余鬼拔起匕首,在姚叔达身上擦了擦,放入怀中,转身便要离去。丁乞儿问道:“你不要刀谱了?”
  余鬼并不转身,边走边道:“没有刀谱。”
  丁乞儿又大声问道:“你也不杀我?”
  “我只不杀小孩子。”声音传来时,余鬼已去得远了。
  天已渐亮。
莫道萍踪随逝水,永存侠影在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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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恶人怕鬼

  树林中忽然传来一阵磔磔怪笑,玉安不由大惊,喝道:“什么人?”
  只听一个刺耳的声音道:“好看,好看。都装得挺像。”
  玉安更是吃惊,他竟听不出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玉安握住手中刀喝道:“在下是割玉门掌门玉安,尊驾是何人?有何见教?”
  那声音仿佛是从树林的四周飘来:“掌门?你这种人做了掌门,割玉门也就撑不了几天了。”
  常老四蹦出来喝道:“鬼鬼祟祟的算什么东西,敢骂我们玉掌门!”
  “哼哼,居然有人不想活了,敢骂老子,老子是余鬼。”
  常老四双腿一软坐到地上,又急忙爬起逃到玉安身边。玉安心中发紧,但看到常老四的模样,便喝道:“怕什么,我们这么多人,余鬼能要了你的命?”
  “哼哼,那可以试试。”一个弯曲的身影从树上快速跃下,落地时纹丝不动,却似粘到地上一般。那人慢慢直起身子,是一个矮小且瘦的老头儿。
  “余大侠。”玉安倒执短刀,双手抱拳,“不知余大侠夤夜至此,有何贵干?”
  余鬼却冷笑道:“等我杀了那人再说。”说完身形一晃,已到了玉安面前。玉安急后撤挥刀护身,常老四回身便跑,余鬼身形掠过。常老四倒地不起,玉安惊魂未定,余鬼提刀轻抖,刀上的血向四处乱溅。
  “滚吧。”余鬼说。其他几人如遇大赦,纷纷逃窜。玉安小心翼翼地走向丁乞儿,余鬼却阴阴地问道:“干什么?”
  玉安一颤,赔笑道:“这是我的师弟,被余大侠吓呆了,我把他带回割玉门。”
  “大侠?”余鬼啐了一口,“再这么叫老子就杀了你。老子就是来抢这丁乞儿的,想抢就过来。”
  玉安忙赔笑道:“不敢,不敢。小人怎敢和您抢东西?”一边说,一边慢慢地向后退去。余鬼却并不理睬,径直向丁乞儿走去。玉安退到远处,犹豫了片刻,急转身逃了。
  余鬼头也不回,轻哼一声。走到丁乞儿身边,余鬼问道:“你就是丁乞儿?”
  丁乞儿看着余鬼就不像个好人,扭头不理。余鬼有些意外,接着问:“你会披风六斩?”
  丁乞儿仍不理他。余鬼哈哈一笑,把地上徐鹏的长刀一踢,正踢到丁乞儿身边。说道:“来,用刀劈我。”
  丁乞儿用手拿起了刀,怀疑地看着余鬼。余鬼已将手中刀插回鞘中,却不看丁乞儿。丁乞儿冲上前去,一刀向余鬼劈去,却劈了个空。只听余鬼在身后说道:“‘迎风斩’,这一招还有些模样。”丁乞儿身子一旋,刀向后砍去。耳中听得余鬼道:“‘回风斩’?这一招可差得很。”丁乞儿又砍了三十多刀,竟没看见余鬼在什么地方。忽觉手中一空,刀已不见去向。
  只听身后余鬼说道:“这也叫刀法?风无骸就教你这种刀法?”
  丁乞儿回身看去,余鬼正在自己身后。余鬼将夺来的刀又抛给丁乞儿,一脸轻蔑。
  丁乞儿接了刀,气愤地说:“这刀法好得很,有本事你别躲,拔出你的刀和我比比。”
  余鬼闻言哈哈大笑,拔出刀来道:“好好,老子不躲。老子就来见识一下你的好得很的刀法。”
  丁乞儿气愤地看着余鬼道:“你拉好架式。”
  余鬼一怔,笑道:“老子还用拉什么架式?来吧。”
  丁乞儿双手握刀,发力向余鬼劈去。不料刀尚未劈到余鬼,余鬼的刀已架到丁乞儿脖子上。
  余鬼收回刀,丁乞儿却叫道:“你已经练了多少年,刀当然比我快。并不是招式不好。”
  余鬼闻言笑道:“好好,我让你心服口服,你再来劈。”
  丁乞儿双手紧握长刀,瞄好了余鬼的前胸,“呀”一声叫,使出全身力气,一刀劈了过去。余鬼左脚向前一迈,反手执刀,长刀斜斜举起。丁乞儿的长刀正劈到余鬼的刀身上,顺着刀身向余鬼右下方滑去。余鬼右脚向前进一步,手中长刀借着丁乞儿的刀势向下一转,丁乞儿长刀走空,余鬼的长刀却自下而上反撩了过来。丁乞儿急想去挡,却还须反手把刀撤回,余鬼的刀尖早已慢慢放到丁乞儿的肚子上。
  “这一次老子的刀够慢吧?”余鬼问道,丁乞儿沮丧地点点头,手中刀也滑落到地上。
  “这才叫好刀法!”余鬼得意地说,“‘挑腹刀’,这是老子自创的鬼刀,厉害吧?老子的刀法天下第一,披风六斩太简单了。”
  丁乞儿哼道:“我师父才是天下第一,我师父一个人就灭了刺虎帮,你行吗?”
  余鬼哼道:“老子一人杀光他们也不是不可能。”
  丁乞儿道:“我师父使完‘披风六斩’就把刺虎帮的人都杀光了。”
  余鬼哈哈笑道:“你师父一人灭刺虎帮,老子信;你师父六招灭刺虎帮,老子不信。我要灭他们可能还要几百招,就你师父那几招?”
  丁乞儿大怒道:“我师父那几招你就比不了。”
  丁乞儿眼睛忽然看到徐鹏,恍然大悟道:“你是想骗我拿出刀谱,我才不上当。”
  余鬼却道:“咳!真是老糊涂了。说,风无骸的刀谱在哪?让老子看看他的刀法究竟比老子的刀法好在哪了?对了,玉无心的也行。”
  丁乞儿嘟囔道:“装得挺像。”又大声说:“没有刀谱。”
  “还挺滑头。”余鬼恶狠狠道,“不说就杀了你!”
  丁乞儿扭过头去,不理余鬼。余鬼抡刀便砍去,丁乞儿眼睛一闭,只觉得脖子一凉——
  但并没有疼痛的感觉。丁乞儿睁眼看时,只见余鬼已还刀入鞘,扭身准备走。丁乞儿诧异道:“你不要刀谱了?”
  余鬼回身道:“你没有刀谱。”
  丁乞儿又道:“我对他们都这么说,他们都不信。你怎么就信?”
  余鬼哼道:“老子虽没进过学堂,却知道利令智昏这个词。懂吗?他们太想要了,你说没有他们也不信。老子只是好奇,所以才没傻。你要是有,老子杀你时便说了。”
  丁乞儿问道:“你怎么知道?”
  余鬼哈哈笑道:“命都没有了,还要刀谱做什么?天下没有这么傻的人。”
  丁乞儿不服道:“我就是有,也不给你这个坏人。”
  余鬼本已转过身去,听丁乞儿如此说,便转回身道:“不错,老子就是坏人。但世界上哪有好人?方才那个玉安,满口仁义,却是个什么东西?”
  丁乞儿道:“我的师父就是个好人。”
  余鬼闻言哈哈大笑:“风无骸?江湖中人叫老子‘刀鬼’,叫风无骸‘刀魔’,风无骸能比老子好到哪去?”
  丁乞儿愤怒道:“你胡说。我师父杀的都是坏人。”
  余鬼不屑道:“连聚义庄主路阳也被你师父杀了,还说……”
  丁乞儿飞快地接道:“那路阳肯定也是坏人。”
  余鬼一想,点点头道:“也不错,世上本来就没有好人。”
  丁乞儿正想接着说,却听余鬼低喝一声:“滚出来!”


  丁乞儿一惊,不知道余鬼为何骂他,却听见有人笑道:“余鬼老吧,耳朵倒不聋。”
  丁乞儿急回头看去,只见身后走过来三人,都是青帕包头,鱼鳞裹腿。走近看时,却见三人长得很像,都是浓眉豹眼,却不留须,两腮刮得发青。余鬼看着那三人冷冷道:“关中三条枪,你们来做什么?”
  三人中较矮的一个年纪却是最大,上前说道:“余鬼,你多行不义,滥杀无辜,我们今天要来取你性命。”
  余鬼却不理他,却对丁乞儿说道:“你可知道这三位大侠是谁?他们三兄弟是姚伯达姚大侠,姚仲达姚二侠,姚叔达姚三侠,号称‘关中三条枪’。还不快请这三位大侠救你。”
  丁乞儿将信将疑,姚伯达怒斥道:“好啊余鬼,这么小的孩子你也不放过!孩子,别怕,我们一定救你。”
  余鬼冷眼看着姚伯达,说道:“姚大侠,老子知道你们厉害,但老子也不好惹。这个小子我给你们,你们放我走,如何?”
  姚伯达回头看了看两兄弟,姚叔达说:“大哥,既然余鬼有心悔过,我们就网开一面,放过他吧。”
  姚伯达点了点头,说道:“好吧,余鬼,我们这次就放过你。”
  余鬼磔磔一笑道:“那老子我就把刀谱拿走了。”
莫道萍踪随逝水,永存侠影在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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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乞儿闻言,急忙道谢,又追问道:“你认识我师父?”
  那人点了点头道:“不然我为什么要救你?”
  丁乞儿大喜道:“大侠,你是谁?”
  那人笑道:“我是风无骸的至交金刚刀余雕。风大侠前些日子让人捎信于我,说他新收了一个徒弟,是个姓丁的乞儿。风大侠说他要与玉无心决战,胜负难料,故而托付我,如若他死去,便让我收这个姓丁的乞儿为徒。我找了许久,才找到你的下落。”
  丁乞儿眼泪不由涌了出来,他不知道风师父还为他做了这么细致的安排。他看着余雕急切地说道:“余大侠,你就收我为徒吧。”
  余雕看着丁乞儿,沉吟道:“你真的是丁乞儿吗?”
  丁乞儿一怔,又急忙点了点头。余雕道:“你把披风六斩演练一下。”说完将背后长刀拔出递于丁乞儿。
  丁乞儿接了刀,用两只手紧紧握住,准备了准备,长刀猛地向前劈出。“迎风斩。”余雕点点头说,“接着练。”
  丁乞儿却有些为难,想了想,便站定身形,长刀忽向身后劈出,然后收了长刀,看着余雕。余雕摇摇头道:“这一招练得可差得很。”
  丁乞儿低头道:“这一招师父没教过我,我见师父使过。师父只教了我‘迎风斩’。”
  余雕一愣,却又说道:“那你不会自己照着刀谱练?”
  丁乞儿道:“没有刀谱,师父没给我刀谱。”
  “怎么能没有刀谱?”余雕忽然叫道。但他随即便平静下来,生气地说:“是不是你把风大侠的刀谱弄丢了?”
  “没有。”丁乞儿分辩道,“真没给我刀谱。”
  余雕盯着丁乞儿,却又突然笑了起来:“看我这记性,你师父给我的信中说了,刀谱已经藏起来了,让你见了我后给我,我也好教你。如今也该给我说了。放心吧,有我在,别人抢不走刀谱的。”
  丁乞儿诧异道:“师父没有说有刀谱啊?”
  “没有刀谱?真的没有刀谱?”余雕的声音忽然变了,变得似曾相识,却又凶恶异常。青色的月光正照在余雕的脸上,蒙面黑巾已有些松,看得见腮旁的肌肉突突地跳动。
  丁乞儿吃了一惊,身子不由向后撤去。余雕向前探身,伸出双手掐住了丁乞儿的脖子,嘶声道:“没有刀谱?没有刀谱?我冒这么大的风险,竟然没有刀谱?”
  余雕猛晃着丁乞儿,丁乞儿觉得喘不上气,脸胀得难受,双眼似乎要从眼眶中挤出。他想喊,却喊不出。那张丑恶的脸逼到他的面前,脸已变形,狰狞如庙中壁画上的恶鬼。丁乞儿感到说不出的恐惧。
  “徐鹏!”树林里忽然传来一声断喝。余雕猛打一个冷战,双手松开丁乞儿,捡起扔在地上的长刀,跳到一旁。丁乞儿双手捂了脖子,大口大口地喘粗气。他猛然想到,余雕就是徐鹏,怪不得方才觉得声音熟悉。
  几个人已从树林中闪出,为首的正是玉安。玉安盯着徐鹏,冷冷道:“徐鹏,割玉门待你不薄,你竟做出如此之事。我饶得了你,门规也饶不了你。”
  徐鹏惨笑道:“师兄,我们都上当了。风无骸只传给这小子一招,根本没有什么刀谱。”
  玉安叹口气说:“徐鹏,看在同门的份上,你自己了断吧。”
  徐鹏急道:“师兄,你不相信我?”
  玉安苦笑道:“你还让我怎么相信你?”
  徐鹏看着玉安,点头道:“好,好。师兄,丁乞儿归你,你放我一条生路。”
  玉安面容悲戚道:“徐师弟,你我同门习武,情同手足,我怎忍心杀你?但放了你,我怎么对死去的两位师弟交代?玉某不能徇私情而坏门规。”
  徐鹏忽然明白了,他冷笑道:“玉师兄,我知道了。你是以为我已经学得了披风六斩,想要斩草除根。哼哼,玉安,您拍着心口想想,我徐鹏为你做了多少事!拥你做掌门,还帮你杀掉蔡大利……”
  “原来蔡师弟是你有意杀死的,徐鹏,你真是死有余辜!”
  怒喝声中,玉安已飞身而至,手中刀向徐鹏劈来。徐鹏用手中刀一架,一边与玉安交手,一边仍是说道:“你怕众师弟离开割玉门,让我堵住出口,还交代我谁要不听就杀了谁。你让我作恶人,你好在那里假仁假义。”
  玉安并不停手,冷笑道:“徐鹏,你说这一番谎言,能帮你逃了性命?”
  徐鹏武功不如玉安,已落下风。不料徐鹏忽喊道:“我抢得了刀谱,谁帮我杀了玉安,我就把刀谱给谁。”
  跟随玉安来的几人此时都正围着丁乞儿,听到徐鹏的话,不由面面相觑,却无人敢动。玉安心中冷笑,对徐鹏道:“他们又不傻,能听你的?杀了你,刀谱照样留在割玉门。”
  忽一人大叫道:“徐鹏,我来帮你。”说完持刀扑上,向玉安砍去。徐鹏大喜,其他几人都目瞪口呆。玉安急退一步,挥刀自保。徐鹏得势不让,招招紧逼,一边兴奋地大喊:“常老四,杀了玉安,我就把刀谱给……”
  徐鹏的声音忽然顿住,一只刀尖已从他胸口透出。刀尖隐没,徐鹏倒地,常老四右手提着滴血的短刀,左手在徐鹏怀中摸了一番,仰头看着玉安,满脸堆笑道:“掌门,徐鹏在说谎,我做得不错吧。”
  玉安还刀入鞘,又看了看看着丁乞儿的几人,回头对常老四说道:“很好,常师弟忠心可嘉,割玉门很需要你这样的人。”
  常老四大喜道:“多谢掌门。”
  玉安看着众人,语重心长道:“众位师弟,从今往后,割玉门中,再不能出像徐鹏这样的人。”
  常老四等人急忙跪下齐声道:“我们一定忠于掌门,忠于割玉门。”
莫道萍踪随逝水,永存侠影在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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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人旧意

  丁乞儿再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的早上。他起了床,只见桌上已摆好了饭。丁乞儿心中感激,飞快吃完了饭,便拉开门,想要出去。
  门口却站着两人,看见丁乞儿出来,长着络腮胡子的一人喝问道:“干什么去?”
  丁乞儿笑着说道:“我找玉掌门。”
  络腮胡子道:“玉掌门刚任掌门,忙得很,哪有功夫见你?回去。”说着一抓丁乞儿的脖领,将他推了回去。
  丁乞儿心中纳闷,又转回身到门口问道:“咱们割玉门什么时候练功?谁教我武功啊?”
  门口两人一阵大笑,络腮胡子不屑道:“去去,还练什么武功。”说着又将丁乞儿推进屋中。
  丁乞儿不由心中疑惑,不知这二人为何不让他出去。丁乞儿愣了片刻,又向外走去。二人急将他拦住。丁乞儿说:“两位师兄,我不找掌门,四处去转转。”
  络腮胡子不耐烦道:“转什么转,想跑是吧?进去!”又把丁乞儿推了回去。另一个瘦子道:“掌门说得没错,这小子滑得很。”络腮胡子哼道:“你要想出去,就老实说出刀谱在哪?”
  丁乞儿一怔,说:“没有什么刀谱,我都对掌门说了。掌门昨天晚上不也说了?”
  络腮胡子道:“这小子,还真会装傻。你以为掌门会信你个小孩子的鬼话?”那瘦子也笑道:“割玉门绵延百年,能没有秘传的刀谱?便是风无骸也会有刀谱,不然他的披风六斩怎么能流传后世?你快快交出刀谱,我们两个也免得受罪。”
  丁乞儿忽然明白过来,原来玉安救自己也是为了刀谱。他愤怒地叫道:“没有刀谱,你们放我出去。”一边说一边就往外冲,却被那络腮胡子一把抓住。不料丁乞儿张嘴在络腮胡子手上一咬,络腮胡子“唉呀”一声,不由松了手,丁乞儿已冲了出去。不想没跑出几步,便被那络腮胡子揪住。络腮胡子大怒道:“敢咬老子,老子杀了你!”说着拔出短刀,要向丁乞儿扎去。那瘦子急跑过来拉住道:“不行不行,你杀了他,咱俩怎么交差?”那络腮胡子闻言,只得将刀收起。揪着丁乞儿来到门口,往里发力一扔,将丁乞儿重重摔到屋内的地上,随即将门关上。
  丁乞儿爬起来,又冲过去拽门,门却已被锁上。丁乞儿用拳头狠狠地砸门,用脚狠狠地踢门,外面二人却不理睬。过了许久,丁乞儿打得累了,停下来使劲喘气。只听外面那个瘦子说道:“你老实说出刀谱藏在哪儿,我们掌门不会亏待你的。要是不说,我们二人可没掌门那样的好脾气,就不给你送饭,饿死你!”
  丁乞儿气急,又冲上去,对着门又一阵拳打脚踢。外面二人只是哈哈大笑,并不理会。丁乞儿精疲力尽,倒在地上,胸中一腔怒火却仍在翻腾。这些人比独眼狗还要坏,丁乞儿恨不得把他们全杀掉,但他却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做坏事。丁乞儿又想起了惨死的二石,又不知大冬瓜怎么样,但他只能呆在房中,任人宰割。丁乞儿不由想到了他在人世间受到的种种凌辱:被呵斥,被骂,被打,被狗咬,讨的东西被人抢走……这种种的不平在丁乞儿心中缠绕、聚集、鼓荡,如那寒冬时永不休止的恶风,让他寒冷,让他痛苦,甚至让他窒息……
  风无骸!
  风无骸的身影仿佛又出现在他的眼前:宽大的披风,高大的身躯,蔑视一切的眼神,无坚不摧的长刀。风无骸长刀挥动,将无数的坏人如割草一般纷纷砍倒……天下第一,无人可挡!
  丁乞儿一下从地上跃起,咬着牙对自己说道:“丁乞儿,你一定要成为天下第一!”
  这是自己唯一的希望。只有自己成为天下第一,才不会受人欺侮,才能杀尽天下坏人。丁乞儿在房中四顾,却看不到适合练刀的东西。但他忽然冲过去,将一张椅子举起,向桌上砸去。连砸几下,椅子终被砸碎,丁乞儿抓起一条已断的椅子腿,双手紧握,又向紧锁的门砸去。门被砸出一个又一个的坑。门突然开了,一人飞起一脚将丁乞儿手中的椅子腿踢飞,正是那守门的络腮胡子。络腮胡子骂道:“小崽子你想找死?”又飞起一脚踢到丁乞儿胸口,丁乞儿摔倒在地。那瘦子把络腮胡子拦住道:“师兄,别把他踢死了,咱们找条绳把他捆起来就得了。”瘦子拍拍络腮胡子,走出门去,再回来时,已拿了条麻绳,将丁乞儿捆上。瘦子看着丁乞儿说:“闹吧,闹吧,看你再怎么闹。不说刀谱藏在哪儿,饿死你。说!”
  丁乞儿只是怒目而视。瘦子也不再问,提起丁乞儿扔到床上,和络腮胡子一同走出门去,又将门锁上。
  丁乞儿破口大骂,门外二人却无动静。丁乞儿骂累了,只得停了下来,门外却传来那二人吆五喝六的猜拳声。丁乞儿此时觉得又渴又饿,浑身疼痛,全身没有一点力气。只觉得那猜拳声越离越远,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丁乞儿,丁乞儿。”耳边忽然传来低而急促的声音。丁乞儿睁开双眼,只见眼前站着一个蒙面的黑衣人。丁乞儿双手撑床,坐了起来,才发现身上的绳子已被割断。“跟我走。”那人低声说了一句,拉着丁乞儿便向外走。丁乞儿出门时一看,只见络腮胡子大张着嘴,仰面倒在椅子上,脖子上一道伤痕。瘦子倒在地上,手里握着把刀,也已一动不动。丁乞儿心中狂跳,手心渗出汗来。那人却并不停步,拉着丁乞儿继续走。天很黑,只有微弱的月光。那人领着丁乞儿,熟练地拐了几个弯,便到了一堵很高的墙边。丁乞儿看到高墙,心中一紧,焦急地看着那蒙面人。那人却不停顿,用手抄起丁乞儿,纵身一跃,已跃上墙头,又轻轻跳下。墙外是大片的荒野,那人拉着丁乞儿,一路狂奔,跑出很远,直到跑到一片树林中,方才停下脚步。
  丁乞儿一下坐到地上,大口喘气。那人也在他对面坐下。丁乞儿喘了许久,才缓了过来。他看着那蒙面人,问道:“你是谁?为什么救我?”
  那蒙面人呵呵一笑,声音有些沙哑:“我救了你,你却不谢我,这可不像你的师父。”
莫道萍踪随逝水,永存侠影在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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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高的一座山,不知道叫什么名,我跟着风师父上去的,下山时我转了半天才转出来。”丁乞儿一边慢慢地想,一边说。
  玉安沉思片刻,又问道:“我师父真的死了?”说完直盯着丁乞儿。
  丁乞儿点了点头,不明白玉安为什么又问。玉安又垂眼想了想,站起身拉开门大声道:“来人。”
  方才屋中那人跑来道:“掌门有何事?”
  玉安脸一沉道:“徐师弟,掌门岂可乱叫。”
  那徐师弟陪笑道:“师兄,徐鹏心中明白得很,反正早晚也是师兄做掌门”
  玉安哼一声道:“那也不能乱叫。去,把师弟们都叫到大厅前。”又招手将徐鹏叫到身前,附耳说了几句,徐鹏点点头去了。玉安返身回来,对丁乞儿说:“走吧,把你知道的告诉众师兄。”丁乞儿答应一声,跟着玉安,出得房来,转过回廊,又过了几道门,方才来到大厅前。丁乞儿心中暗自惊叹:“好大的院子!”却见大厅前的一大片青砖地上,站了六七十个人。丁乞儿心中又暗叹道:“这么多人!”
  玉安看着下面露出的大片青砖,心中不乐。徐鹏跑上来说道:“师兄,人都到齐了。”玉安暗叹一声,摆摆手,徐鹏便站到一边。玉安面有戚色,扬声对众人说道:“众师弟,愚兄刚刚得知,恩师确已谢世了。”
  台阶下一片躁动。玉安接着说道:“这位丁乞儿,是师父收的关门弟子。他为师父料理了后世。丁乞儿,你给师兄们说说。”众人闻言,都静了下来。丁乞儿看了看玉安,玉安冲他点了点头,道:“说吧。”丁乞儿便扭头对众人说道:“对,玉师父与风师父比武,他们全死了,我埋了他们。”
  “真的?”“谁能作证?”“师父传给你刀谱没有?”众人一阵嘈杂。
  “安静!”玉安怒道,“一个孩子的话你们也不信!”
  众人安静下来,有些人开始落泪,有些人面露悲戚,有些人却在冷笑。
  玉安看了徐鹏一眼,徐鹏会意,转身离去。玉安看了看众人,大声道:“众位师弟,师父尸骨未寒,有人便去想什么刀谱,良心何在!江湖上盛传,风无骸的徒弟持有他的刀谱,更有人说,我们师父的刀谱也在他的手中。这个丁乞儿便是风无骸的弟子。大家问问他,可有什么刀谱没有。”
  丁乞儿摇摇头道:“真没有刀谱。”
  玉安又道:“当务之急,便是为师父发丧。但丁乞儿在我割玉门中,不知又要招来多少江湖是非。若是外人知晓师父已死,割玉门便危在旦夕。因而玉某决定密不发丧,只在门中立一牌位,供众人祭奠。丁乞儿之事,也不得向外人透露分毫。大家看如何?”
  一语刚了,早有些人在下面喊好。却也有个黑大汉喊道:“师父一死,哪还有什么割玉门,散伙拉倒。”说着便往外走,也有些人也转身准备离去。却不料早有二十余人守住门口,为首的正是徐鹏。徐鹏大声喊道:“你们想去勾结外人,来夺刀谱,休想!”
  那黑大汉却嚷嚷道:“不是说没有刀谱,还还还夺什么刀谱?”
  徐鹏不由一怔,玉安却高声说道:“为保割玉门安宁,任何人不得随意走出割玉门。”
  那黑大汉转过身来,又冲着玉安嚷道:“你是大师兄,又不是掌门,凭什么发号施令?”
  玉安道:“蔡师弟说得在理,割玉门中不可一日无主,大家就选一人出来做割玉门掌门。”
  说完,玉安走下台阶,站到众人之中。徐鹏远远喊道:“要选掌门,除了大师兄谁有资格做?”
  人丛中便也有二三十人喊道:“对,就选大师兄。”
  那黑大汉却又不服道:“玉安,除了走了的,剩下的都是你的人,你骗得了谁?你做得掌门,我蔡大利怎么就做不得?咱俩比比,谁武功高谁便做掌门。”
  玉安缓缓道:“蔡师弟,不要生气。割玉门又不是我玉安一人的割玉门,你做掌门,也要问问大家的意思。”
  “蔡大利,你有什么资格?”“你姓玉吗?”“你又不是大师兄?”“你除了会打架,还会什么?”玉安话音刚落,周围便响起一片质问声。
  蔡大利急得瞪了这个又瞪那个,那边徐鹏又讥笑道:“蔡大利,你还是先撒泡尿照照自己吧。”
  蔡大利闻言大怒,拔刀便冲了过去,口中喊道:“我杀了你这个马屁精。”
  徐鹏也急拔出刀来,玉安飞身过去抓住了蔡大利持刀的臂膀,口中说道:“万万不可。”徐鹏一刀已劈中蔡大利的胸口。玉安急扶住蔡大利,大怒道:“徐鹏,你……”
  徐鹏见状,急忙将刀扔到一旁,上来抓住蔡大利双臂,叫道:“师兄,师兄。我只是挡你的刀啊。”那蔡大利口吐鲜血,已说不出话来,只是瞪着徐鹏,须臾气绝。
  玉安将蔡大利的尸体放到地上,缓缓站起,环顾众人,沉痛说道:“众位师弟,割玉门生死存亡之际,不能再互相争斗了。”
  许多人又喊道:“大师兄,我们都听你的,你就做掌门吧。”
  玉安的视线从众人脸上扫过,一些本来沉默的人也急忙开口喊起来。玉安道:“好,为割玉门计,玉某就忝居掌门之位。”
  说完玉安便走上台阶,站在大厅前。早有人拉着目瞪口呆的丁乞儿一同下去。众人在台阶下站定,齐声高喊:“参见玉掌门。”
  在一片参见声中,玉安神情庄重,冲台下抱拳施礼。
莫道萍踪随逝水,永存侠影在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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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心服人

  “唉——”一声长叹自林中悠悠传来,“曹进师弟,你又要杀人了。”
  中年人闻言脸色大变,急忙站起,低喝一声:“快走!”张雄一把拎起丁乞儿,一干人飞速向林外跑去。跑到树林边,却见那里早站了二三十人。曹进一挥手,众人立住,手都紧握钢刀。这时只听得后面有声音道:“曹师弟,你又何必跑呢。”一个白衣人从树林中缓步走出。
  曹进回身道:“玉安,你到底想干什么?”
  那个白衣人正是玉无心的首徒玉安。玉安叹口气道:“曹师弟,师父失踪,割玉门将四分五裂。正该你我出力之际,曹师弟,你怎能不辞而别呢?”
  曹进冷笑道:“如果我回割玉门,谁做掌门?”
  玉安道:“众人选谁,谁便做掌门。”
  曹进冷笑道:“割玉门中大多是你的人,当然选你的多。”
  玉安道:“曹师弟,掌门只是个虚名。曹师弟想做,我便让贤。”
  曹进道:“只怕我进了割玉门,就再难活着出来了。”
  玉安愕然道:“曹师弟说哪里话来?曹师弟重归割玉门,你我兄弟齐心协力,割玉门定会再发扬光大。”
  曹进冷笑道:“曹某知道自己的斤两,不敢与玉师兄争锋。人各有志,曹某就此告辞。”
  说完一挥手,便要带众人走。玉安却又叹口气道:“曹师弟,你执意要走,愚兄也无法强留你,只是这个孩子你要留下。”
  曹进一惊,返身问道:“这孩子与你何干?”
  玉安道:“留在我这儿,才能保住性命。”
  曹进冷笑道:“玉安,你少装正经。谁不知道这孩子是风无骸的徒弟?你想要刀谱,不行!”
  说完率人往外便走,玉安的人上前阻拦,双方斗在一处。玉安带的都是割玉门中的好手,没过多久,曹进的人已落尽下风。曹进心中明白,飞身跃到张雄身旁,两刀将与张雄交手之人逼退,喝一声“走”,曹进在前,张雄在后,冲出了人群。
  玉安在一旁看得清楚,飞身抢出,拦住二人去路。曹进左手一把将丁乞儿抢过,右手一推,将张雄向玉安推了过去。张雄收脚不住,只好挥刀向玉安砍去。玉安手一展,手中已多了一柄一尺长的短刀,迅疾一挥,划过张雄的胸口。玉安哼了一声,飞身追去。
  曹进轻功原不如玉安,加之又提了丁乞儿,不多时便被玉安追上。曹进知道再跑也无用,索性止住脚步。玉安也不敢大意,止住身形,对曹进说:“曹师弟,回头是岸哪。”
  曹进啐了一口,忽一扬手,六把飞刀向玉安射去。玉安猝不及防,急使一铁板桥,脊背几乎贴到地上,最低一把飞刀已贴着面门飞过。曹进飞身扑上,不料玉安一甩手,手中短刀扎到曹进右臂,钢刀落地。玉安挺身而起,哈哈笑道:“曹师弟,不是只你会飞刀,玉某也练过几日。”却又叹口气,微摇头道:“刀为凶器,不得已而用之。”
  曹进却冷笑看着玉安道:“玉安,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说完挥左臂向丁乞儿顶门拍下。玉安大惊,又一飞刀扎入曹进心口。曹进掌势不绝,仍是击到丁乞儿头上。丁乞儿双眼一黑,失去知觉。


  丁乞儿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床上铺着厚厚的褥子,十分软和。很久以来,丁乞儿一直睡在坚硬的地上,躺在这么软的床上,心中不由感慨:还是床上舒服。
  丁乞儿坐了起来,看到床边坐着两个身佩短刀的人。看见丁乞儿醒了,其中一人便起身走了出去。丁乞儿心中疑惑,想不清之前发生的事情。他看了看另一佩刀之人,问道:“这是哪儿?”
  那人看了看丁乞儿,道:“你不要动,这是割玉门门主玉安玉大侠的住处。”
  丁乞儿忽然想起过去的事,急问道:“救我的那个人便是玉大侠吧?”
  那人点了点头。
  丁乞儿心中一阵狂喜,又急问道:“玉大侠在哪?我去谢谢他。”
  那人忙一按丁乞儿道:“别动,他马上就到。”
  丁乞儿闻言坐下,却高兴地直向外望。不多时,只见一个身穿白衣的中年人笑逐颜开地走了进来。进得屋来,便走到丁乞儿床前,握住丁乞儿的手问道:“好些了吗?”
  丁乞儿心中高兴,从床上蹦下来道:“好了。谢谢玉大侠。”
  玉安挥一挥手道:“小事一桩,不用客气。”说完挥挥手,床边的那人便走出屋去,把门关上。玉安停了片刻,方问丁乞儿道:“曹进为什么要抓你?”
  丁乞儿想了想道:“不知道。”却又忽然想了起来,说道:“他找我要风师父和玉师父的刀谱。”
  玉安一怔,随即问道:“你说的风师父是风无骸吧?”
  丁乞儿点了点头。
  玉安接着又问:“你说的玉师父可是指我的师父玉无心玉大侠?”
  丁乞儿高兴地点点头道:“玉师父也收我为徒了。”
  玉安一惊,急抓着丁乞儿问道:“我师父现在在哪?”
  丁乞儿黯然说道:“玉师父和风师父比武,都死了。”
  “真的?”玉安又追问道。
  “嗯,真的。”丁乞儿看了看玉安又说道:“玉大侠,你别伤心了。我把他们埋了。”
  玉安缓缓松开抓住丁乞儿的双手,愣了片刻,点点头道:“好,好,我不伤心,我不伤心。”玉安又看了看丁乞儿,道:“这么说来你算是我的师弟了。好了,你到了割玉门,便是到家了。你也不用费心保护刀谱了,交给我便行了。你把刀谱藏到哪去了?”
  “刀谱?没有刀谱啊?”丁乞儿惊诧道。
  “没有刀谱?那我师父教你什么了?”玉安追问道。
  “没教我什么,收我为徒后,玉师父便和风师父比武,都死了。”丁乞儿说着,低下头去,忽又抬头道:“对了,玉师父只是让我倒水,就是用两个……”
  “哦。”玉安打断道:“那只是我们割玉门入门时都要做的事。除此之外呢?”
  丁乞儿又认真地想了想,说:“没有了。”
  玉安看着丁乞儿,许久不语。丁乞儿纳闷,正想问时,玉安又开口问道:“风无骸的刀谱呢?”
  丁乞儿道:“风师父没传我刀谱,他只是教了我几招。”
  “哦?”玉安双眼放光,喜道:“是吗?教了哪些招式?你练练,让我看看比咱们割玉刀如何。”
  “好。”丁乞儿一口答应,说完便四顾去找可用的东西。玉安站起身,将一柄长刀拿来。丁乞儿拿了长刀,放在手中欣喜地看了看,乐道:“这可是真刀啊。”
  玉安却眉头紧锁。丁乞儿双手拿了长刀,站定身形,大喝一声“迎风斩”,长刀用力向前劈出。劈完之后,丁乞儿看着玉安,玉安却只淡淡地问:“就这一招?”
  丁乞儿点了点头。玉安心事重重地想了片刻,又问丁乞儿道:“我师父埋哪儿?”
  “一座山上。”丁乞儿说。
  “哪座山?”玉安接着问。
莫道萍踪随逝水,永存侠影在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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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山之后,丁乞儿不知自己要做什么。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在这一片灿烂的阳光中,却如同梦一般。丁乞儿恍恍惚惚地走了许久,直到看到一家卖炊饼的,方才觉出肚饿。摸一摸怀中,还有风无骸给他的铜钱。丁乞儿忽然意识到,风师父已经死了,再也不能教他了。
  丁乞儿买了两个炊饼吃着,鼻子觉得有些酸。两个炊饼吃完,丁乞儿对自己说:“还是回去吧。”


  几天后,丁乞儿回到了家乡。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丁乞儿不由地很高兴。
  熟悉的草,熟悉的树,熟悉的原野,熟悉的村庄。
  风中传来熟悉的短笛声,高高兴兴的,是二石吹的。
  丁乞儿心中便也高兴起来,忙顺着笛声找去。却见一棵大树底下,坐着三个孩子。丁乞儿忙叫起来:“豆子,二石,大冬瓜!”同时跑了过去。
  树下的三个孩子听到叫声,都扭头看了过来。二石将短笛放下,惊喜地站起身叫道:“是钉子!”
  三人迎着丁乞儿跑了过来。几个小伙伴久别重逢,自是十分高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你去那了,钉子?这么久找不到你。”个子最低的豆子兴奋地问道。
  “咳!说出来你们也不信,我学武去了。”丁乞儿说,却又叹了口气。
  “咱们到那儿去慢慢说。”二石说,“你回来得真巧,我们正好找了好多好吃的。”
  大家边说边笑着走了过去。在大树下面,放着几个破碗,碗里盛着各种各样讨来或捡来的东西。“看,还有肉呢。”大冬瓜说,几个人便在碗旁坐下。“那次我偷了钱大坏人一只鸡,烧着吃了,可惜下大雨,没找着你们。”丁乞儿惋惜地说。
  大家都用手去抓东西吃,豆子却从腰间拔出两只一样长短一样粗细的树枝,当作筷子夹着吃。大冬瓜笑道:“大家看豆子,还用筷子呢。”
  二石、丁乞儿也跟着笑。豆子不服地说道:“用筷子怎么了?”
  二石摇头道:“豆子就是和咱们不一样,毕竟曾经是大户人家的孩子。”豆子开始还点头,等到看到二石的表情,才知道他是在嘲笑自己,便将手中的筷子朝二石扔来,口中道:“着暗器!”二石急闪时,已被一支树枝击中胸口。二石装着倒地,大家都一阵大笑。
  笑完,豆子说:“以后我有钱了,就请你们去城里的酒楼吃饭,要一桌子菜,看你们再用手吃?”
  大家又一阵大笑。豆子忽然不笑了,惊恐地说:“独眼狗!”
  只见一人正晃着膀子向他们走来,正是独眼狗。大家急忙收起吃的东西,撒腿就跑。才跑不多远,豆子已被独眼狗赶上,一脚踹翻,按在地上狠揍,一面骂道:“小崽子,还敢跑!”
  豆子也不敢抵挡,用手抱了头大叫。二石和大冬瓜丢了手中饭碗,向独眼狗冲去。二石手中还拿了根打狗棍,抡起来便砸到独眼狗背上。独眼狗却不嫌疼,一脚把二石踢到一边。二石被踢得捂着肚子,站不起来。大冬瓜从后面搂住独眼狗,死不松手,却被独眼狗揪住一甩,甩出六尺多远。丁乞儿刚才跑得最快,这时才冲了回来。他捡起地上的打狗棍,便向独眼狗挥去。独眼狗却不放在心上,抬右臂一挡,只听“喀嚓”一声,打狗棍断为两截,独眼狗却抱着右臂疼得在地上打滚,嚎叫。丁乞儿拿着半截棍子仍是劈头盖脸地打去,独眼狗却惨叫道:“别打了,别打了,我的胳膊断了!”
  丁乞儿双手拿着一截断棍,不由愣住,他也没想到自己的这一棍竟如此厉害。豆子等人这时都已起身围了过来,三人惊奇地看着丁乞儿,二石惊叹道:“钉子,你果然没白练,真厉害!”
  丁乞儿这才清醒过来,这是“迎风斩”,师父教给他的唯一的一招。双手执刀向前劈出,这简单的一招师父一直让他苦练了二十几天。
  豆子狠狠地用脚踢着独眼狗,一面恨恨地道:“叫你欺负人,叫你欺负人!”二石、大冬瓜也上去一齐踢,丁乞儿拿着断棍上前也打了几下,独眼狗蜷在地上疼得大叫。丁乞儿心中不忍,拦住三人道:“别打了。”二石他们也住了手,豆子直喊“痛快”。丁乞儿也觉得痛快,将手中断棍一扬,喝问独眼狗道:“你还敢不敢欺负人了?”豆子也喝问道:“对,你还敢不敢欺负我们了?”独眼狗忍着疼痛道:“再不敢了,再不敢了。”大冬瓜说:“打死他算了,这家伙这么坏。”豆子也说道:“对,打死他。”丁乞儿看了看脸色苍白的独眼狗,说道:“算了吧。”二石说道:“就怕他好了之后再打我们。”独眼狗忙道:“不会,不会。”二石道:“你说话算话?”独眼狗忙不迭地说:“算话,算话。”丁乞儿道:“不怕,他要再欺负人,我再把他的左胳膊也打断。”
  二石等人高兴道:“对,对。”四人一同笑着离开,丁乞儿却忽然停下,转身回去。独眼狗看着丁乞儿,惊恐道:“我真不敢了。”丁乞儿并不理会,把根断棍放到独眼狗的断臂下,又从身上撕下几缕布条为他缠上。丁乞儿在怀中仔细地掏了掏,身上还有三文钱,便都给了独眼狗,这才返身回来。
  豆子不由埋怨道:“饶了他就算了,还给他钱?”
  丁乞儿道:“他的胳膊断了,看病总要花钱。他和咱们一样,也是叫化子。”
  三人一听,也都点头,便一面走一面问丁乞儿这一段的经历,丁乞儿也兴奋地说着。却见对面走过来一群人,个个手执钢刀,四人不由住了口,慢慢地走。那群人走到近前,领头的一个中年人将手中长刀一摆,拦住他们,问道:“你们这儿可有个姓丁的小叫化?”
  丁乞儿还没开口,二石却抢先说道:“有哇,前些天我还见过他呢。”
  丁乞儿等人惊奇地看着二石,那人却追问道:“在哪?”
  二石却嬉皮笑脸地伸手道:“我为什么要给你说?”
  那个中年人却一翻手腕,刀已架到二石的脖子上:“臭叫化子,还敢要挟老子。不说老子杀了你。”
  二石吓得脸都变了色,忙说道:“在那边的钱家庄,在那边的钱家庄。”
  中年人一声冷哼,将刀收回,带着众人走了。四人看着那群人离得远了,二石说:“亏得我脑子快,钉子,他们好像是找你的。”
  豆子颤声道:“这群人太凶了,咱们快跑吧。”
  正说话间,那群人到了独眼狗身旁。独眼狗已坐了起来,那中年人好像又问了独眼狗几句话,独眼狗狞笑着冲着丁乞儿一指。二石慌道:“不好,快跑。”
  四人回身便跑,谁知没跑出几步,却见那中年人已挡在了他们面前。四人大惊,那中年人手一挥,将二石一刀砍翻在地。丁乞儿急扑上看时,二石已没了气息,血溅了一地。丁乞儿血一下全涌到头顶,“呀”一声大叫,舍命扑上,却被那人用手一点,便摔倒在地,动弹不得。只听那中年人叫了一声:“张雄。”一个大个子便跑来将丁乞儿轻轻一提,夹在腋下。丁乞儿耳中又听得大冬瓜一声惨叫,接着只剩下豆子的哭声。丁乞儿心中悲愤,却又无可奈何,眼前只能看到晃来晃去的草地。过了一时,丁乞儿忽感天旋地转,倒在地上。又被扶着坐了起来,便看到了那个中年人,原来已来到一片树林中。
  那个中年人坐到对面问道:“你便是丁乞儿?”
  丁乞儿怒目而视,并不答话。张雄一巴掌打在丁乞儿头上,喝道:“快说,又没点你哑穴。”
  丁乞儿仍不说话。
  中年人又问:“你是风无骸的弟子?”
  丁乞儿只是怒目而视。
  中年人道:“风无骸的刀谱在哪?玉无心的刀谱在哪?”
  见丁乞儿仍不回话,中年人将刀拔出,放在丁乞儿颈上,冷冷道:“再不说,我杀了你。”
莫道萍踪随逝水,永存侠影在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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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起腥风

  丁乞儿走到很远的地方,觉得师父看不到他了,便把玉壶放下,爬到一棵松树上,远远地看着风无骸与玉无心。只见二人已拔出刀来,心里不免紧张。却见二人并不交手,心中纳罕。许久后,又见二人各向空中一挥刀,便把刀放下。丁乞儿又看了片刻,见二人再不动手,心道二人已经比完,方才放心,下了树,拿了壶,下山去了。
  丁乞儿在上山时似乎看见一处清泉,此时便拿壶寻去。路上很静,只有他一个人走着。丁乞儿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到得泉边,丁乞儿将壶放入水中,只觉水已凉得彻骨。壶中的残茶浮了出来,旋了几圈,渐渐沉到泉底去了。泉水注满了玉壶,丁乞儿将壶举起,对着月光,玉壶与水却如一块泛着冷光的冰。丁乞儿见水已灌满,便拿了玉壶向回走去。由于拿了壶水,上山时更为艰难。丁乞儿手脚并用,等到爬上山,已出了一身汗。到了山顶,丁乞儿远远便看到两位师父仍坐在原处。到了二位师父近前,丁乞儿高兴地叫道:“师父,水来了。”
  但二位师父却没有应声。丁乞儿一面走一面又叫道:“玉师父,现在就倒水吧?”
  仍是一片寂静。丁乞儿走到两位师父面前,却见两位师父都闭着眼睛。丁乞儿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慌,急再叫时,却仍毫无回应。丁乞儿便去拉风无骸,却觉触手冰凉,心中一惊,竟跌坐到地上。丁乞儿不由大哭,急去拉玉无心时,玉无心也已冰凉。丁乞儿一时不知所措,只是一味地哭。哭了许久,知道再哭也无用,想起先做的是要埋葬师父。丁乞儿不由想起父亲去世时的情境,以后世上又只剩他一人了。
  丁乞儿擦干眼泪,看了看周围,四周都是石头。丁乞儿跑到远处的松林中,才找到可以埋葬两位师父的地方。丁乞儿又跑回去,将风无骸往林中背。途中歇了几歇,待背到时,已累得浑身酸软。丁乞儿歇了一会儿,便又鼓足力站起身来,走过去去背玉无心。玉无心虽比风无骸轻,但丁乞儿已是十分劳累,背得更加吃力。背到后,丁乞儿整个人都瘫倒在地,再也不想起来。歇了许久,丁乞儿方才缓了过来,强打精神,拿了二人的刀,在地上挖出两个大坑,又在坑内铺上厚厚的松针,方才将两位师父放入其中。丁乞儿又将二人的刀放到各人身旁,又铺上松针,用土埋上。丁乞儿颓然坐在两座坟前,哭一会儿,愣一会儿,不知什么时候便趴在地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很高。丁乞儿坐起身来,一时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待看到两座坟,昨晚的事情才渐渐浮现出来。丁乞儿想起风无骸对自己的照顾,不由又哭了一通。哭完后,他站起身来,向昨晚两位师父比武的地方望去,只看到一个玉壶和两个玉杯。丁乞儿忽想起玉无心交待的事情,便走过去将玉壶玉杯拿来,坐到坟前,将一个玉杯倒满水,然后按玉无心的交待,将水在两个杯中倒来倒去。谁知倒得略急了些,水便溅出了几滴。丁乞儿想起了玉无心的话,便将杯满上,从头再来。这一次他倒得慢了些,但时间一长,便耐不住性子,不由倒得快了,水又溅了出来。“小心些!”丁乞儿对自己说。他又将水倒满,重新开始。这一次丁乞儿更加小心,杯中的水越来越少,渐渐地只剩下小半杯。他心中高兴,觉得山上的小鸟叫得也很开心,谁料一不小心,水又溅了出来。
  丁乞儿心中生气,将杯中剩的水都泼到地上,赌气道:“不倒了。”过了一时,却又恨恨道:“我就不信我做不到。”
  丁乞儿又倒满一杯,接着倒水。谁知心里越急,越容易溅出来水。接连倒了几十次,却是越倒洒得越快。丁乞儿气急,埋怨道:“做这有什么用啊 ,不做了。”说着将杯也放到地上,转身走了。
  但走了几步,丁乞儿却又停住脚步,转身走了回来。“都已经答应玉师父了。”丁乞儿自语道。
  丁乞儿觉得有些肚饿,摸了摸身上,还有干粮,便吃了些,重又坐下倒水。水溅出几滴,他便将水全满。水再溅出,他便又将水倒满。丁乞儿全神贯注地盯着水的流动。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眼前只剩下了反复流下的水,水与玉杯的清泠的撞击声将他笼罩。有一段时间丁乞儿觉得双臂很酸,仿佛再也抬不起来。但他的心中只剩下一个倒水的念头,这一念头犹如眼前的流水一般绵绵不绝。双臂的酸痛渐渐消失,渐渐地变为麻木,渐渐地再无感觉。水的颜色逐渐发生改变,先是泛出了红红的霞光,红红的霞光渐又融入黑夜,之后浮出了青青的月色,流水的泠泠声在月色中显得更加清晰。丁乞儿沉浸在这水的流动之中,浑身说不出的畅快。他的身体仿佛成了空的,夜里的凉气在体内弥漫。丁乞儿感觉到清凉的月光从天上洒下,感觉到松树在夜色中静静伫立,甚至感觉到露珠正在草尖上逐渐地凝结。这些感觉并没有影响到丁乞儿倒水的举动,倒水的意识如绵延不绝的长河,而那些零星的感觉只如同河面的反光。丁乞儿感到有种东西源源不断地流入他的体内,他浑身开始变得暖烘烘的,不久却又开始发麻,发酸,发胀,发痒。但这些感觉都如水面上的浮光,依次消失了,只剩下那条河流在身体中不断地流动。一滴水映着清冷的月光从杯中滴下,没入另一只杯中。那一只玉杯又被丁乞儿举了起来,但再没有水落下。
  “啊——终于倒完了。”丁乞儿伸了个懒腰说。他看看天色,大概已到了下半夜。丁乞儿觉得乏得很,便躺在地上睡去。
  丁乞儿再醒来时,已近正午时分,肚子已是饿得紧,摸一摸怀中,干粮已经吃完。丁乞儿看到面前的两只空杯,心中很觉安慰。他将两个玉杯中都倒满泉水,又将玉壶放到两座坟墓之间,一边放了一个玉杯,说道:“风师父,玉师父,你们二人在天上也这么喝茶吧。喝茶就行了,别比武了。”
  说完丁乞儿又磕了三个头,起身后又看了几眼,终于下山去了。
莫道萍踪随逝水,永存侠影在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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