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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道萍踪随逝水,永存侠影在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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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却毫不服软,叫道:“你小子是个聋子?方才便说了老子叫米小顺。你别叫胡雄了,叫糊涂吧。”
  胡雄并不生气,哈哈大笑道:“你这么个小瘦子也来比武,能拿得动刀?”
  米小顺一晃手中的薄片刀道:“你小子瞎了眼,这不是刀是什么?”
  胡雄哈哈大笑道:“你这也叫刀。”说着将自己的大环刀一晃,“哗啷啷”一片响声。米小顺道:“老子这刀真杀过人,杀了你休要怨恨。”说着一晃手中刀,扑了上来。胡雄一扬手中刀,“当”一声响,双刀相交。米小顺被震得退出两步,急看手中之刀,已多了个缺口。胡雄哈哈大笑,又执刀逼来,米小顺便急忙躲开。胡雄连攻几次,都被米小顺躲开。胡雄心中焦躁,突使怪招,大环刀脱手而出,向米小顺砸去。米小顺猝不及防,“哎哟”一声,被砸下擂台。
  胡雄得胜,志得意满,捡了刀跃下擂台。王庆早迎了上来,伸着大拇指夸道:“大哥果然厉害。”胡雄哈哈一笑,便和王庆一同去寻丁二勇,却见丁二勇已走了过来。王庆道:“老二,大哥赢了,你怎么样?”丁二勇道:“赢了。”胡雄高兴地大笑,却又愁道:“你我兄弟若在决战中相逢,这可如何是好?”丁二勇道:“那只能看谁武功好了,不能徇私情。”胡雄赞道:“老二说得是。”
  第二日,王庆仍来与胡雄助威。胡雄尚未上场,却见丁二勇已低头过来。胡雄诧道:“二弟,你如何过来了?”丁二勇道:“败了。”胡雄更是惊诧,又问道:“败给谁了?”丁二勇道:“叫单丰,一个使枪的。”胡雄又诧道:“并没有听过这个人的名号。”丁二勇道:“虽没有听过这个人的名号,那条枪使得真是厉害。”正说话间,忽听台上叫道:“震天虎胡雄对黑风枪栾山君。”丁二勇道:“呀,大哥,也是个使枪的。”胡雄也紧张道:“听此人绰号,定不是个好对付的。还叫山君,也是个老虎。”王庆道:“大哥,二虎相争,必有一伤,大哥小心。”胡雄道:“没事,大哥绝技在身。”说完,扎一扎衣带,抖一抖精神,上擂台去了。
  胡雄站到擂台上,心中七上八下,看着擂台底下。台上主持之人又连叫几边栾山君,仍无人上来。忽听底下一人叫道:“栾山君来不了了,已被余山五杀杀了。”底下一片哗然。胡雄却极高兴,在台上哈哈笑了几声,方才下来。见到丁二勇与王庆,王庆道:“大哥运气真好,不用打也能胜。”胡雄只是哈哈大笑。
  第三日,三人又同到擂台下。王庆道:“今日与大哥对阵的不知道厉害不厉害。”丁二勇道:“别对到单丰那样的就行。”胡雄道:“老子一向有福,你二人放心吧。”三人一边看一边闲话。忽听台上叫胡雄的名字,胡雄一愣道:“我的对手是谁?”王庆与丁二勇都摇头说没有听清。只见一人已站到擂台上,一身青衣,执一柄长剑。胡雄哈哈笑道:“你二人看那人可是我的对手?”丁二勇便摇头。王庆道:“一个瘦弱的书生,怎能是大哥的对手?”胡雄哈哈大笑,上擂台去了。
  到了擂台上,胡雄看一眼对面之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那人一笑道:“水镜水无痕。”胡雄摆一摆手中刀道:“你这绰号起得不好,叫什么水镜,都是一打就碎的东西。”
  水无痕笑道:“在下姓水名镜字无痕。”
  胡雄听得糊涂,便自顾问道:“你的绰号呢?”
  水无痕道:“没有绰号。”
  胡雄道:“没有绰号怎么在江湖上混。”他又上下打量一番水无痕,实在想不出什么恰当的绰号,只得道:“以后本寨主闲了,再给你起一个。”
  水无痕一笑道:“多谢费心。”
  胡雄哈哈笑道:“你不用害怕,看你是个读书人,咱们交手点到为止,我不会伤你的。”
  水无痕拱手道:“如此多谢了。”
  胡雄将手中刀晃了一晃,叫声“小心”,一刀向水无痕劈去,却劈了个空,人已不知去了何处。只听底下王庆大喊道:“大哥,身后!”胡雄急一回身,只见长剑的剑尖正对着自己喉咙。胡雄来不尽招架,急使出绝技“就地十八滚”,滚出好远。胡雄在此之前屡遇险境,均靠此招摆脱,使得甚是熟练。谁料方一站起,剑尖又已到了咽喉前。胡雄再次施展绝技,远远滚开。正滚之时,忽听王庆喊一声“大哥小心”,胡雄还未想到要小心何事,只觉身下一空,已重重摔到擂台底下。
  王庆与丁二勇急忙上前,将胡雄扶起。王庆叫道:“不算不算,我们大哥是自己摔下来的。再来比过。”胡雄却揉着摔疼的胯骨,大声对王庆道:“自己不小心摔下来那也是掉下擂台了,怎能因为咱们坏了规矩?”说完回身冲着水无痕大声嚷道:“你放心,本寨主不会耍赖,就算你赢了。”水无痕拱手笑道:“承让承让。”胡雄哈哈笑着摆摆手,方才一瘸一拐地同丁王二人走了。
莫道萍踪随逝水,永存侠影在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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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雄失足

  平福客栈是个不大的客栈。铁恭进去时,便不由皱了皱眉。店中的桌椅虽都新刷了层漆,却仍难掩破旧,店中人倒也不少。一个伙计早已跑上来道:“客官请先坐下。”说着要用手去拉铁恭。铁恭一皱眉,闪身躲开,自到一边找了处干净座头坐了。那伙计又上前笑容可掬地问道:“客官住店还是吃酒?”铁恭道:“我来找人,孔康孔大侠可住在你店中?”伙计问道:“可是那拿两柄大斧的大侠?”铁恭闻言,笑道:“不错。你去请孔大侠出来。”那伙计答应一声去了。
  不多时,只见后面走来一人,身高体阔,络腮胡须,腰插双斧,一双眼却很温和。一见铁恭,那人便喜道:“铁贤弟,好久不见。”铁恭也忙站起身道:“孔兄,别来无恙。”孔康走到桌前,将腰间双斧放在桌上,伸手道:“贤弟请坐。”铁恭姑且坐下。伙计跑上来问道:“二位大侠点些什么菜?要多少酒?”孔康尚未开言,铁恭挥手道:“你且下去,叫你时再来。”那伙计犹道:“客官,我们此处的菜那是远近闻名……”铁恭皱眉道:“远近闻名,我如何不知?休要啰嗦,下去。”那伙计听话音不对,忙赔着笑脸,到一边去了。
  铁恭对孔康道:“昨日便听说孔兄来到此处,今日小弟找了好几家客栈,方才找到。孔兄为何住在这样破的客栈?”
  孔康看了看在一边忙着的伙计,笑道:“住在哪里都是一样,再有便是此处伙计太过热情。”
  铁恭也不由笑道:“那是因为孔兄面软。孔兄不要在这家住了,小弟为孔兄换一家客栈。”
  孔康摇手道:“多谢贤弟费心,不必麻烦了,此处住着甚好。”
  铁恭也不勉强,便道:“孔兄,我们同往醉仙楼去坐坐。”
  孔康道:“不用麻烦了。”
  铁恭道:“上次多蒙孔兄款待,便已说定如到此处,当由小弟作东。孔兄怎可反悔?”
  孔康笑道:“并没有不让贤弟作东,在此饮酒便可,又何必要跑到醉仙楼?”
  铁恭道:“此处怎可与醉仙楼相比?”
  孔康道:“此处酒菜也是别有风味,就在此处便可。”
  铁恭听了,也不好再勉强,便叫伙计过来,捡最好的点了一桌。又见周围人声嘈杂,想寻一僻静之处。却见临窗的一张桌旁,只坐有一人,铁恭叫过伙计道:“你与那人说说,我们与他换换座头。”伙计答应着去了。不一时,那伙计返回来,为难道:“那位客官犟得很,说什么也不换。”铁恭道:“你去与他说说,是江南铁恭要与他换。”那伙计也不由惊诧道:“原来您是铁公子,小人这就去说。”说着忙又跑过去与那人说。铁恭冷眼看去,只见那人年纪甚轻,一身布衣,手边放一柄刀,刀也甚为普通。铁恭心底冷哼一声,只看那人反应。伙计在那人面前说了许久,方才又过来苦着脸道:“铁公子您大人大量,那人还是不肯换。”铁恭闻言,脸便沉了下来。孔康却道:“不换也便罢了,此处挺好。”铁恭冷冷道:“此等人也太不识抬举。”伙计插言道:“铁公子你是何等人物,也不须和此等人一般见识。”铁恭听伙计说得有理,便也罢了。
  忽听一阵喧闹,客栈中进来三人,正是震天寨的三位寨主。那三人进得店来,胡雄便一阵嚷嚷:“快拿你们店中最好的菜,最贵的酒。”嚷完又寻座头,见身旁桌边只坐了一人,便大声喝道:“一边去,让老子坐这儿!”
  那人一拍桌子,哼了一声。胡雄一看那人胡须蓬乱,一脸凶相,还瞎了只眼,忙道:“此处不好,咱们去窗边那张桌子,能看风景。”三人便走过去冲那年轻人嚷道:“快快起来,到一边坐去。”那年轻人抬起头来,冷冷盯着三人。胡雄不由又是一惊,却又觉得那人眼熟,忽然想了起来,便道:“你不是那个叫什么丁正风的吗?算了,既是熟人,你也不用起来了。”说完自和丁二勇王庆去旁边一张桌上坐了。
  铁恭在旁看了,冷笑了一声道:“这里菜与酒倒也罢了,却是鱼龙混杂。独眼丐侯放竟也在这里。”孔康一笑道:“不须管他人之事,咱们且喝酒。”二人便一面喝酒一面说些闲话。忽听外面又进来一人,客栈中人都向门口看去。原来那人脸色惨白,白衣孝帽,手中赫然拿着一支招魂幡。客栈中人或惊愕,或皱眉。孔康微微一笑,铁恭心中冷笑,独那胡雄却扭过头来,朝地上吐口唾沫道:“呸,晦气!”
  话音刚落,那怪人身形已到胡雄眼前,手中幡杆冲胡雄咽喉捅去。胡雄只来得及大张了嘴。只听“嘡”一声响,幡杆已被丁正风一刀挡开。那怪人身形又飘到门口,略感吃惊地看着丁正风,一时并不再攻上。
  孔康的右手本已抓住斧柄,此时轻轻收回。铁恭见那人装扮,已知来者是招魂使者甘骇。当下朗声道:“江流江大侠等有令,英雄会间不得滋事,想来甘使者还不知晓吧?”
  甘骇扭过头来看了铁恭一眼,身子一纵,眨眼不见了。客栈中人纷纷咋舌,都望向铁恭,伙计也上来道:“铁公子果然厉害。”铁恭一笑,只是端起酒杯喝酒。孔康见那丁正风出手不凡,又能相救他人,心中敬佩,便起身冲丁正风一拱手道:“丁大侠,好功夫。在下孔康,同来喝杯酒如何?”丁正风拱手还礼,却说道:“多谢孔大侠美意,不必了。”仍自己在一旁慢慢吃饭。铁恭小声道:“孔兄何必请他这种不明事理之人,自己倒落个没意思。”孔康却并不生气,说道:“他既不来,便有不来的缘由。”铁恭道:“孔兄的好脾气,江湖中真是少有。”孔康只是一笑。
  那边胡雄却站起身来,走到丁正风面前坐下道:“兄弟,身手不错,跟着本寨主干吧?”丁二勇和王庆也都坐了过来。听胡雄如此说,丁二勇道:“要在我们寨中混出头,得靠刀来说话。”胡雄道:“这位小兄弟身手不错。如果能到咱们寨中,那咱们的震天寨更是没人敢惹?“”王庆对丁正风道:“你到我们寨中,可坐个第四把交椅。大哥的绰号叫‘震天虎’,二哥的绰号叫‘震地豹’,你三哥我的绰号叫‘震山狼’,三哥我给你起个绰号,就叫‘震林豺’如何?”丁正风冷冷道:“不用。”
  胡雄犹自劝说,丁二勇已回到他们桌边去了。王庆本不热心,便回去了。胡雄说了一时,丁正风并不答一句。恰好王庆来叫,胡雄也回到自己桌边。
  铁恭冷眼看着胡雄回去,又对孔康道:“如此小店,虽来的多是些无名之辈,倒也能见些人物。此次英雄会,竟连甘骇都引过来了。”孔康道:“正可趁此时,开些眼界,长些见识。”铁恭道:“怕是大都冲英雄会第一的名头来的。”孔康一笑道:“不少人确是如此。”铁恭问道:“孔兄也是为此而来吧?”孔康点了点头。铁恭又问道:“怕是又是林姑娘的主意吧?”孔康笑了笑,点了点头道:“并不求得英雄会第一,说得过去也便行了。倒可借此多交些朋友。”铁恭不由一笑道:“果然不出所料。不过交些朋友确是大好机会。江大侠也曾嘱咐于我,得不上英雄会第一,也要广延声誉,以后在江湖中方可举足轻重。”
  二人正说话间,忽听到外面有人在唱莲花落。铁恭皱眉道:“这店里不会再进叫化子吧?”话音未了,一个叫化子真的走了进来。那叫化子年纪不大,身量瘦小,左手拿一破碗,右手持一竹竿。伙计还未来得及阻拦,那叫化子已走到侯放面前道:“老爷可怜可怜,赏两个钱吧。”侯放皱眉挥手道:“滚滚滚,滚一边去,臭叫化子。”那叫化子却不躲开,反嘻嘻笑道:“老爷绰号独眼丐,也是个叫化。老爷怎么自己骂起自己来了。”孔康知道那侯放虽然绰号叫作独眼丐,但人们从不当面如此称呼,此三字侯放都极为忌讳,担心那小叫化要倒霉,手放到斧上,只等那小叫化凶险时便出手。侯放果然大怒骂道:“小兔崽子你想找死。”一掌打向那小叫化,手掌挂起一阵阴风。孔康铁恭都暗自心惊:这侯放的七残手果然了得。却见那小叫化身子一闪,竟已躲开。右手竹竿一甩,竟向侯放脸上抽去。侯放急忙一闪,险些挨上,心中暗暗吃惊。那小叫化道:“这位爷不给便算了,何必跟我一小叫化子过不去。”说完竟不理侯放,向里走来。侯放怕坏了名头,也便借此收手。
  孔康道:“看此人身手,当是穷开心乐天吧?”铁恭点点头道:“那手中便是不断竹竿。”此时伙计却跑了上来,用手推着乐天道:“出去出去,不看这是什么地方,竟敢来此乞讨。这儿的爷都是大侠,伸根指头就摁死你了。”却听丁正风喝道:“住手。”那伙计愕然回身,急住了手。丁乞儿将一把铜钱递于伙计道:“这是饭钱。”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包裹,打开看时,是些铜钱与些许碎银。丁正风将一串钱递于乐天,乐天看着钱,却不去接,反问道:“你给我这么多钱作什么?”丁正风道:“以前我也做过乞儿。”乐天却伸手拈了几文散钱,哈哈笑道:“我也不是打劫的,我只是个叫化子。多谢多谢。”说完,唱着莲花落,扬长去了。


  英雄会终于开始了。
  震天寨的三位寨主早已作好准备,只等这一日来临。刚刚日上三竿,三人便来到了擂台前,不料擂台前早已挤满了人。三人只得踮着脚尖远远地看去,只见八个擂台都已准备就绪。擂台的最前面列了队人,均穿一身黑衣,将擂下众人挡在一丈开外,里面似还摆有桌椅。擂台的后面各竖一根长杆,上挑一面旗,旗上各写着从一到八的数字。一时比武开始,八个擂台上便各有人宣布第一场对决之人。胡雄与王庆二人均在八号擂台,丁二勇却在三号,丁二勇便自去了。胡雄与王庆站在八号台下,一面看一面评论众人不足。忽听台上叫震山狼王庆,王庆便冲胡雄一抱拳道:“大哥,小弟先去抖抖咱震天寨的威风。”胡雄也一抱拳道:“贤弟旗开得胜。”王庆拿了刀,口道“借光借光”,挤了过去。到得台前,只见台下果有桌椅,中间椅子上坐位老者。王庆也不知此人是谁,自到擂台边,用嘴咬了刀,助跑十几步,将身一纵,又用手一按,便上了擂台。王庆提刀站在台上,见台下众人都看着自己,心中甚是满意。忽听身旁那人又叫道:“黄发怪客靳元寿。”话音刚落,一人持刀大步走到台前,一跃而上。身旁那人跃下擂台,方才上台之人看着王庆拔出刀来。王庆一看来人那稀疏的黄发,猛然想到此人正是报名那日让老大滚开之人,心中便着了慌。只见那人抡刀劈了过来。王庆不及拔刀,急中生智,连刀带鞘挡了一下。这一刀力道惊人,王庆虽挡住这一刀,却被震得倒退了十几步。王庆见已快退到擂台边,急忙身形一纵,跃下擂台。周围一片哄笑。
  王庆并不理众人,分开众人,走到胡雄身边,对胡雄道:“大哥,他就是我们报名时遇到的那人。”胡雄并不责怪王庆,只愤愤道:“若是比武时那姓靳的碰到我,定杀了他为贤弟报仇。”二人便又站着看擂台上的比武。又比了七八场时,忽听台上又叫震天虎胡雄,王庆便抱拳道:“大哥马到成功。”胡雄哈哈一笑,甩开膀子,分开众人,走了过去。
  擂台上早已站了一人,身材瘦小,脸也瘦得高露着颧骨,手里拿着一把薄片刀。胡雄轻蔑的看了对方一眼,大声问道:“你小子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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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仙楼乃是金钱帮新建酒楼,楼有三层,直指青天。雕梁画栋,饰银描金。但闻酒香阵阵,歌乐声声。还有不少人在进进出出。
  三人还未走到楼前,却见对面一人正要进入楼中。邹瑱对铁恭道:“铁公子,你不是要结交江北豪杰?此人不可不识。”说完便扬声叫道:“顾兄留步。”
  那人立住身形,寻声望来。只见那人面色微黄,气味沉稳,手中握一根三节棍。四人走到近前,那人报拳道“邹老弟,长孙公子,好久不见。”邹瑱对铁恭道:“这位便是人称‘金面神’的金龙镖局顾正龙顾总镖头。”又对顾正龙道:“这位是江南铁府的铁恭铁公子。”顾正龙看一看铁恭道:“铁家公子,果然不同寻常。”铁恭忙道:“久闻顾总镖头交游之广,天下无双。江湖中人都卖顾总镖头的金面。”顾正龙哈哈笑道:“那只是顾某脸黄罢了,又托江湖朋友错爱。要说到交游天下,顾某又怎能比过长孙公子的令尊?想当初顾某年轻时,曾走镖关中遇到麻烦,还是长孙大侠出言相助。”顾正龙又看一眼水无痕道:“这位公子是?”
  水无痕一拱手道:“水镜水无痕。”长孙宏道:“区区同窗。”顾正龙道:“如此说来,也是长孙大侠的弟子了?”水无痕一笑道:“我与长孙公子一同读书,剑是向长孙公子学过几招。”顾正龙“哦”了一声,便不再问。长孙宏笑道:“无痕的剑法却要胜区区一筹。”顾正龙知长孙宏谦虚,并不放在心上,只笑道:“列位,咱们去里面坐下来慢慢说话。”铁恭道:“在下正欲为各位大侠接风。”众人便一同进入楼中。
  进得楼来,只见一楼已全部坐满,众人正要上二楼。忽听一人喊道:“顾总镖头,邹大侠,长孙公子。”众人看时,只见一边的一张小桌上坐着三人,说话的那人一身锦衣,一副美髯,手边放一柄钢刀。另一人一身白衣,面白须淡。还有一人手边也放一柄钢刀,生得略胖,留三绺长髯。
  邹瑱看一看三人,并不说话。顾正龙一看邹瑱神情,便笑着对铁恭道:“这位是锦衣刀客于寿春于大侠。”铁恭忙拱手道:“久闻于大侠熟谙江湖典故,擅长品评人物,以后还要多多请教。”那身穿锦衣之人正是于寿春,此时便回礼道:“哪里哪里,徒有虚名罢了。”
  顾正龙又抬手向着那微胖之人,说道:“这位是龚山松龚大侠,人称‘鲁刀’的便是。”铁恭拱手道:“齐剑鲁刀,江湖中谁人不晓。今日铁某能同时见到二位大侠,实在是三生有幸。”龚山松道:“原来是铁鹞子铁恭铁公子,果然是少年英雄。铁公子过誉了,鄙人不敢与齐剑并称。”邹瑱冷哼一声:“龚大侠何必过谦。”铁恭听到二人之言,心中不由诧异。
  顾正龙又抬手引见向那位身穿白衣之人:“这位是……”话未说完,那人抢先道:“顾总镖头,玉某到江南已有些日子了,如何不认识铁公子?”顾正龙哈哈一笑道:“倒是我多事了。”那人道:“怎能说顾兄多事?这位公子在下还不认识。”说完对水无痕一拱手道:“在下玉安,玉无心弟子,如今忝列割玉门掌门。”水无痕回礼道:“水镜水无痕。”玉安又问道:“水公子师从何人?”水无痕道:“并无师承,乱学一些而已。”玉安“哦”了一声,便不再问,只拱手道:“久仰久仰。”
  铁恭道:“在下与这几位大侠正欲在此一聚,三位大侠同来如何?”于寿春哈哈一笑道:“于某正有此意。”玉安也道:“恭敬不如从命。”龚山松却道:“龚某还有他事,需先走一步,请各位见谅。长孙公子,上次关中款待之谊,容日后再谢。”铁恭听得龚山松也对长孙宏礼遇有加,心中微觉不快。长孙宏道:“此事何足挂齿。”龚山松拱手而别,众人也不多留。
  众人到得三楼,方找到一处内有大桌之阁子。众人进去,礼让一番,终按齿序坐了。一时酒菜上来,铁恭先端起杯酒,开言道:“今日小弟能与江北众位大侠相聚,真是三生有幸。他日小弟若到江北,还望各位大侠多多照应。请同饮此杯。”众人举杯,一饮而尽。
  于寿春道:“不是于某夸口。中原白道黑道,于某都有朋友。铁公子以后有何事只管说。”铁恭不好接话,只是含糊答应。邹瑱不屑一笑。玉安却正色道:“于大侠,咱们白道中人,还是不要同黑道交往的好。道不同不相与谋。”
  于寿春道:“玉大侠此言虽说有理,却终不妥。想当年于某因与关中三条枪有隙,那三人抢了犬子。还亏长孙公子之尊府长孙大侠出面调停,犬子方才无事。自那以后,于某也便仿效长孙大侠,白道黑道都交些朋友,确也办了不少事情。”
  玉安道:“关中三条枪算不得黑道,玉某说句得罪的话,于兄切莫要画虎不成。”于寿春哈哈一笑道:“玉兄也不可太过拘泥。若是如此,顾总镖头便走不得镖了。”顾正龙一笑,并不接二人话头,却对铁恭说道:“以后金龙镖局若在江南走动,也还要请铁公子多多照应。”铁恭忙道:“顾总镖头说哪里话来,小弟自当尽力,只怕难有机会。金龙镖局在中原都畅通无阻,更不用说在江南了。”顾正龙摇手道:“铁公子过谦了,如今中原武林可是比不上江南。”铁恭道:“中原武林根基雄厚,大家辈出,岂江南可比?”顾正龙道:“不信你可问于大侠。”
  于寿春听顾正龙如此说,又见众人都看着自己,便放下筷子,身子微向后仰,轻叹一口气道:“顾大侠所言不虚,近几十年来,中原武林屡遭劫难,已远逊从前。”铁恭道:“这些小弟虽略知一些,却也了了,愿闻其详。”
  于寿春道:“这几十年,于中原武林而言,可谓多事之秋。且不说那些零星的仇杀病死,单单几桩大事,便足令中原武林元气大伤。三十一年前有割玉门与天欲帮之争;二十三年前中原之祸,亡了多少帮派,死了多少大侠,连聚义庄主路阳也死于此时;十一年前风玉决战,二位一代高手就此不知所终;后便有刀谱之祸,九连环刀派的掌门吉顺,大衍剑派掌门任凯,大衍刀派掌门伍凯,升仙楼楼主寿延,镇妖鞭寇南等相继殒命;长孙公子的泰山陈青望陈大侠力主剿杀黑道,黑道高手如余鬼、辛青、公孙度等人,或死或不知所终,谁料三年前却有仁义山庄之事,陈大侠、天下第三刀袁中正袁大侠及天下第七刀血刀西门残,还有传闻早已死去的五毒俱全焦喜都在此事中死去。”
  铁恭道:“小弟常听说此事颇为蹊跷,于大侠可知其中真相?”于寿春略一犹豫道:“长孙公子已将其泰山之事查了三年,此事长孙公子当最清楚。”
  众人闻言,皆看着长孙宏,长孙宏道:“此事山庄中人众说纷纭,区区尚未查清真相,不敢妄言。”
  玉安冷哼道:“此事真相还不清楚?定是那丁乞儿挑拨离间,使袁大侠与陈大侠相斗。”
  于寿春追问道:“玉大侠缘何得知。”
  玉安道:“那丁乞儿自小便诡计多端,他曾谎称为我师弟子,到我割玉门下避难。却又挑拨余鬼杀我割玉门人,使我割玉门损失惨重,只得远避江南。这丁乞儿又跟了余鬼,江湖中谁不说他凶残奸诈?陈大侠只以仁心待人,反遭其害。”
  邹瑱不由点头。于寿春却哂笑道:“那西门残与焦喜在庄中出现又作何解释?”
  玉安不由语塞,停了片刻却又言道:“或是丁乞儿引了二人来暗算陈袁二位大侠。”
  方才说罢,于寿春便道:“那丁乞儿的面子便有如此之大?”
  顾正龙笑了一笑,插言道:“中原之祸真相到今日也还未水落石出,仁义山庄之事二位也不必争论了。”
  玉安笑道:“我二人何尝争论了,只是想对长孙公子有所帮助罢了。”
  于寿春也哈哈笑道:“论而未争,于某不是小气之人。”
  众人一笑,又说些闲话。兴尽之后,于寿春道:“今日于某作东,各位不要争执。”铁恭忙道:“今日诸位来到江南,小弟本当尽地主之谊。”说着便叫伙计。岂料伙计上来说道:“各位大爷,帐已有人结了。”
  众人不由惊愕,只有长孙宏不动声色,水无痕微微一笑。铁恭脸上颇挂不住,便问道:“是何人结的?”伙计道:“是位老人家,小人也不认得,只说是长孙公子的家人。”
  铁恭又落下风,心中不快,却又不好发作,只得道:“小弟欲进地主之谊,也被长孙公子抢先。”长孙宏笑道:“铁公子盛情邀请,区区已是感激不尽。”于寿春道:“铁公子不必在意,与长孙公子一同吃酒,向来不用他人付钱。”水无痕道:“他日再到江南,还要来叨扰铁公子。”铁恭听得些此话,方开颜道:“尽管叨扰。小弟虽是初出茅庐,江南地面也还有些名声。家中虽不是大富大贵,招待几位朋友还是绰绰有余。各位要来江南,铁某随时虚左以待。”众人站起身来,拱手抱拳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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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临江湖

  为英雄会搭建的八个高高的擂台前,搭了一溜凉棚,棚下摆了二十张桌子,但每张桌子前仍排了很长的队伍。长长的队伍中,有的人在交头接耳,有的人在闭目养神,有的人在默默等待,有的人在无聊地东张西望。不时还有人走过来,有些人径直走到队尾,有的人则到队前,与相识的人抱拳见礼,寒暄一番,方又排到队尾。
  远远的又来了三位英雄。那三位英雄走到近前,谁也不看,径直向最前面走去。为首的乃是一条大汉。那大汉虎背熊腰,手拎一把又宽又厚又长的九环大刀。那大汉晃着膀子来到桌前,将大刀往桌上一放,粗声大嗓道:“报名。”
  那刀“哗啷啷”一响,将桌上砚台里的墨都震了出来。桌后的人吃了一惊,尚未开言,桌前立着的一个黄发稀疏的人低喝一声:“滚!”
  那大汉回头去看发话之人,正看到两眼凶光,手不由抓起了大环刀,转身向后走去,后面的两人也转身跟来。三人径直走到队尾站定。
  那大汉左顾右盼了半天,闲极无聊,便去扯前面那人的衣服,却一把扯了个空。前面那人已回过头来,看着那大汉,原来是一个年青人。那大汉道:“兄弟,叫什么名字?”
  年青人答道:“丁正风。”
  “绰号叫什么?”大汉又问道。
  “没有绰号。”丁正风答道。
  “哈哈哈哈。”那大汉笑道,“兄弟,刚出来混吧?没有绰号怎么在江湖中扬名立万。”那大汉将“扬名立万”四个字说得很重,一面现出得意的表情。
  “知道咱是谁吗?”大汉傲慢地问道。
  丁正风摇了摇头。
  “毕竟是刚出来混江湖啊。”大汉道,“听好了,咱姓胡名雄,名叫胡雄,绰号‘震天虎’!够威风吧。他们两个是我的兄弟。他叫丁二勇,绰号‘震地豹’。他是老三,叫王庆,绰号‘震山狼’。知道震天寨吗?寨中有二百多兄弟,江湖上赫赫有名。咱就是大寨主。”王庆插嘴道:“咱是三寨主。”胡雄又看了一下丁正风的刀,不屑道:“看你的刀,刀铺买的吧?几两银子啊?看咱的刀!”胡雄说着把手中刀一摆,刀上铁环“哗啷啷”一阵响,“又大又沉。一般人连咱一刀也接不住。”
  丁正风却不再看,转过身去。胡雄又去拉丁正风,又没拉着。胡雄接着说:“英雄会后你想再见咱可就难了。说不好咱就拿着天下第一了,运气不好也能拿个第三。到那时候,你这无名小辈再想见咱,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丁正风只是不理。胡雄正想接着说,却见一个公子模样的人从他身边走过,径直向报名的地方走去。旁边有人小声说道:“这就是无情公子夏侯西龙。”
  只见夏侯西龙走到报名的地方,从怀中掏出一张名帖,递于桌后之人。桌后之人一看,忙站起身说了几句话,便坐下将夏侯西龙的名字登上。胡雄看得真切,心中不平,大喊道:“唉,唉!凭什么他就先登得?”
  夏侯西龙已转身回来,看了胡雄一眼,不屑道:“铁恭铁少侠,来都不用来,早已登上了。”说完便去了。
  胡雄大喊道:“还有没有天理了,啊?”嚷了几句,却无人理他。胡雄对丁二勇和王庆道:“等咱英雄会后,拿个天下第几,咱也不用在这干等。”王庆频频点头。
  熬到太阳很高时,胡雄前终于已只剩了两人。只听前面的一个家人模样的人说道:“我家公子让我来改一下称号。”
  登记的那人抬起眼来,一看那老者,忙道:“张老伯,你怎么还……老伯直接来前面便是了,谁也不会说什么。”
  张老伯却道:“如此做岂不是给我家公子抹黑?我家公子让我来改一下称号。”
  登记那人闻言笑道:“不会错的。君临江湖长孙公子,江湖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在下要连这也登错,岂不让人笑话死?”
  胡雄正觉无聊,闻言便又叫道:“君临江湖?谁这么厉害,要做江湖的皇帝。”
  登记那人哼了一声,道:“此处之君乃是君子之君,自然,君子若做君王,那是江湖有福。”
  张老伯却说道:“我家公子说过承蒙江湖人士错爱,送如此称号,但我家公子却说自己不敢妄称君子,还是写‘剑飞青霜’吧。”
  登记的那人一挑大指,赞叹道:“长孙公子果然名不虚传,真乃谦谦君子!”说完便翻着本子,自去改了。
  丁正风在后面问道:“这位张老伯,敢问你家公子可是长安长孙宏?”
  那家人回过身来道:“正是。这位小哥可是我家公子的朋友?”
  丁正风却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张老伯回客栈时,已过午时。长孙宏迎出道:“张伯,又让你老辛苦了。”
  张伯忙道:“公子说那里话来,小老儿知道公子的用意,公子若亲自去改,此事又该传得沸沸扬扬了。”
  长孙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张伯。”
  张伯也笑道:“我看着你长大,什么事能瞒得过我?来英雄会时你便偏要一个人来,说什么带着我太张扬了,我不跟来,今天这事看你还怎么办?”
  长孙宏一笑道:“那就多谢张伯了。”
  张伯呵呵一笑,又道:“公子,小老儿方才在登记的本子上,见到水公子的名字了。”
  长孙宏喜道:“无痕也来了,难为他。”
  张伯道:“公子多方托人带信,总算是把他拉来了。你们二人,也已有多年没见了吧。”
  “五年了。”长孙宏道,“我这就去找他。”
  “也不让小老儿歇歇。”张伯等长孙宏走出客栈,低声自语道,自己也走到门口,往远处看了看,便也跟了上去。


  山下的小镇,由于英雄会,已一改往事的宁静。镇中的大小客栈中都是人进人出,络绎不绝;街上更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几座金钱帮新建的客栈酒楼,高高矗立,更增添了几分繁华。长孙宏挨着客栈问去,却无结果。长孙宏来到街上,又想到下一家去问,忽听身后一人叫道:“弘毅!”
  长孙宏闻言,高兴地转身向后看去,一身青衣,一柄长剑,果是水无痕。“无痕,你终究来了。这五年你都到哪里去了?”长孙宏走过去,高兴地问道。
  水无痕也迎上来笑道:“四海漂泊,说来话长。前些日子由洹上经过,拜访傅老前辈,不想却见到了你的信。”
  “无人不杀仲连坤可是你杀的?”长孙宏问道,水无痕微微颔首。
  “故而我急传信于傅老前辈。”长孙宏道,“那仲连坤可不是泛泛之辈,世人都传是杜矩所杀,但杜矩并不承认,我便料定是你所杀。无痕,武功又精进了。”
  水无痕一笑,尚未答话,忽听一人道:“这位可是长安长孙公子?”
  二人抬眼看去,问话的原是一年青人,一身劲装,腰缠银链,年纪虽轻,却是意气扬扬。身旁还有一人,年近四旬,目光锐利,佩柄长剑,比常剑略宽略长。长孙宏拱手道:“正是区区,阁下可是江南铁恭铁公子?”
  铁恭也一拱手道:“正是在下。幸会,幸会。”
  长孙宏又冲铁恭身旁之人拱手道:“邹大侠,幸会。”那邹大侠也拱手还礼,道:“长孙公子,好久不见。前次在关中,邹某一病,川资用尽,多亏长孙公子慷慨相助,方才渡过难关。”
  铁恭笑道:“原来长孙公子与邹大侠早已相识。”又向水无痕一抬手,问长孙宏道:“这位是?”
  长孙宏道:“这位是区区的同窗好友水无痕。无痕,这位是江南铁府的公子。这位是人称齐剑的邹瑱邹大侠。”
  铁公子冲水无痕一拱手道:“久仰久仰,在下铁恭铁子敬。因在下轻功还说得过去,人送绰号‘铁鹞子’。”
  水无痕也还礼道:“水镜水无痕。江南铁家,晴电枪享誉江湖,在下早有耳闻。”说完又冲邹瑱拱手道:“邹大侠,久仰。”邹瑱也拱手道:“水公子似在江湖上走动不多吧?”长孙宏正欲开言,水无痕道:“走动了几年,长些见识而已。”。铁恭道:“难得今日咱们相见,各位既到江南,在下当尽地主之谊,请到醉仙楼一聚。”长孙宏一笑,尚未答话,邹瑱便道:“铁公子相请,如何不去?请。”长孙宏与水无痕也各道声“请”,四人一道,径奔醉仙楼。
莫道萍踪随逝水,永存侠影在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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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中正突然睁开眼来。
  陈青望怀着绝望的心情挥刀,但已被袁中正一掌印在前胸。陈青望被打得从内室直飞出去,摔在厅堂的地上。
  班安本已挥刀向丁乞儿咽喉扎去,见陈青望飞出,不由一怔。丁乞儿手抓龙峰的手中刀的刀背,奋力一举,将刀扎入班安咽喉。
  终于静了下来,丁乞儿疲倦地推压在身上的尸体,却觉那两具尸体此时重如千钧。忽觉身上一轻,两具尸体已被袁中正提到一边。丁乞儿爬起来,袁中正问他道:“多谢你救我。你伤势如何?”
  丁乞儿只觉浑身疼痛,所幸都是外伤。丁乞儿道:“没什么事。袁大侠,山庄中还有不少白衣弟子,我们不可久留,快些离去吧。”
  说着丁乞儿便到一边为袁中正捡起天罡刀,只觉那刀甚为沉重。袁中正接了刀,丁乞儿又找到蝉翼小刀,收了起来,又道:“我在前面带路。”二人一前一后,径直向庄外走去。路上也遇见些庄客,见到二人便急忙跑了。丁乞儿领袁中正来到马棚,牵了两匹马,出得庄来,后面却有人叫道:“丁乞儿,发生了什么事?”
  丁乞儿回身看去,原是彭管家提着灯笼赶来。丁乞儿还未说话,袁中正道:“彭管家,可认得袁某?”
  彭管家提高灯笼看了看,点头道:“认得,认得。是庄主请来的袁大侠。”
  袁中正点了点头道:“你家庄主暗害武林白道,如今又想加害于我,多亏丁乞儿出手相救。你家庄主已被袁某所杀,死的另二人是血刀西门杀与五毒俱全焦喜,均是江湖败类。”
  那彭管家听到庄主被杀,不觉张大了嘴,忙转身向庄中跑去。袁中正道一声“走”,二人上了马,飞驰而去。丁乞儿心中暗自狂喜。自己计谋成功,将要有一个新的开始。


  在一片无人的荒野,袁中正挽住缰绳,对丁乞儿道:“我们下马歇息片刻,你把金创药涂上。”
  丁乞儿点点头,二人下了马,席地而坐。丁乞儿拿出金创药,自己敷上。后背的伤也用刀自己敷好。袁中正默默地看着丁乞儿,问道:“你是余鬼的弟子。”

  余鬼将自己抛向陈青望。

  丁乞儿决然道:“不是,我只是偷学了他几招刀法。”
  袁中正问道:“你为何要帮我?”
  丁乞儿早已想好,便说道:“小人久闻袁大侠侠名,佩服万分。陈青望为害江湖,我早想杀了他们为江湖除害,只是自己打不过他们。”
  袁中正点了点头,又问道:“如此说来,岑泰等人之死确与陈青望有关?”
  丁乞儿道:“那是当然。陈青望之前先是利用白道人物围杀黑道。黑道除得差不多了,便用这种方法杀白道。他是想称霸中原。”
  袁中正不由叹道:“如此说来,你如此做是为义所激。”
  丁乞儿道:“小人读书虽不多,也还知道‘仁义’二字。久闻袁大侠是真正大仁大义的大侠,小人能助大侠一臂之力,也颇感荣幸。”
  丁乞儿一边说,一边借着渐渐亮起的天光看着袁中正的脸色,却看不出什么。袁中正又问道:“以后你如何打算?”
  丁乞儿看着袁中正,愁眉道:“仁义山庄当然是呆不得了。以后只有流落江湖,却不知江湖中人会如何看我。”
  袁中正道:“我中了焦喜的合和之毒,方才的调息只是留住了一口真气。我已活不多时,在此之前,我想听你一句真话。”
  丁乞儿一愣,不知袁中正此话是否在试探他,心中转着千百个念头,犹犹豫豫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忽听霹雳般一声大喝:“丁乞儿!”
  丁乞儿身子猛地一震,脑中一片空白。抬头看时,只见袁中正正紧盯着他,眉宇间透出一种逼人的堂堂正气。丁乞儿如大梦初醒,忽觉自己猥琐可憎,汗不由“刷”地流了下来。丁乞儿急避开袁中正逼人的目光,低头嗫嚅道:“我是想跟随你学艺,成为天下第一刀。”
  “抬起头来。” 耳边只听袁中正说道。
  丁乞儿却抬不起头,只觉羞愧难当。只听袁中正又道:“动的心机太多,到头来只会算计了自己。大丈夫立于世间,岂能如此做人?”
  风无骸的伟岸,余鬼的诡诈,陈青望的卑劣,袁中正的浩然,似从丁乞儿眼前闪过,丁乞儿怔怔地着地面。
  袁中正缓缓道:“在仁义山庄时,我便知道你救我是别有所图。你早在斋外,却在误以为我已占胜算时现身。”
  丁乞儿抬起头,看着袁中正,一脸愕然。袁中正道:“余鬼是前十刀中年龄最大之人,习刀时日比前十刀中任何一人都长,且又天赋极佳。身法、刀法、乃自经验都是前十刀中最老到者,但他却只名列天下第八刀,你可知道这是为何?”
  “不知道。”丁乞儿道。
  “余鬼刀法缺少正气。”袁中正道:“余鬼刀法成于诡诈,也止于诡诈。其为人如此,其刀法也只可如此,人之极致便是刀之极致。你若仍是如此工于心计,在刀上一生也超不过余鬼。”
  丁乞儿闻听此言,如五雷轰顶,心神恍然。袁中正略歇了歇,继续说道:“如想练成非常之刀法,必要有非常之人格,必要有非常之胸怀。天罡三十六刀并无鬼刀刀法中那些让人防不胜防之招式,却能列于其上,乃是源于刀中之浩然正气。若内存诡诈之心,断断练不出真正天罡刀法。”
  说到此处,袁中正从怀中掏出三本册子,对丁乞儿道:“风无骸肯收为弟子之人,必不会差。你若想学此刀法,这《天罡刀法》《天罡掌法》与《天罡正气功》及这柄天罡刀你便可拿去。刀法与掌法并不难学,难在要养浩然之气。此刀名为天罡,罡者四正为罡,取四方之正中。要存一腔正气,以济天下之民。方可不辜负此刀天罡之名。”
  丁乞儿心中感激万分,悔恨交加,泪水止不住滚滚流下,叩头叫道:“师父……”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一丝笑意在袁中正脸上浮现,他伸手扶起丁乞儿,将三本册子与天罡刀都放于丁乞儿怀中,艰难道:“以后好自为之。”
  四周静了下来,太阳正在升起。袁中正盘膝而坐,面向东方,脸上的神情遥远肃穆。袁中正坐在一片金光之中,正大堂皇。丁乞儿愣愣的看着袁中正,精神也仿佛变得高远。袁中正眼望远方,开口吟道: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
  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
  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
  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
  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
  或为辽东帽,清操厉冰雪。
  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
  或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
  或为击贼笏,逆竖头破裂。
  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
  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
  长吟声上冲九霄,响遏晴云,在空中回荡不已。声绝人绝,袁中正身躯却仍端坐不倒。丁乞儿捧着手中的刀与册子,呆呆地坐在那里。他已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但他并不喜悦。
莫道萍踪随逝水,永存侠影在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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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头棒喝

  半月之后,袁中正终于来了。
  人虽未来,消息便已传到。众人纷纷议论,不知名闻天下的天下第四刀是何模样。黄昏时分,袁中正来到仁义山庄。丁乞儿站在白衣弟子队中,偷眼看那袁中正。只见袁中正须髯若神,正气凛烈。丁乞儿看着袁中正走过,心中莫名地怅然若失。
  庄中旧例,来客都安排住在有朋居。天色已暗,丁乞儿拿了那柄钢刀,揣了金创药,躲在附近树上观察,见有朋居周围并无异样,心中有些纳罕。已到点灯时分,忽见班安龙峰二人打着灯笼前来,在有朋居前叩门。袁中正出来,问二人道:“二位有何事?”班安道:“家师已略备薄酒,为袁大侠接风。”袁中正点了点头,却转身回到屋内,再出来时手上已多了把刀。夜色中只见三人奔慎独居去了。
  丁乞儿忙从树上跃下,急出了庄,又按上一次的路线进庄,一路无事。到得慎独居中,只见养心斋中有灯光,丁乞儿便摸到斋后,躲在屋檐之下,金钟倒挂,用刀将窗纸挑一小孔,向内偷看。
  屋内摆张大桌,桌旁坐着袁中正、陈青望及六个黑衣弟子。八个人一边吃酒,一边寒暄。过了许久,仍没有动静。丁乞儿正疑惑时,忽听袁中正道:“焦喜老兄既然来了,为何不同来喝两杯?”
  陈青望脸色大变,却又向周围扫视一眼,丁乞儿急抽回身子,只听陈青望诧道:“焦喜?焦喜不是早已死了?”
  丁乞儿又偷眼看去,只见袁中正道:“陈大侠,这两盘菜中,有两样药物,合在一处便应是焦喜的合和之毒。如若是别人的毒,又怎能瞒得过袁某?”
  陈青望惊道:“袁大侠难道中了合和之毒?来人。”随着陈青望一声喝,已进了十余个黑衣弟子。陈青望还未吩咐,袁中正抢先道:“不用兴师动众,这些毒还毒不死袁某。暂请陈大侠护守袁某,袁某运功将毒逼出。”
  陈青望略一沉吟,便道:“那好,袁大侠只管放心逼毒。陈某武功不济,但还可挡得住焦喜。何况还有我这些弟子。”
  袁中正点了点头,将刀放在身前,盘膝坐在椅上,闭了双目,运功排毒。陈青望拔出钢刀,在一旁站立。丁乞儿心中犹豫,知道袁中正身处险境,却不知该如何做。正犹豫间,忽见陈青望挥刀向袁中正砍去。这一刀劈得毫无征兆,丁乞儿只来得及心中一紧——
  只听一声惨叫,血光迸现,陈青望身形急退回去,执刀的右臂竟已被砍下。袁中正从椅上站起,手执钢刀,厉声喝道:“陈青望,害岑泰的果然是你。今日断你一臂,以示惩戒。如再不知悔改,定斩不饶。焦喜藏在何处?”
  只听一人叫道:“陈青望啊陈青望,非拿我的毒药毒你的弟子,果不好使了。”只见二人破窗而入。一人乃是焦喜,一张脸如同被砸扁一般,五官挤在一处,手执一对飞抓。另一人手提一柄血色长刀,竟是西门杀。
  陈青望此时已不再愕然,伸手点了止血穴道,左手又拿过柄钢刀,冲袁中正恶狠狠喊道:“做了天下第三刀,便想惩戒陈某,陈某今日想让你死!”说完挥刀扑去。焦喜与西门杀也各挺兵器,一齐攻向袁中正。屋中的二十名黑衣弟子也都团团围上。
  袁中正在众人围攻之下,毫无惧色,一柄钢刀呼呼生风。没过几招,袁中正一声大喝,已将一个黑衣弟子迎面劈死。
  丁乞儿见袁中正占了上风,轻轻跃下,闪到门边。见袁中正又杀了一名黑衣弟子,便突施鬼魅身法,身形掠过,长刀挥出,竟连杀了三名黑衣弟子。对面的班安看到丁乞儿,急挥刀迎上,一面喝道:“好你个丁乞儿,竟敢背叛师门!”焦喜看着丁乞儿,冲陈青望叫道:“陈青望,我早跟你说过,跟着余鬼的小子,不是省油的灯。”
  陈青望大怒道:“杀了这小子,别让他逃了。”话音未了,便有十数个黑衣弟子扑向丁乞儿。陈青望见状骂道:“怕死的东西!一个丁乞儿用得着这么多人?班安,你领五人,与我杀了丁乞儿。余下的过来。”班安闻言,叫了龙峰、边老三等人,来杀丁乞儿。其他人无奈,只得又来围攻袁中正。
  丁乞儿与这些黑衣弟子一过招,便觉这些黑衣弟子武功更胜宁煌一筹。好在丁乞儿已将百变玄机刀法练得纯熟,见招拆招,却时常忽使出鬼刀刀法,让那些黑衣弟子防不胜防。以一敌六,竟不落下风。忽听焦喜哈哈笑道:“袁中正还是中老子的毒了。”陈青望也喜道:“各位加力,快些杀了袁中正。陈某重重有赏。”丁乞儿急忙看去,只见袁中正刀法果已有些迟滞。丁乞儿心下大急,忽觉围着自己的六人攻势骤增。丁乞儿心中明白,方才那六人不想与袁中正对阵,故而对他并未使尽全力。丁乞儿知此时已无退路,见对面一名黑衣弟子挥刀劈来,竟只微侧身子,那一刀从丁乞儿肩头掠过,扬起一溜鲜血,但丁乞儿的刀已扎入那人前胸。众人忽见丁乞儿如此拼命,一错愕间,丁乞儿并不拔插入之刀,而是顺手接过所杀那人手中之刀,转身向另一人劈去。那人猝不及防,急挥刀向上来挡,丁乞儿长刀一转,一式挑腹刀,将那人杀死。忽听袁中正一声暴喝,手中刀劈向西门杀。西门杀急挥血刀来挡,却竟被连刀带人劈作两半。
  天下第一杀手西门杀,竟挡不住袁中正一刀!
  周围之人都惊得急向后退,袁中正却返身奔向内室,一面喝道:“丁乞儿,挡住他们。”
  焦喜忽醒过神来,大喜道:“毒发作了,不要给他调息的机会。”右手飞抓一甩,正抓住袁中正的天罡刀,发力拽时,竟将刀轻松夺过。焦喜知袁中正主动弃刀,心中狂喜,喝一声“哪里逃”,左手飞抓飞出,抓住袁中正左肩,身形向袁中正飞去,右手却扔了飞抓,径直抓向袁中正顶门。袁中正手中已无天罡刀。
  但袁中正还有天罡掌。只听一声怒喝,袁中正回身挥掌,焦喜如断线风筝一般飞了出去,撞在墙上,又摔倒在地。七窍流血,已被袁中正一掌震碎了腑脏。但袁中正也喷出口鲜血,跌进内室,盘膝坐在地上调息。
  众人错愕之时,丁乞儿已向内室抢去。众人挥刀拦时,丁乞儿竟不躲闪,虽挨了几刀,却抢先到了内室门口,转过身来,横了长刀,看着众人。
  陈青望叫道:“好小子,白养你这么多年。余鬼那么对你,你还要为他报仇不成?”丁乞儿冷冷道:“不是为余鬼,是为风无骸风师父。”陈青望一怔,冷笑一声道:“不错,风无骸之死确是与我有关,但这仇只怕你是报不了。”说完挥刀扑向丁乞儿。丁乞儿毫不犹豫,也挥刀劈向陈青望,竟是拼命的打法。陈青望急忙挥刀架开,施展左手刀法,一轮急攻。丁乞儿紧守室门,无法再施展鬼魅身法,所幸陈青望右臂已断,左手刀虽凌厉,但力道不足。丁乞儿出手本来就快,以快抵快,竟也毫不吃亏。陈青望毕竟重伤在身,攻了一时,已觉疲乏,便抽身退出,令剩下的八名黑衣弟子轮番进攻。
  丁乞儿知道再无别路,当下死死守定内室门口,与轮番扑上的黑衣弟子恶战。丁乞儿知道已到生死关头,也不与那些人纠缠,拆完对手的出招后便用鬼刀刀法进攻。奇招迭出,招招拼命。六十余招后,丁乞儿浑身是血,身上已多了十几处伤口,在他身前却也躺了五具尸体。
  陈青望心中焦急,用脚一踹正向丁乞儿扑去的边老三。边老三收脚不住,正撞在丁乞儿扎来的刀上,竟被长刀扎穿。陈青望飞身跃起,他自信在丁乞儿拔出长刀之前他便可跃入室中。但丁乞儿并没有拔长刀,而是左手一扬,喝一声“着”。陈青望知道丁乞儿有此一招,心中一惊,急忙掠回。丁乞儿却是虚晃一招,乘机将长刀拔出。陈青望见班安龙峰二人已缩到门口,怒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你们出了山庄也逃不出我的手心。快快上前。”
  龙峰还在犹豫,班安喝道:“还不快上!”已先挥刀扑上,龙峰也只得扑上,却对陈青望时时留意。不料班安猛拽一把,龙峰已撞到丁乞儿刀上。班安正欲挥刀劈向丁乞儿,却觉背后一股力来,原是陈青望又踹了一脚。三人一同倒在地上,丁乞儿被压在最下面,陈青望再次跃入室内。
  只见寒光一闪,丁乞儿左手的蝉翼小刀脱手而出,向陈青望飞来。陈青望轻蔑一笑,刀势一转,已将来刀打飞。但这一瞬间,陈青望知道自己犯了个致命的错误:他本应该拼着挨此一刀。
莫道萍踪随逝水,永存侠影在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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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中正,天下第四刀。自己揭穿陈青望的阴谋,当可借袁中正之手除掉陈青望,为风师父报仇。而且自己还可拜袁中正为师,自己救了他,应当不会被拒绝。天下第四刀。袁中正的刀法要远胜于陈青望,自己这样做才更有希望练成天下第一的武功。
  丁乞儿却又担心起来。陈青望,西门杀,这两人武功都极高。焦喜武功也不会太弱,还有那些黑衣弟子,真要动起手来,不知胜负会如何。
  丁乞儿忽向地下啐了一口。真是安逸日子过得久了,自己竟会这样犹豫不绝。想当初跟着余鬼时,哪天不是在刀口上过日子。这么好的机会,绝不能放过。但袁中正会信自己的话吗?陈青望是闻名江湖的仁义大侠,而自己是余鬼的弟子。真要不信自己,自己断然逃不脱。如此一来风师父之仇便再难报得。
  等袁中正要端酒杯时,自己用飞石打碎酒杯。不行,合和之毒可不是一般的毒药。他听余鬼说过,那合和之毒乃是两种药物,本都无毒,合在一起却是极厉害的毒药。自己也不知那毒药会下在菜中还是在酒中。就是在酒中,只有一味药也难看出。这可如何是好?
  丁乞儿想了许久,终于打定主意。自己先躲在一旁,如果袁中正被毒死,自己便偷偷退下,以后再等机会。如果双方动起手来,袁中正占了上风,自己再现身不迟。
  丁乞儿打定主意,便趁无人时挑了一把钢刀,磨得锋利。又偷偷将鬼刀练了几遍。将蝉翼小刀在袖边藏了,金创药也准备好,只等袁中正来。
莫道萍踪随逝水,永存侠影在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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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仁义可用

  一日夜里,丁乞儿正在睡觉,忽然惊醒。他急到窗边看时,只见一道黑影向慎独居掠去,丁乞儿只看到那人手中拿一把笔直的刀。丁乞儿在窗边静静等待,却并没有听到动静。“这是什么人?”丁乞儿想,“进慎独居竟不惊动那些黑衣弟子。不是陈青望,身形、刀都不像。”
  “西门杀。”丁乞儿忽然想到。不错,很可能是西门杀。西门杀既与陈青望一路,便极有可能要一同商量事情。丁乞儿急开了后窗出去,径奔山上。他要到山上去看西门杀进庄的路线。
  丁乞儿奔到山上,爬上一棵树,静静观望,等了许久,果见一条身影跃到楼上,既而七转八折地出了庄,却径奔山上而来。丁乞儿急藏了身形,屏住呼吸。那人身形如飞,不多时便从丁乞儿身边掠过。丁乞儿偷偷看去,正是西门杀。等西门杀去得远了,丁乞儿方才出来,看了看夜色中的仁义山庄,又记了一遍路线,方奔回自己屋中。
  后几日,丁乞儿一直再想,这条路线终究可靠不可靠。那些黑衣弟子当是陈青望的同谋,应当知道陈青望的计划,为何还要留这条路线?是不是陈青望有所怀疑,故意设这么一个圈套?但丁乞儿又觉得,这条路线留得也有必要。如西门杀来见陈青望,被黑衣弟子误会,叫嚷起来,便会坏事,故而留这么一条通道。犹豫几日,丁乞儿决定,要冒险一试。
  几日后的深夜,丁乞儿收拾停当,来到庄外,按照西门杀走的路线,重又进庄,摸向慎独居,一路上果无人发觉。丁乞儿心中暗喜。到了藏刀楼上,丁乞儿这才发现,在藏刀楼、阅经阁、悟道堂,养心斋的飞檐之间,竟藏着一个小院,在山上时居然也看不见。院子竟无门,院中一间小屋,屋里灯光很暗,似有人正在低声争吵。丁乞儿顺柱子溜下,轻轻过去,伏在屋后。只听有人愤愤道:“唐代符载用斩龙的神剑切粽子,剑便没了神光。你用我的‘合和之毒’毒你那两个徒弟,以后我的毒也就不好用了。”
  丁乞儿听得此话不由大惊,合和之毒乃是焦喜所制,不知屋内之人如何学得。就听屋内又一人道:“焦喜老兄,怪力乱神,不足为信。再说我那两个弟子,也不辱没你的合和之毒。”
  说话之人正是陈青望。丁乞儿更为吃惊,屋内之人竟是焦喜。焦喜人称五毒俱全,是昔日江湖中用毒的三大高手之一,在江湖中作恶多端,后被江湖中人合力围杀,便不见了踪迹。谁知他竟躲在仁义山庄。只听焦喜哼了一声道:“你那弟子,算什么东西?”陈青望一时无语。
  只听焦喜又道:“这次杀的两人中有没有那个余鬼的徒弟?”
  陈青望道:“没有。杀的这二人,一个是白衣弟子中的老二宁煌,一个是我的大弟子万松。那余鬼的徒弟叫丁乞儿,年纪还小,入门最晚,哪能配得上焦兄的合和之毒?”
  “那你为何杀那两个人?”焦喜问道。
  陈青望哼了一声道:“那万松先是试图闯进慎独居,后又在夜里暗探此处。起初那万松闯慎独居时,宁煌在一旁偷笑。万松一死,宁煌便可为大师兄,此事也难保宁煌不是借刀杀人。陈某怕事闹大不好,只好借用焦兄的妙毒了。”
  焦喜冷笑了两声,又道:“那丁乞儿和此事没有关系?”
  陈青望道:“万松硬闯慎独居时,那丁乞儿都未跟来。我对那小子一直留意,不过却没发现什么。”
  丁乞儿一笑,在陈青望来之前,他听到脚步声,便已先走了。
  又听焦喜道:“你对那小子还是要小心些。余鬼那老东西滑得很,他的徒弟也不会是省油的灯。”
  陈青望道:“那丁乞儿确是难测,不如焦兄再给我些合和之毒……”
  “休想!”焦喜怒道。
  陈青望“哈哈”一笑道:“焦兄何必生气,陈某不过是戏言。那余鬼无非是动些心眼,能成什么大事?更别说他的弟子了。不过那丁乞儿学百变玄机刀法极快,三年便已超过万松等辈。如不是看他心机深沉,倒可让他传我衣钵。”
  焦喜冷笑一声:“余鬼的心机你也不放在眼里?”
  陈青望道:“小打小闹罢了,能成什么事?”
  焦喜冷冷道:“那余鬼可是天下第七刀。你陈青望算得上第几?”
  陈青望叹了一口气,道:“我陈青望穷毕生之力,自创百变玄机刀法,涵天括地,本当列天下第一,却不知为何比不上前十刀,天不助我。不过陈某做成此件大事,便可名扬江湖,流传后世,天下第一刀又算得了什么?”
  “这话说得是。”焦喜道,“老子也是天下三毒之一,却落得避在这么个破地方。你快些称霸江湖,老子也好早些出来。”
  丁乞儿一听,心中一惊:陈青望果然是想称霸江湖。
  陈青望“呵呵”笑了两声,又道:“陈某也想如此,故而陈某想做件大事。”
  等了片刻,只听焦喜不耐烦道:“要说快说,少给老子拿腔作调。”
  陈青望又笑了两声,方道:“陈某要除掉袁中正。”
  屋中一时沉默。过了一时,焦喜方道:“这件事非同小可,闹不好你我性命都会不保。”
  陈青望道:“怕什么,有焦兄的合和之毒,再有西门杀相助,此事可成。”
  焦喜一时并不说话。陈青望又道:“借焦兄的妙毒和妙计,咱们已顺利除掉了翟理等人,而且丝毫没有引起旁人的疑心。”
  “谁能疑心到你仁义大侠?”焦喜插言道。
  陈青望哈哈一笑道:“哪里哪里。虽说如此,想当年路阳想称霸中原,也是暗中行事,却杀人过多,最终引起袁中正等人的疑心,以至功败垂成。故而这次陈某想先下手为强,先除掉袁中正。”
  只听得焦喜“嗯”了一声。陈青望又道:“杀了袁中正,余下几人,阴九龄几十年只知呆在太阴庄中,年纪已老,活不多时。吴义庆据说在秘处闭关修炼,他的双刀令分崩离析,却也不见他现身,想是死了。赵冷月早已遁世,不知去向。马进武远在关外,不须理他。西门杀与我们本是一路。”
  “然后把西门杀毒死,你便是天下第一刀了。”焦喜阴恻恻地说道。
  陈青望笑了一声,并不答话。
  焦喜又阴** :“只怕到那时候你就该杀老子了。”
  陈青望惊道:“那如何会?你我二人交情不浅,我怎会做出如此不义之事?”
  焦喜冷冷一笑,反问道:“你的亲家翁长孙适,定不会让你称霸中原。那时你怎么办?”
  陈青望道:“我并无子嗣,称霸天下之后,当传于他的儿子。这等好事他怎会反对?”
  “那也不一定。”焦喜哼了一声道,“也不是人人都像你陈大侠。”
  陈青望沉默片刻,又道:“仁义二字,谁会真的相信。我陈青望依此二字做了这许多年,捞到了什么好处?”
  “怎么没有好处?老子要有你这仁义之名,做了坏事,也不用藏在此处。”
  焦喜哼了一声,却又反问道:“你既不信,便是要杀老子了?”
  陈青望不由语塞,继而道:“陈某要的是天下第一刀与武林盟主之名,这二者焦兄并不需要。我又何必杀你?”
  “这么说老子还信。”焦喜道。
  二人再说话时,声音又低了许多,丁乞儿再也听不清楚,便轻手轻脚地退回,依原路回到自己住处,却再难睡着,只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
莫道萍踪随逝水,永存侠影在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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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衣弟子们也不敢作声,跟在万松身后,进了庄。众人一直走进进学堂,落了座,也没有人敢说话。宁煌偷偷看了看丁乞儿,微露出些笑意。丁乞儿却使了个眼色,宁煌会意,便高声说道:“看看,我说的没错吧。咱们这不是这么来了?”
  李壮接嘴道:“你说的也不全对。”话说了一半,却觉不妥,忙住了嘴。万松的脸色更加难看。
  众人默默捧了书看,堂中死气沉沉。万松忽发火道:“读啊?为什么不读?”众人忙都大声读了起来。丁乞儿心中暗笑,也拿了书乱翻着读。正翻之间,丁乞儿眼睛一亮,便拿了书,装作去问宁煌,却将一句话指于宁煌。宁煌点了点头,等丁乞儿坐回去后,宁煌便大声念道:“弟子,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念完后又反复地大声背那两句:“入则孝,出则悌。入则孝,出则悌。”
  万松听在耳中,忽把手中书一摔,大怒道:“哼,这帮小人,做了黑衣弟子,竟不把我这个师兄放在眼里,真是岂有此理?”
  宁煌也叫道:“就是,这口气怎么能咽下去?找他们算帐去!”
  众白衣弟子也纷纷附和。万松愤然站起,众人也便愤然站起。万松却又转过身来,为难道:“这事已过去了,我们怎么找他们算帐?”
  众人也都无语。宁煌道:“没有事,我们就要找事。”
  万松道:“怎么找事?二师弟,你主意多,你说说。”
  宁煌冷笑道:“那边慎独居,那些黑衣弟子把持着,不让我们白衣弟子进,不让我们接近师父,他们可好得好处,好说我们的坏话。大师兄你偏要去慎独居,看他们给不给大师兄你这个面子。不过不知大师兄怕不怕他们。”万松起初还有些犹豫,陈青望不让闲杂人等进慎独居。但听到最后一句,却勃然大怒道:“我是大师兄,我还怕他们?”
  说完转身出了进学堂,向慎独居走去。宁煌随后跟去。白衣弟子们也都或近或远地跟上,丁乞儿混在众人中。还未到慎独居门口,便有一名黑衣弟子出来拦住万松,却是边老三。边老三道:“大师兄,你要去哪里?”
  万松瞟了边老三一眼,不屑道:“让开。”
  边老三嗤笑道:“这里可不是你进的地方。”
  万松登时大怒:“今日我偏要进!你小子刚来时算个什么东西,整日跟在我身后师兄长师兄短地叫,如今做了黑衣弟子,就不认得你大师兄了?”
  那边老三见万松揭他的短,也涨红了脸,破口大骂道:“奶奶的。老子原来受你的欺负,才对你低三下四。如今老子才不怕你。在庄中混了这么多年,连个黑衣弟子都没混上,还有脸在庄里呆着。”
  万松怒极,拔刀向边老三劈去。边老三猝不及防,险些被劈到,不由大怒,也拔刀劈向万松。又有几个黑衣弟子出来,但不知二人交手所为何事,只在一旁喝彩。白衣弟子中本有几个想帮万松,却见出来几个黑衣弟子,都不敢动。万松入门虽早,武功却不如边老三。二人斗了五十余合,万松已衣乱冠斜,狼狈不堪。众人正看得过瘾,忽听一人喝道:“住手!”
  众人吃了一惊,发话之人竟是陈青望。白衣弟子忙都让到两旁,垂了头,不敢作声。黑衣弟子也忙都恭恭敬敬地站好。万松打了一个哆嗦,边老三已收了刀站在一旁。万松也忙站好,一面喘着粗气。陈青望眼光扫过众人,厉声对万松、边老三道:“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
  万松涨红了脸,边老三低头不言。陈青望又问道:“怎么回事?”
  边老三立刻道:“大师兄非要进慎独居。”
  陈青望面色一沉,说道:“万松,你进慎独居有何事?”
  万松低了头,汗不住地往下流:“没,没什么事。”
  陈青望沉默不语,周围一片死寂。过了一时,陈青望道:“回去吧,以后不可如此。”
  “是,是。”万松暗叫侥幸,一边退去,一边擦着脸上的汗。白衣弟子也都向后退去,退到拐角,方才转身去了。


  又是旬休之日。宁煌留了神,便不出去,却见丁乞儿出庄去了。宁煌便也远远跟着。跟到林中,却突然不见了丁乞儿。宁煌正在左右寻找,却听身后丁乞儿叫道:“二师兄。”
  宁煌忙转过身来,笑容满面。尚未张口,丁乞儿说道:“二师兄,以后还是我去找你,以免露了马脚。”
  宁煌急忙点头,又挑大指对丁乞儿道:“师弟,你那招真棒。万松这脸丢大了,哈哈。”
  丁乞儿道:“丢脸算什么?你不想取而代之?”
  宁煌一听,眼中放光,忙凑上来道:“怎么取而代之?”
  丁乞儿冷笑道:“他是大师兄,你是二师兄。只要他一死,大师兄便是你了。”
  宁煌一听,不由向后退了一步,犹豫道:“要杀了他。这可不好办,太危险了,弄不好连命都要搭进去。”
  丁乞儿微微一笑。


  九日之后又是旬休,李壮揣了钱袋,开门出去。丁乞儿从他身边走过,进自己房间去了。李壮却不理丁乞儿,走到另一间屋前,叫了一个平日交好的叫詹琥的白衣弟子,一同去外游玩。二人走出不远,丁乞儿却快步走了过去,却又突然停下一摸怀中,吃惊地“呀”了一声,却又往袖中一掏,掏出个钱袋道:“原来在这里。”说完将钱袋揣在怀中,径直去了。李壮也不由往怀中一摸,不由也惊地“呀”了一声。詹琥问道:“怎么了?”李壮忙向两袖中掏了掏,惊道:“我的钱袋不见了。”詹琥并不在意,说道:“咳,不用慌。你总是忘东忘西的,回去看看,是不是没拿。”李壮点了点头,便忙跑回去了。进到院中,却见宁煌正从万松房间中走出,怀中似揣着东西,神色慌张急急走入自己房间中去了。李壮虽觉奇怪,站着愣了愣,却也顾不上细想。急开了自己房间门进去,一眼便看到钱袋就放在自己桌上。李壮敲了敲自己脑袋,将钱袋揣到怀里,出门去了。
  宁煌进到自己房间,急关了门。又从门缝向外看去,却见李壮径直走入自己屋中,过了片刻,便又关上门出去了。宁煌暗自庆幸,心道险些被人撞见。等了很长时间,丁乞儿在外轻叫二师兄。宁煌忙开了门,让丁乞儿进来。丁乞儿问道:“如何?”宁煌得意一笑,拿出一间黑衣道:“这便是万松的。”丁乞儿接了,问道:“没撞见别人吧?”宁煌道:“没有。”丁乞儿暗自一笑,并不多说话,开门走了。
  深夜,万籁俱寂。丁乞儿穿了那身黑衣,拿了单刀,偷偷出去,绕到庄后,跃上墙头,向慎独居摸去。将近慎独居时,丁乞儿将衣服下襟在一处墙角上一挂,挂下一道碎布,方又向前摸去。忽听一人喝道:“什么人?”一名黑衣弟子喝了一声,拔刀奔来。又有几名黑衣弟子听到叫声,也忙奔来。众弟子追了一时,竟不见了来人的身影。
  丁乞儿施展鬼魅身法,身形晃了几晃后,躲在一个墙角。偷眼看去,却见那一些黑衣弟子正在茫然四顾。丁乞儿心中冷冷一笑,闪身走了。丁乞儿飞快地来到万松住处的屋后,掀开几块青砖,下面有丁乞儿早已准备好的袋子。丁乞儿将身上黑衣脱下,装在袋子里,复用青砖压上,却故意在旁边留了些新土。丁乞儿来到自己屋后,从虚掩的窗子进入屋中,返身将窗户插上,又躺到床上,盖了被子。被子捂暖些时,就听到外面有些动静。丁乞儿见被子已捂暖,知道无碍,便从床上下来,从窗户偷向外看去。只见庄子的东北角上站了一名黑衣弟子。丁乞儿心中一笑,又回床上躺下。等了很长时间,也不见什么动静。丁乞儿倒有些诧异,想了想,估计陈青望是要暗访,便也不再理此事,只管睡去。
  第二日一早,班安找到万松,说师父有话要吩咐。万松急召集起白衣弟子,同到大厅。等了多时,也不见陈青望出来。直到过了早饭时分,陈青望方才来到大厅,却只嘱咐众人几句好好读书好好练功之类,便让众人散了。众人都是一头雾水,议论纷纷,丁乞儿心中却明白。回到自己屋中,丁乞儿打开箱子看时,只见棉线果然断了。
  练功时,宁煌抽个机会,看着丁乞儿。丁乞儿轻轻点了点头,宁煌会意,不由笑了一下,又忙收住,向四周看了看。丁乞儿看在眼中,心中暗自冷笑。
  但过了几天,并无异样。宁煌几次看着丁乞儿,眼中露出焦急的神色。丁乞儿惟恐宁煌犯傻,便趁一次收宁煌兵器时低声道:“不要轻举妄动。”宁煌这才老实了许多。
  看看半月已过。一日清晨,白衣弟子多已起来,在院中闲聊。等到天光大亮,仍不见万松出来。众人等的焦急,詹琥叫道:“叫二师兄去叫一叫大师兄吧。”
  众人闻言,纷纷寻找,这才发现宁煌也没出来。詹琥又对李壮道:“李壮,你去叫一叫二师兄。”
  李壮答应一声,便走过去,拍着宁煌的门子大叫:“二师兄,二师兄。”众人都暗笑,詹琥偷偷道:“这么叫,连大师兄也叫醒了。”
  但李壮叫了十几声,仍无动静。李壮扭身道:“不会是大师兄和二师兄有事出去了吧。”众人纷纷道:“哪能出去?就是出去,也应交代一声。”詹琥道:“李壮,他要出去门能从里插着?”李壮看了看,拍了拍头,又大声道:“那怎么叫不醒二师兄,难道他死了。”众人面面相觑,又“呸呸呸”地往地上吐唾沫。詹琥走上来道:“别是得了重病了吧,李壮,快把门撞开!”李壮答应一声,一横膀子,将门撞开,进屋去了。忽然屋内大叫一声,李壮惊慌地跑出来道:“死——死——死了,二师兄真死了。”
  众人闻言,都是大惊失色,忙又撞开万松的屋门,只见万松也已死了。丁乞儿暗自心惊,自己原是打算借此探一探慎独居,最多不过是借刀杀了万松,宁煌只是挡箭牌,不料陈青望竟连宁煌也一同除掉。众人忙叫李壮去告诉陈青望,陈青望领人前来,将二人尸首抬走。过了几日,庄中人便已知道,原是宁煌买了河豚与万松同吃,都中毒而死。众人纷纷装着叹息,丁乞儿更加了小心。
莫道萍踪随逝水,永存侠影在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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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箭双雕

  这一日,山庄中来了一人,。此人姓岑名泰,留一副虬髯,穿一身玄色衣服,持一柄宣化斧。第二日送岑泰时,丁乞儿便留了心,果又是一乘便轿抬出。众弟子散后,丁乞儿偷偷溜出,发力赶了一程,看到那乘小轿进到一片林子里。丁乞儿急奔入林子,跟在一行人身后。那一行人走到林子深处,便落了轿。丁乞儿急一纵身,藏在一棵树上。只见前面引路的班安向四周看了看,冲轿子笑道:“岑大侠,你也享受够了,下轿吧。”丁乞儿正自诧异,却见轿中下来一人,一身玄色衣服,手里还拿着一堆黑乎乎的东西。只听班安骂道:“边老三你个小子,怎么连胡子也摘下来了?”丁乞儿冷冷一笑,轿中果然不是岑泰。只听边老三道:“戴着这玩意儿,痒得很。反正在轿中别人也看不见。”前面抬轿的龙峰骂道:“奶奶的。我们抬着你让你享福,你可别露了马脚。”边老三一边戴上胡须,一面道:“这种事还不简单,不过是穿上这身行头招摇过市罢了。不过老子这差事也不省力,哪次最后完事的不是老子?”说着翻身上马,接过宣化斧,掂了掂道:“奶奶的,这死鬼的斧子这么沉。”众人一阵大笑,边老三乘马前行,其他人抬空轿回侠义山庄去了。
  丁乞儿见众人走远,并不就回仁义山庄,而是翻身坐在树上。岑泰看来是死了,不过昨日山庄中并没有打斗的声音。如此看来,前面的翟理等人也是死在庄中了。丁乞儿不由坐了起来,仁义山庄竟是如此凶险的地方!
  “还要不要回去?”丁乞儿问自己。陈青望为什么要杀这些人?这些人可是白道的?
  黑道的他也杀,丁乞儿忽又想到。前些年陈青望正忙于剪除黑道人物。他想做什么?怎么白道黑道的人都杀?丁乞儿想来想去,猛然一惊:陈青望是想称霸江湖!
  “不错。”丁乞儿点头自语道。心中豁然开朗。怪不得陈青望要杀余鬼。不只是为学鬼刀,也不只是赢得声誉,他是要除掉比他武功高的人。
  对,对。风师父武功更高。如此看来,可能余鬼所料不错,陈青望便是挑起风师父与玉师父决斗的人。西门杀。对,西门杀与陈青望本是一路,那十几个人应是被西门杀杀死。一切都理顺了。
  丁乞儿冷笑一声,从树上一跃而下,头也不回地向仁义山庄走去。
  旬休日不用练功,这一日也无外客来访,仁义山庄的白衣弟子难得清闲,纷纷出去散心。宁煌一无所好,在练功场中看着慎独居中的几座楼,呆立了一时,无精打采地回到自己房间。宁煌返身将门关上,一回身,却惊得倒退了两步——
  丁乞儿正坐在他的房中。
  “你干什么?你怎么进来的?”宁煌靠着门,紧张地问道。
  “小声些,不要让万松听到了。”丁乞儿站起身道,“我们还要不要对付万松?”
  “对付万松?”宁煌冷笑道,“你那一刀我还记得呢。”
  “我是故意失手的。”丁乞儿也冷笑道,“万松本让我杀你。”
  宁煌愕然,转而大怒道:“是万松?”
  “不错。”丁乞儿又坐到椅子上,看着宁煌,“万松已看出了你的心思,想除掉你,可惜他却找了我。不过万松对我颇有戒心,我一时也不便有什么举动。如今万松已渐渐不甚留心,再有,他的百变玄机刀我已全部学会,他也再没什么用处了。”
  宁煌起初还将信将疑,听丁乞儿说到此处,已不由坐到旁边的床上,对丁乞儿说道:“对,对。那万松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让你杀我,又想借这件事除掉你。你忘了?他在那天……”
  “记得,这个不用师兄提醒。还有其他好多事呢。”丁乞儿冷哼了一声。
  宁煌身子又向前凑了凑,问道:“那咱们怎么对付万松?”
  丁乞儿微微一笑。


  一日清晨,白衣弟子早早起来,到庄门口去送陈青望。半路上,宁煌忽高声道:“今日该去读书,送完师父,我们不要回去了,直接进庄去进学堂,怎么样?”丁乞儿尚未搭话,李壮却接嘴道:“我们能从庄里走?”
  “怎么不能。”宁煌道,“咱们有大师兄呢。论资历,那些黑衣弟子哪一个能比不上大师兄?你们看吧,师父走后,那些黑衣弟子还得先让大师兄进庄。你们说是不是?”众人纷纷称是。万松得意一笑。
  众人到了门口站定,等了许久,那些黑衣弟子方才出来,各自大模大样地冲万松一拱手,站在另一旁。丁乞儿见宁煌并无反应,便“哎”了半声,住了口。那些白衣弟子不由向万松看去,万松见状,不由沉了脸。
  又过了一时,陈青望出来,骑马去了。万松等陈青望不见了踪影,转了身,径直向门里走去。不料走得慢了些,那些黑衣弟子已快步进庄,并无一人理万松。万松不由怔住,脸涨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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