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列表 发帖

[原创] 《披风天地行》——天地间谁人不披风?

本帖最后由 anyangjiazi 于 2011-1-6 10:25 编辑

  披风天地行
  第一卷 青蘋之末

  ●长啸刀法

  烈日当空。
  大路边的面摊上,一个大汉正在光着膀子吃面,大滴大滴的汗珠从他的虎背流向熊腰。旁边坐着五个人,三位老者,还有一瘦一矮两个年轻人。五个人都在看着大汉发呆。大汉吃完面,将空碗放到面前摞着的四个空碗上,抹了抹嘴冲里面叫到:“再来一碗!”
  伙计喜笑颜开地端着碗面跑过来,一面把面放到桌上,一面赞到:“这位大哥真是一条好汉!”
  大汉开心呵呵一笑,埋头接着吃面。一位灰须老者对另一位白须老者说:“胡雄贤侄真是好体格,不像我们家二勇,一顿饭吃不了多少,那么瘦,以后如何在江湖上混?”
  白须老者却并不高兴,皱着眉说:“胡雄都这么大了,整天还是糊里糊涂的。白长这么大个子,只是个糠萝卜,我也放不下心哪。”
  个矮的年轻人接嘴道:“胡大伯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们跟着胡大哥,谁敢惹我们?你看我胡哥这刀。”
  说着那年轻人便拿起在桌边靠着的刀。那刀又大又沉,刀刃薄,刀背厚,光寒寒,冷飕飕。刀背上有九个大环,矮个年轻人手一抖,那九个环便“哗啷啷”直响。
  胡雄自豪地哈哈一笑,又低头继续“呼噜呼噜”地吃面。
  另一位光头老者点头道:“对,王庆,跟着你胡大哥就行了。想当年,我便是跟着你胡大伯,在江湖上闯出黑虎山三杰的名号。”
  白须老者本在皱眉看着笑罢吃面的胡雄,听了这话回头道:“王三弟,莫要再提黑虎山三杰了,还挡不住燕泽的一把刀。”
  另两个老者都无话,二勇和王庆都很吃惊。二勇问道:“燕泽是天下第几刀?”
  灰须老者和光头老者都无话,白须老者沉默片刻,叹口气道:“他哪里称得上天下第几刀?只是刺虎帮的一个头目罢了。”
  光头老者忙接道:“不过他师父的师父可是大名鼎鼎,便是刺虎帮三当家刀八仙梁堂。”
  白须老者又叹口气道:“所以我总是告诫胡雄,有些人千万不能惹,像刺虎帮,双刀令……”
  “紫微宫,郝家堡,五毒教,黄河十二舵,还有什么燕山派、飞刀门什么乱七八糟的,前十刀的人更不要惹。”胡雄一面嚼着面条一面含糊不清地说。
  白须老者不由气得坐直了身子,怒道:“怎么说也不听,以后有你吃亏的时候。”
  胡雄不在乎地说道:“怕什么呀,打得过就打,打不过我不会跑?”说完继续吃面。
  白须老者吹着胡子瞪着眼,气得直拍桌子,却说不出话来。
  灰须老者忙劝道:“大哥,你也不用生气,俗话说得好:‘儿孙自有儿孙福。’大哥也不必太过操心。”
  二勇不服道:“那些人真有那么厉害?我们也是从小练功,能比他们差到哪?”
  灰须老者道:“你们小小年纪,哪儿知道江湖的深浅。”
  二勇还想说话,但却突然停下——
  一匹快马正从远处飞奔而来。
  马很快,片刻便到了面摊前。马上一人一身劲装,手一勒马缰,马停时,那人飞身跃下,原是一精壮汉子。那汉子健步走到面摊前,将左手兵器往桌边一靠,大声道:“切二斤牛肉,打一壶酒。”
  这边的几人都不由看着这个汉子,连胡雄也含着一嘴面条回过头来看。
  胡雄忽然咧开嘴笑了。
  胡雄是觉得那人的兵器太好笑了:那兵器长六尺左右,后粗前细,竟是一根大针。
  这人居然拿根大针。胡雄笑的时候还想,而且他还想笑完之后说。
  胡雄却突然不笑了,但嘴仍大张着。
  因为那根大针已伸到他的嘴里,针尖挑起一根面条。
  大滴大滴的汗珠急剧地从胡雄的虎背流向熊腰。
  其他五人已突然立起,却都呆呆地站着。
  灰须老者最先缓过神来,忙弯腰施礼道:“小孩子不懂事,孙大侠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他吧。”
  光头老者也缓过神来,忙挑大拇指,满脸放光地说道:“孙大侠,您这一针真是天下无双。”
  那孙大侠并不理会,却把针一收,仍坐回自己的座位。伙计飞快地端来牛肉和酒,又飞快地跑了回去。
  孙大侠把针又靠到桌上,开始喝酒吃肉。
  挑起的面条又落到了胡雄的嘴里,胡雄转过身,继续吃面,吃得悄无声息。其他五人仍在一旁站着。
  一顿饭的功夫,孙大侠酒足肉饱,摸出一锭小银往桌上一扔,骑上马,飞驰而去。
  等到孙大侠的身影消失在远方,五个人才不约而同地长出口气,坐了下来。伙计急忙跑过来收了银子,胡雄继续静悄悄地吃面。
  白须老者看着胡雄,再无话说,众人也都无话。终于,二勇忍不住问道:“这人是谁,这么厉害。”
  白须老者道:“见缝插针孙猛。遇到这样的高手,跑也跑不掉。”
  灰须老者劝道:“他们以后还不知能不能再遇到这样的高手,咱们一辈子不也就和燕泽动过手吗?”
  二勇又忍不住问道:“燕泽与孙猛谁厉害?”
  光头老者道:“燕泽哪能与孙猛相比?你们今天算开了眼,孙猛被上官昭称为一奇。你们想想,能被上官昭提到的人……”自己说着,都不由肃然起敬。
  “说得是。”灰须老者道,“咱们也算没白活一场,见过这样的人物。”
  胡雄已吃完面,放下筷子,抬起头来。听了灰须老者的话,不禁面有喜色。
  二勇不服地对他老子道:“你怎么知道他就是孙猛?”
  灰须老者不屑道:“看看那根大针,还能有错?”
  “别人就没有用针的?”二勇接着问。
  “别人谁能想到用针?要不然上官昭能称他是一奇?”灰须老者仍是一脸不屑。
  “别人就不能去冒充他?”二勇接着梗着脖子问。
  “谁敢呐?双刀令的令牌……”
  “你们要记住。”白须老者打断了那父子二人的谈话,语重心长地说道:“江湖中有人武功虽高,但不小心惹到也还无妨,像袁中正袁大侠,像太阴庄,仁义山庄,他们宽宏大量,大人不计小人过。有些人千万惹不得,像余鬼,孙猛……”
  白须老者一面说,一面向胡雄看去。胡雄正张着嘴认真地听。
  “大哥放心吧,江湖上谁死谁不死靠得是运气。胡贤侄运气这么好,以后肯定没事。俗话说得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灰须老者说。
  “但愿吧。”白须老者叹口气说。


  树林很密,但孙猛想也没想便放马进来,他只是把缰绳微勒了勒,让马的速度稍慢了些。林中很静,除了偶尔的几声鸟鸣。细碎的阳光在孙猛身上不停地变幻,间或落到手中的针上,闪出耀眼的光芒。
  孙猛把手中缰绳一勒,马停了下来。孙猛扬声道:“石家五虎,出来吧。”
  树上同时跳下四人,年长的一个道:“孙大侠果然名不虚传。可惜石家五虎只剩四虎了。”
  孙猛并不理会。另一人道:“那三千两银子孙大侠可否收到。”
  孙猛略一点头。
  年长的那人又道:“孙大侠您就守在路旁。舒啸天来时,看到您定会提防。趁他提防您时,我们四人从树上跃下偷袭。如果得手,也就不劳您孙大侠大驾了。”
  “那三千两银子……”方才开口的那人插言道。
  “闭嘴,老三。”年长的那人一声低喝,“只要能给你二哥报仇,三千两银子算什么?没有孙大侠,咱们不可能偷袭得手。”
  石家老大又瞪了老三一眼,接着对孙猛说:“如果偷袭不成,我们四人便与他缠斗。他的招式中一有破绽,孙大侠便用您的绝技‘见缝插针’,杀了他,为我二弟报仇。”
  石家老三又插言道:“如果他的刀始终没破绽怎么办?咱们岂不是白白送死?还是请孙大侠和我们一起上。事还没办我们就把三千两银子给你了。”
  “别说了三哥,真啰嗦。”年轻的一个不满道。
  “对,咱们拼到最后一个,只要能给老二报仇。”剩下的一个也慷慨道。
  “石家老大,你们死光我也会杀了舒啸天。”
  “好!”石老大目光如炬。


  孙猛靠在树上,眯着眼,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远处走来。那人手执一柄长刀,在一片夕阳之中只能看到一个坚毅的剪影。
  本来静止的一棵树的树枝突然开始微微晃动。
  “老三!”树上的石老大低喝一声。
  树枝的晃动小了些,并没有停下。“老三!”石老大又低喝一声。
  树枝的晃动反更厉害了,但却是所有的树枝。
  起风了。
  “连老天都帮我们!”风中传来石老大低低的声音。
  然后一切归于沉寂,只有阵阵的风声。


  孙猛在风中站了起来,因为远处的那人已渐渐走近。
  “见缝插针孙猛。”来的那人停住了脚步。
  “舒啸天。”孙猛也冷冷道,一面将自己的长针缓缓抬起。
  突然,四道身影从树上落下,四把刀从不同的方向劈向舒啸天,快如闪电。
  舒啸天轻蔑一笑,拔刀,挥刀,四人都被震到五步开外。
  舒啸天看了看,道:“凭你们也要报仇?”
  “不错,你杀我二弟,我们石家五虎与你不共戴天。”石老大恨恨道。
  舒啸天道:“敢劫我舒啸天的镖,便是找死。”
  “拿命来!”石老五耐不住,已挥刀扑上。
  刀光一闪,鲜血迸出,石老五摔倒在地。
  “老五!”石家三兄弟同时大呼,又同时挥刀扑上。
  孙猛冷眼看着舒啸天,看他招式中的破绽。他相信,只要有一处破绽,哪怕再小,哪怕再短暂,他都会杀了舒啸天。
  他的成名绝技便是“见缝插针”。
  他靠这一招已杀了无数的人,从未失手,包括像杀九连环敖少石、大衍剑派掌门游桀这样有名的江湖人物 。
  杀敖少石时,他的针穿过了混战的八把刀的缝隙扎到了敖少石的咽喉。
  游桀出行用了十人执盾牌护体,仍旧没有挡住孙猛的这一针。
  但孙猛还没看到破绽。
  石老三屡屡遇险,不禁大喊道:“孙猛,你快出手哇。”
  “你……”石老大怒吼道,“你多什么嘴!”
  石老三不解其意,不由一愣——
  舒啸天的一刀已劈过他的脖颈。
  “老子和你拼了!”石老大两眼通红,舍命扑上,并不顾舒啸天劈来的一刀。
  舒啸天微一侧身,石老大一刀走空,想躲时却已来不及,胸口正中一刀,栽倒在地。
  石老四见状,撤刀便逃,身形飞出,却向前栽倒,背后一道长长的刀痕。
  孙猛不由握紧了手中的针,从头至尾,他没有看到舒啸天的一处破绽。
  舒啸天提着手中的长刀,看着孙猛道:“你不是他们请来的吗,出手吧。”
  孙猛并不慌张。他紧紧注视着舒啸天,握针的手却放松了。针尖垂下,针沿着手缓缓下滑。
  孙猛在等,他在等舒啸天眨眼。
  孙猛曾被师傅逼着看一枚绣花针的针尖,而且一个时辰内不得眨眼。
  当时他只得如此苦练,心中却暗骂师傅。直到师傅死后,他开始独闯江湖,才明白了师傅的苦心。
  多少人在眨眼时被他一枪穿心。
  所以他索性将枪换作了针,而且由针悟出一套独特的武功,并闯下了“见缝插针”的名号,终被上官昭称为“江湖一奇”。
  孙猛相信,舒啸天肯定会在他之前眨眼的。
  舒啸天果然眨眼了。
  在舒啸天闭眼的一瞬,孙猛忽手握针尾,人针合一,向舒啸天飞去。
  只见针光,不见人影。
  这才是孙猛真正的绝招——“一针见血”。
  见过这一招的只有一人——快刀七。
  可以一招将竹竿砍为八段的快刀七。
  但舒啸天并未睁眼时,刀却已挥出。
  这在孙猛的意料之中,江湖中的许多高手都可以听风辨器。
  在眨眼时被他杀掉的人没有一个是顶尖的高手。
  他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让舒啸天认为他杀人靠的只是偷袭。
  而且舒啸天会认为,他偷袭是因为他的这一绝招有着致命的弱点。
  连二流的江湖人物也能看出这一招的不足:针太细了。
  针太细了,只有拇指粗,稍用些力即可削断。
  快刀七便这么想,当时他很轻蔑地将孙猛的针削为八段。
  但最后一段仍扎进了快刀七的咽喉。
  这一刀的弱点却成了这一刀最致命之处!
  舒啸天的长啸刀法走大开大合一路,孙猛相信舒啸天会来砍自己的针。
  舒啸天会成为第二个快刀七!
  孙猛甚至觉得会比杀快刀七更省力。虽然快刀七没有列入前十刀,不过舒啸天的刀却未必快得过快刀七。
  但舒啸天只是把刀往上一抬。
  针从刀背上滑过,刀从针下掠过。掠过孙猛的手,臂,喉。
  残缺的肢体,完整的针。
  天色已暝,舒啸天一弹手中长刀,一声长啸,林中的宿鸟都被惊得“扑喇喇”飞起。
1

评分人数

莫道萍踪随逝水,永存侠影在心田。

莫道萍踪随逝水,永存侠影在心田。
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

TOP

武侠天地,任君翱游

TOP

  朱玉真见梁攸上台时的卖弄,已然明白几分。又听梁攸如此说,心中更是有数。朱玉真暗自冷笑,一抖手中红绫,向梁攸击去。梁攸一抖接天索,去缠红绫。朱玉真一抖一甩,红绫如条鞭般向梁攸抽去。梁攸微微侧身,手中索抖几个圆圈,向朱玉真套去。台上只见红绫与接天索盘来绕去,如龙如蛇。盘旋间只见接天索忽倒转回来,竟将红绫缠死。梁攸一声哼,发力一拽,朱玉真被拽得飞了过来。梁攸挥出一掌,击向朱玉真。不料朱玉真竟不出掌抵挡,却挺胸迎上。梁攸一犹豫间,手上并未发力,便已按了上去。只觉触手柔软,不由心神一荡。忽觉左肋一酸,竟一时使不上力气,早被朱玉真一脚踢下台去。朱玉真将接天索解下,抛给梁攸,又在台上盈盈一拜,娇声道:“多谢梁大侠手下留情。”梁攸正摔到夏侯西龙身边,夏侯西龙忙忍着笑将梁攸扶起道:“梁大侠也太过让着那女子了。”梁攸满面羞愧,却见接天索扔来,忙接了,道一声“好男不与女斗”,在一片笑声中,勿勿转身去了。


  夜风沉醉。
  长孙宏走在风中,心旷神怡,不由对水无痕道:“无痕,如非你叫我出来,险些错过如此良夜。”水无痕一笑道:“转过山弯,便有一处花林。月下观花,当别有一番情味。”长孙宏笑道:“自当欣然前往。”
  转过山弯,只觉眼前一亮,果见一片杏花,正在月光下轻轻摇动。长孙宏喜道:“无痕,偏是你能找到如此好的所在。”水无痕一笑不言。二人步入花林,只觉清香阵阵,沁人心脾。“‘月照花林皆似霰。’”长孙宏道,“前人诗句,果真写得不错。”
  忽听一阵琵琶声隐隐传来,圆润流丽,宛转动人。二人一时不语,默默倾听。长孙宏叹道:“不想此处也能听到此好的琵琶。”又听了一时,长孙宏道:“此曲《绿腰》与在长安听的不同,别有一番风味。”水无痕点头道:“清丽婉约,颇有江南之风。”忽又听得有人朗吟道:“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华筵九秋暮,飞袂拂云雨。翩如兰苕翠,宛如游龙举。越艳罢前溪,吴姬停白苕。慢态不能穷,繁姿曲向终。低回莲破浪,凌乱雪萦风。堕珥时流盼,修裾欲朔空。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
  长孙宏颔首道:“用李群玉此诗来解此曲,很是恰切。”水无痕道:“听此人声音,当是文约。”长孙宏恍然道:“不错,正是文公子,当去一见。”水无痕笑道:“恐有不妥。”忽闻琵琶声又起,却有一女子唱道:“宿昔不梳头,丝发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月色朦胧,歌声清越。水无痕忽道:“此女子当是叶姑娘。”长孙宏诧道:“飞天魔女?她怎会弹出如此柔婉之乐?”水无痕道:“知人甚难。叶家本居江南,叶姑娘当会此乐。虽在域外多年,却仍是乡音纯粹。”长孙宏道:“不想江湖所称魔女之人,竟会有如此柔情。子简所选,当会不错。我二人且去,莫撞散了他们。”
  二人转身出林,水无痕忽叹口气道:“只怕二人之事,终无结果。”长孙宏道:“二人诗乐相和,并无不妥。无痕何以料定二人难有结果?”水无痕道:“文家本是白道名门,恐难容得叶姑娘。”长孙宏道:“无痕,你仍是如此,凡事总往不好处想。”水无痕一笑道:“弘毅所言极是,此事是我多虑才好。弘毅,我领你去另一处地方。”
  隔着树林,便闻淙淙水声。穿林而过,只见月光下一潭清水,微波荡漾,细碎的月光在水面上跳动。潭边却有一人,白衣胜雪,正在台下舞剑。听得二人足音,便收剑转身。却是一个年青人,眉清目朗。见着二人,便朗声说道:“潭清月朗,二位深夜至此,不知是何方雅客?”
  长孙宏拱手道:“区区长安长孙宏。”
  水无痕也一拱手道:“水无痕,也是关中人氏。”
  那年青人也不还礼,只用手一让道:“二位请坐,在下嘉兴沈琛。”说完自先在潭边坐了,水无痕自也坐下。长孙宏却有些吃惊,见二人坐了,也便坐下道:“原来是嘉兴公子沈琛,久闻大名。”
  沈琛道:“沈郎并无大名,只有清名耳。”
  长孙宏问道:“英雄会上,如何不见沈公子?”
  沈琛道:“沈郎一路寻胜,来到此处。”
  长孙宏又问道:“沈公子有如此剑术,何不英雄会上一试?”
  沈琛道:“剑本清朗之器,只可舞于寒潭之侧,明月之下,岂能以此邀名沽誉?”
  长孙宏一笑道:“不为名誉,亦可以此自证。”
  沈琛道:“证前如此,证后亦是如此,何须自证?”
  长孙宏诧道:“不为名誉,不求自证,敢问沈公子因何习剑?”
  沈琛道:“顺吾本性而已。”
  长孙宏惋惜道:“虽顺本性,亦可自励,君子以自强不息,沈公子剑术精湛,定可大用。”
  沈琛道:“孔子韦编三绝,也未悟透《易》之要义。自强不息,终有尽时。”
  说完以剑划水,水面上留一道波痕,荡漾开去,渐渐消失无踪。沈琛幽幽道:“人生便如水波,转瞬即逝。”
  长孙宏道:“人生短暂,更须努力。”
  沈琛并不再说。三人一时不言,只余轻微的水波荡漾之声。沈琛忽问道:“水公子又如何看?”
  水无痕一笑道:“此夜有山有潭,有月有风,便足够了。”
  一阵风过,三人都看着远方不语。却见远方荒林之上,月光之下,一道白色的身影飘然而逝。沈琛望着远处,道:“竟有如此超逸的轻功。”
  水无痕道:“不知又是何方高人。”

  荒林中,丁正风突然惊醒。他起身四顾,周围寂然无人,却有一股淡淡的香气。

  夜色已深,水无痕与长孙宏步月而归。还未到聚英客栈,却听静夜中有人“哎呀”一声叫。长孙宏一听叫声传来之处,惊道:“青霜剑!”忙奔入客栈中。却见张伯正抱着青霜剑下来,长孙宏一见,方放下心来,问张伯道:“张伯,怎么回事?”张伯道:“我听见有人叫了一声,看见后窗已开,便忙把剑抱下来了。”长孙宏一听,知道是有人暗助,便朗声道:“是哪位高人相助,长孙宏先行谢过。”客栈中已有不少人惊醒,披衣来看,却无人应声。内中一人用手捂嘴,打着哈欠道:“真没人应承,便算在我卫杨的头上。”忽听屋顶上一阵冷笑。长孙宏忙跃上屋顶,四下看时,却空无一人。再落下时,那个自称卫杨之人也不知去向。水无痕负手而立,对长孙宏笑道:“他既不愿现身,弘毅也不要问了。”
莫道萍踪随逝水,永存侠影在心田。

TOP

  ●月色撩人

  这一日,擂台下早早便站满了人。夏侯西龙与于寿春站在人丛前面。于寿春犹有倦意,打个哈欠问夏侯西龙道:“夏侯公子所料不错。不知夏侯公子如何知道今日人们来得定早?”夏侯西龙笑道:“看比武远些无妨,看美人还是近些看得真切。”于寿春恍然大悟,哈哈笑道:“咱们今日站得可够近了,八位主持都看得清清楚楚。”夏侯西龙压低声音道:“八位主持可没那两位美人好看。”于寿春不由失笑。
  过了许久,比试方才开始。第一场是思断肠文约对飞天魔女叶胜男。文约先来到台上,冲台下施礼。于寿春赞道:“只有姑苏文家,才出如此文秀人物。”夏侯西龙道:“这文公子如他的剑一般,软绵绵的,实不像江湖人物,倒像戏中的公子。”于寿春笑道:“夏侯公子也时有妙评。”夏侯西龙诧道:“如何还不见那叶胜男上台?”
  话音未了,忽觉头上一阵风响,急仰头看时,只见一个女子披帛飘扬,自空中缓缓而落,却如仙女一般。众人看得呆了。那女子落到台上,台下竟一片静默。原来叶胜男下着石榴红长裙,上身却只着一宝蓝色齐腰短衣,且只是半袖,露出一双玉臂。身姿变幻间,一段雪白的纤腰时隐时现。
  人群中一人忽一声怒哼,拂袖而去。于寿春与夏侯西龙看时,原是儒侠孟融。夏侯西龙笑道:“这老夫子可受不了这个。”于寿春道:“那是当然。当初梁攸贪看美人,孟融便与他断交。”忽听又有人指责道:“如此装束,真是有违礼法。”二人看时,说话之人乃是八主持中的郝克俭,此时正盯着叶胜男看。许多人此时醒悟过来,便往前挤。夏侯西龙道:“这位叶姑娘如此装束,可是极易冻着。”于寿春笑道:“还是夏侯公子懂得怜香惜玉。夏侯公子放心,江南初春,便是域外的夏季了。”忽见叶胜男双眼向台下扫来,冷若冰霜。夏侯西龙心头一凛,那些向前挤的人也不由停住,反向后挪了挪。
  叶胜男收回目光,看着对面的文约,却见文约仍在看着自己,不由怒道:“你看什么?”
  文约道:“好美。”却又忽然醒悟,忙拱手道:“在下一时忘情,唐突姑娘了。”
  叶胜男不想文约如此说,不由一怔,脸上红晕一闪即退,厉声道:“废话少说,出手吧!”
  文约抬手道:“姑娘先请。”
  叶胜男冷哼一声,手搭四弦。怀中琵琶“铮”一声响,四根银丝径奔文约而去。文约身形轻摆,剑随手出,将四根银丝荡到一边。琵琶乐音一起,便不再住,不绝于耳。随着铮鏦之声,根根银丝接连向文约飞去。文约长剑挥舞,步态翩然。或挡或避,丝毫不乱。一些走空的银丝打在台边木柱上,竟然一闪而没。夏侯西龙咋舌道:“小小银丝,竟然如此厉害!”于寿春道:“岂不闻江湖中人叫它作入骨丝。上官昭说其武功以入骨胜,便是此意。只不知这文约能否敌得住。”二人又看了一时,夏侯西龙问道:“这叶姑娘弹的是何曲子,如此夺人心魄?”于寿春道:“此乃《楚汉》,金戈杀伐之声,如何不惊心动魄?挡得住那丝,也难挡得此乐。如此下去,文公子难免落败。”
  忽听文约吟道: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随着朗吟之声,文约剑势渐渐展开。长剑之势宛若苇荡中的长河,缠绵、悠长而又有些彷徨。竟将叶胜男愈发凌厉的攻势一一消解。金戈铁马中似忽现出一片缥缈朦胧而又美丽的风光。
  夏侯西龙不由道:“听人说相思剑法边吟诗边出剑,果真如此。”于寿春道:“岂止如此。叶胜男以乐慑神,文子简以诗乱性,实在妙极。二人此战,可谓别开生面。”夏侯西龙方才明白,感慨道:“这文公子看着老实,借《蒹葭》一篇言倾慕之情,却是好深的心机,只不知这叶胜男能否识破。”
  正说话时,忽听台上文约又吟道:“杨柳青青江水平,闻君江上唱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剑势也忽荡起圈圈涟漪,忐忑却又委婉。叶胜男琵琶中的杀气似全消融在这一圈圈涟漪之中,再无痕迹。
  夏侯西龙嗤道:“这文公子竟连此诗也能背错,第二句中是‘郎’,如何是‘君’?”于寿春笑道:“此乃借古诗为己用。”夏侯西龙不服道:“如是借古诗为己用,用‘卿’岂不更好?岂有用‘君’称女子的?”于寿春道:“女子称君,古已有之。李义山便有‘君问归期未有期’之句。用卿称呼,太过亲密,用君则显尊敬。文公子出自书香之家,断不会如此唐突。”夏侯西龙觉得有理,也不由点头。
  又听台上文约吟道:“ 红豆生南国, 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剑势尽时,眼前银丝已无。文约手扬处,一道红光没入叶胜男秀发之中。叶胜男拿出看时,却是一粒红豆。叶胜男收了琵琶,对文约道:“明日未时,山南杏林。”说完下台去了。
  于寿春等离得台近,听得真切。于寿春皱眉道:“这飞天魔女也这么夹缠不清。败便败了,还要再约。”夏侯西龙笑道:“于大侠涉猎庞杂,于此男女之情上却是稍差。二人相约并非为了比武,当是落花有意,流水有情。”于寿春摇头道:“二人黑白殊途,如何能有如此想法?那文公子大家子弟,岂能如此轻率?”夏侯西龙笑道:“那叶胜男如此美貌,连我这惯经风月之人,都为之心动,何况文约此等足难出户之人。那一枚红豆,便是明证。只是这叶胜男名字起得太过不好。”于寿春笑道:“文家素以红豆为暗器,以合相思剑名,不足为据。至于说到叶胜男之名,原是其父后改的,当是让其记得复仇。她的原名本叫叶雨盈,一派江南风韵。”夏侯西龙闻言,愣了片刻,却又道:“此女子杀气太重,纳之不祥。”于寿春一笑了之。
  过了一时,第二场的朱玉真也上了擂台。朱玉真一身穿酡红缎衣,上绣金丝。外罩一身海棠红色纱衣,却隐隐透出玲珑身段。头插银篦金钗,腕戴翡翠镯子,耳下一对金镶猫睛耳坠,指上还有一镶有青金石的金指环。上得台来,面带春风,眼飞秋波,冲台下盈盈一拜,台下便一片叫好之声。夏侯西龙笑道:“此女当是一颇解风情之人。”于寿春道:“夏侯公子又忘了她臂上的红绫?”夏侯西龙看时,果见一条红绫披在两臂上。夏侯西龙方才想起那日于寿春所说之话,一眼又看到朱玉真戴的一对耳坠,不由心底升起一股凉气,摇头叹道:“可惜可惜。”
  忽听身后人道:“梁大侠来了。”只见人丛分开处,梁攸手拿接天索,昂然而至。离台尚有六七步远,梁攸便飞身跃起,却在空中闲庭信步般走了十几步,正落到擂台中央。这正是梁攸的独步当今的轻功——凌步踏清虚。台下一片喝彩之声。
  朱玉真行一万福之礼,娇笑道:“梁大侠好俊的功夫,比武时梁大侠可要手下留情。”
  梁攸哈哈笑道:“本大侠处处留情,比武台上,情便留不得了。”
  朱玉真嗔道:“梁大侠,此擂台上孔大侠、文公子皆有惜香怜香之心,到梁大侠这里怎却没有了?”
  梁攸又哈哈笑道:“梁某在台上便是铁石心肠。”
  朱玉真叹道:“偏是玉真命苦。”
  梁攸道:“多说无用。快些进招,不然本大侠要先下手了。”
莫道萍踪随逝水,永存侠影在心田。

TOP

  刁哲也觉手指发疼,也知侯放不好对付,心中也暗自吃惊。见侯放并不扑上,便自己又飞身过去。二人指来掌往,却一时都不再硬架硬接。斗了二十余招,刁哲见侯放掌来,一时来不及躲,只得用指拼力硬架。二人指掌一碰,又各自退开。如是几番,侯放忍不住疼,退开后便揉掌心。刁哲手指也是疼痛难忍,但见侯放如此,知机不可失,便又扑上。再交手时,刁哲便竭力不去硬碰刁哲插天指。刁哲趁机一阵猛攻,顿占上风。又斗了四十余合,侯放一时躲不开,只得又挥掌硬架。刁哲虽觉手指疼痛,但却咬紧牙关,双手接连插去,不给侯放躲避的机会。侯放只得再挥掌相迎。连挡了八下,侯放疼痛难忍,便急转身向台下跃去。身形甫起,却便凝住。刁哲的四指,竟已插入侯放背心。刁哲将四指拔出,侯放身躯栽倒在地,血从刁哲四指滴下,滴到侯放脚边。
  台下孔康不由皱眉道:“这刁哲也太过残忍。侯放既已输了,还要赶尽杀绝。”铁恭不屑道:“这侯放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死了江湖反少一害。那毒蝎子也是走运,遇上孔兄。但这些人物,岂能如孔兄仁厚?不过孔兄如是仁厚,却是太易吃亏。”孔康一笑了之。


  一夜春雨。
  雨停的时候正是清晨,小镇显得湿润宁静。路上的青石残留着宿雨,映射出清冷的天光。
  跫音轻响,巷中出现一个淡绿身影。葛凤银钩斜提,云鬓轻挽,肩背一小小包裹,悠闲走来。
  忽然一片嘈杂之声,打破了小镇的宁静。一群人从后赶来,兵器在青石上蹭起点点火星。却是江南的铁恭、苏庐、郗越等人。最前面的铁恭大声喝道:“毒蝎子休走!”
  葛凤闻言回头,立住身形,看着赶来的众人。铁恭等人将葛凤围住,葛凤问道:“有什么事?”
  铁恭恨恨道:“毒蝎子,快拿解药来!”葛凤诧道:“什么解药?”苏庐厉声道:“毒蝎子,你给孔康孔大侠下毒,还想狡辩!”葛凤“哦”了一声道:“孔康中毒了?不是我下的毒。”郗越怒道:“敢不交解药,吃我一剑!”说完飞身一剑刺来。葛凤右手一抖,抖出一团红雾。郗越急忙跃回,大怒道:“用此手段,算什么好汉?”葛凤莞尔一笑道:“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汉。”众人见葛凤用毒,心中忌惮,一时无人上前。铁恭冷哼道:“毒蝎子果然名不虚传。你能毒到别人,却毒不到铁某。铁某来领教领教。”说完身形向后一旋,链子枪已从腰中解下,半空中一抖手,枪头径向葛凤飞来。葛凤挥左手银钩一挡,却挡了个空。铁恭手已一抖,链子枪如活蛇一般,避开银钩,又向葛凤啄去。葛凤急一撤身,左手再挥,银钩却向枪头后的铁链钩去。铁恭知此处若被钩住,枪头便难在活动,只得急忙一拽,将枪掣回。
  铁恭怒哼一声,身形一纵,跃上半空。手中链子枪一抖,如闪电般击下。葛凤转动身形,躲开此枪。铁恭身形飞旋,仍不落下,众人齐声喝彩:“好云鹞功。”铁恭又是一枪击下,葛凤再闪,却右手一扬,一物已向空中飞去。铁恭看清是一蜡丸,料定丸中必然藏毒,便不去碰,只旋身避开,那蜡丸直奔空中去了。铁恭正欲再刺一枪,却听头上一声轻响,似是炸裂之声。底下人都急喝道:“铁公子小心!”铁恭急向上看,只见一片水珠已自天而降。铁恭急忙转动身形,险险避开,直至两丈外落下。事出突然,落地时脚步还一个踉跄。众人都看苏庐,苏庐喝道:“各位一同上,对此黑道不用讲什么道义。”铁恭心中正自恼怒,便也喝道:“好,各位一同上!”众人齐执兵器,同向葛凤扑去。葛凤左手执双钩,右手回袖中,只等众人扑上。
  忽听一人喝道:“且住手!”众人闻言,急忙收手,葛凤也将手中钩垂下。苏庐的伞尖却无声无息地向葛凤背后刺到。“笃”一声响,伞尖被一戒尺挡住。手执戒尺之人头戴方巾,身穿半旧长衣,一副教书先生打扮。苏庐忙收了伞,抱拳恭敬道:“宋四先生。”葛凤身已转过,手中拈一蜡丸,见状也便收回。
  来人原是宜兴宋四先生。宋四先生为人平和,与江流相善,在江南颇有声望,众人便忙都见礼。宋四先生还礼毕,问铁恭道:“铁公子让人找我,是为此事?”铁恭愤愤道:“正是。孔康正是中她之毒,如今危在旦夕。”宋四先生看了看葛凤,问道:“可是姑娘下的毒?”葛凤道:“不是。”宋四先生又问铁恭道:“你如何知道是这位姑娘下毒?”铁恭道:“孔康为人仁厚,从无仇家,只是在擂台上击败了她。不是她下毒,还能是谁?”宋四先生略一思索,又问道:“孔康中毒,是在何时何地?”铁恭道:“今日清晨,孔康来访,便突然毒发。如今躺在在下住的凌云客栈里。”宋四先生又问道:“铁公子可曾见这位姑娘下毒?”铁恭一愣,道:“不曾见。”郗越插言道:“她毒潘宁,半个时辰后潘宁才毒发身亡。”铁恭忽道:“不错,那日比武后,孔康接了她递来的大斧。”宋四先生思忖道:“此事一时也难查清,不可妄下断论。”
  正说之时,两人从另一旁巷子中走出,却是长孙宏与水无痕。二人走到巷口,看到这边情景,便一同过来。走到近前,各自见礼毕,长孙宏问宋四先生道:“先生与各位在此,所为何事?”众人正想着如何说,葛凤道:“他们说我毒倒了孔康。”长孙宏与水无痕都是一惊。水无痕问道:“孔大侠之毒,葛姑娘可能解得?”葛凤道:“没有见到,不好说。”水无痕道:“事不宜迟,还望葛姑娘一伸援手。”宋四先生微微颔首。葛凤一笑,伸出两个手指道:“求两次了。”水无痕也是一笑:“在下记得。”又转头问道:“孔大侠现在何处?”铁恭不及细想,急道:“请跟铁某来。”遂头前领路,水无痕、葛凤、宋四先生、长孙宏在后,其他人则远远跟着。
  众人来到凌云客栈,前面五人进入房间,其他人站在门边。只见孔康躺在床上,两眼紧闭,面泛淡绿。葛凤“咦”了一声,近前把了把脉,道:“这是刘竹霜一派的手法。”众人听了,都很吃惊。刘竹霜人称毒隐,与毒王易永年、毒魔焦喜并称天下三毒,其中又以刘竹霜修为最高。易永年便是与其赌斗,败于其手,自离中原,赴西南创五毒教。水无痕问宋四先生道:“请问先生,刘竹隐可有传人?”宋四先生道:“刘竹隐少见于世,不知其有无传人。”铁恭担心地问道:“葛姑娘,可有得救?”众人也都看着葛凤。葛凤一笑道:“没什么事。”便去开药方。门外众人见说无事,趁此纷纷告辞。铁恭拱手道:“多谢各位相助。此时铁某不远送了,改日再谢。”门外众人各自去了。
  一时药方开好,铁恭忙派人去抓药。葛凤又从怀中掏出个瓷瓶,倒出一粒绿色药丸,喂孔康吃了。又让铁恭将孔康上衣脱了,扶坐起来。自去打开包裹,取了几枚银针扎上,又依次轻轻拈动。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只听孔康“嗳”了一声,睁开眼来。看到眼前众人,眼中一片迷茫。铁恭道:“孔兄,你中了毒,亏得葛姑娘出手相救。”孔康虽仍有些迷惑,却忙拱手道:“多谢葛姑娘。”忽又看到自己模样,不由大窘。葛凤双手如飞,将孔康背上银针拔了收好,又系上包袱,一面道:“将抓来的药再喝五天,便没事了。”孔康感激不尽。铁恭道:“孔兄还要谢谢水公子。若不是水公子金面,葛姑娘便难请来。”水无痕道:“没有我请,葛姑娘也不会坐视不理。”
  葛凤一笑道:“不错。”水无痕道:“此人下毒,必有原因。孔兄并无仇家。此人想挑起江南与五毒教矛盾,也未可知。只是想不出此人是谁?”
  葛凤道:“想不出便不要再想,该明白时自会明白。”
  水无痕一笑道:“葛姑娘说得是。”
  宋四先生问道:“不知水公子为何会有此想?”
  水无痕道:“无痕总觉此次英雄会有颇多蹊跷之处。金钱帮趁此扩张势力,另也有人拉帮结派,恐于江湖太平有碍。”
  宋四先生道:“一个金钱帮掀不起多大风浪。各派均强,互相牵制,反会无碍大局。怕的是某一派过于强大,难免会生野心,江湖便难安宁了。”
  水无痕点了点头。长孙宏道:“强大的若是白道,倒还无妨。”宋四先生只是轻笑一下。
  水无痕又问道:“有一老者,身着灰色斗篷,武功极高,宋四先生可知此人?”
  宋四先生警觉道:“并不曾闻。是何模样?”
  水无痕道:“兜帽所遮,看不清楚。”
  宋四先生沉默不语。葛凤将包裹背上,提了双钩道:“你们说话吧,我要走了。”水无痕问道:“葛姑娘哪里去?”长孙宏一笑。葛凤道:“回五毒教。”铁恭忙叫人拿出一盘金子相赠。葛凤道:“我自有,不用拿了。”说完便要出门,几人也准备出门相送。孔康忽叫道:“葛姑娘。”
  众人回身看着孔康。孔康踌躇片刻,终于说道:“各位,今日之事,望不要向他人提及。”铁恭愕然道:“此事好多人都已知晓。”忽又恍然笑道:“孔兄放心,今日场景,定不会让林宫主知晓。”孔康涨红了脖子,众人方才明白,宋四先生言道“放心”,长孙宏也道“一定”,水无痕与葛凤一笑点头。孔康还想起身相送,被铁恭按住。水无痕对宋四先生道:“先生也请留步,我等去送便可。”宋四先生点头留下,铁恭等三人送到客栈门口。葛凤道:“各位回去吧。”
  三人停下脚步。铁恭道:“葛姑娘,今日真对不住。多谢葛姑娘不念旧恶,出手相救。以后若到江南,有什么事尽管找铁某。”水无痕并不说话。长孙宏看一眼水无痕,也拱手道:“葛姑娘若到关中,区——在下与水公子定尽地主之谊。”葛凤一笑,转身去了。
莫道萍踪随逝水,永存侠影在心田。

TOP

  ●蝎乎凤兮

  这一日的第一场比试便是飞斧正孔康对毒蝎子葛凤。孔康怕让人等,早早便来到擂台下,自在台侧椅上端坐。日头升高,台下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忽然人丛散开,一个女子向这边走来。春风吹起宽大的绿衣,露出袖中纤细的手臂。孔康知她便是葛凤,便站起身,冲葛凤一拱手道:“葛姑娘。”葛凤停住脚步,问道:“什么事?”孔康一怔,方道:“在下孔康。”葛凤道:“这我知道。有什么事?”孔康又微微一怔,又拱手道:“葛姑娘的位置在那一侧。”葛凤向那边看一看,笑道:“知道了。”自去那边坐了。
  又过了一时,一人向他走来。孔康看时,却是铁恭。铁恭走到孔康身边,在旁边椅上坐了,伸手从怀中掏出个瓷瓶,倒出一粒红丸,递于孔康道:“孔兄如何来得如此之早?这粒是避邪丹,能避些毒。”孔康推辞道:“多谢贤弟美意,此丹还是收着吧。”铁恭道:“如何不用?你的对手可是毒蝎子,吃了这丹还未必济事。”孔康道:“擂台上比武,葛姑娘当不会用毒。”铁恭问道:“你可记得那甘骇?”孔康只笑道:“这位葛姑娘看着却好,当不会如那甘骇。” 铁恭叹道:“孔兄宅心仁厚,便以为天下人都如此,定会因此吃亏。”孔康只道不用。
  正说话时,第二场要比试的刁哲也已过来,站在一旁。铁恭见状,只得将避邪丹装入瓶内,放进怀中,站起身对孔康一拱手道:“那孔兄多加小心。”说完又冲刁哲一拱手,转身去了。刁哲又与孔康见礼毕,自坐到一旁椅上,一言不发。
  一时比试开始。孔康与葛凤上到台上,台下便一阵议论。这场比试似乎全无悬念。一旁孔康身材魁伟,手拿一对沉甸甸的大斧。另一旁葛凤却是身材纤细,手中银钩也是小巧精致。这葛凤还不知能否挡住孔康的一斧。
  孔康摆了摆手中的双斧道:“葛姑娘,请递招吧。”
  葛凤淡淡一笑道:“孔大侠,为什么要让我先递招啊?”
  孔康一时语塞,过了一时方道:“那好,葛姑娘小心了。”说完左手一晃,手中斧盘旋而出。斧还未至身边,葛凤衣袂已是直向后飘。葛凤并不慌张,轻轻避开,身形却随盘旋飞回的飞斧向孔康飘去。左手扬起,手中钩已劈向孔康。
  葛凤这一劈似是随意,但却劈得迅疾,劈得恰到好处,正劈向孔康接斧的左手。同时左手钩一挥,去锁孔康的右斧。葛凤一招便占了先机。
  孔康无法去接飞斧,身形向后急撤,避开葛凤的双钩。葛凤得势不让,身形紧跟而上,双钩劈刺勾撩,连环而出,孔康的右手斧竟被逼得发不出招来。孔康只有不断后退。渐渐已被葛凤逼向台边。
  铁恭心中焦急,只听得身后有人道:“第三个被逼下擂台的了。”
  彭一民被苏庐逼下台去,曹无影被周潭逼下擂台,孔康难道也要步其后尘?
  孔康右手斧被葛凤左手钩所逼,无法发招,但他却把斧向右侧一甩,斧已盘旋绕向葛凤身后。当孔康退至台边,忽对葛凤道:“葛姑娘小心身后。”
  葛凤已闻身后破空之声,忙中不及细想,上身向后仰去,双钩十字插花,奋力一架,双钩与身后飞来的巨斧相撞。孔康的飞斧来势极猛,葛凤的招式却使得十分巧妙,只在斧的下缘一碰,“当”一声响,斧已向后滚飞而出,却正击向孔康。葛凤身向后仰,双钩去架飞斧,腹部已成空门,孔康正觉无从下手,这飞来的一斧正好将此破绽补上。孔康叫一声好,向下一伸手,竟将斧接住。葛凤趁机顺势向后倒翻而出。但孔康接斧极为娴熟迅疾,葛凤身形尚未立稳,孔康手中斧已至,却并不去劈葛凤左肋破绽,而是自下而上一撩,葛凤左手银钩已飞上半空。孔康后退一步,一拱手道:“葛姑娘,得罪了。”
  葛凤轻轻一笑,自去一边拾了银钩,又顺手将落在旁边的大斧也拣了起来,过来递于孔康。孔康大窘,忙插了右斧,双手将左斧接过道:“多谢葛姑娘。”众人正看得吃惊,铁恭却在台下叫道:“孔兄小心!”孔康一愣,看着铁恭,那葛凤已盈盈笑着下台去了。
  孔康下得台来,便来找铁恭。尚未开言,铁恭埋怨道:“毒蝎子递的东西,孔兄如何能接?那葛凤如想毒你,只此一接便足够了。”孔康笑道:“无妨。”铁恭笑道:“此次幸运,下次可要当心。”
  说话之时,下一场比试的二人已站台上。这一场是冷面天君刁哲对独眼丐侯放。
  侯放站在台上,盯着刁哲。虽是一只眼,其中的凶光却更为骇人。刁哲却无反应。侯放盯了一时,自觉无趣,便一错双掌,飞身拍向刁哲。
  掌势凌厉,掌势又极凶狠。
  七残手,江湖中最凶残的武功。
  昔日七残魔公孙度曾与以双掌闻名于河朔的排山掌崔横连对十三掌,崔横双臂尽断,双肩骨头都被震得粉碎。侯放虽知自己不如公孙度,但对其双掌也颇为自负,他的双掌也足以开碑裂石。
  却见刁哲并不躲避,反而迎上,双手八指硬生生插在公孙度双掌上。二人各自飞回。侯放只觉掌心隐隐作痛,暗抽一口凉气。见对面刁哲却仍面无表情,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莫道萍踪随逝水,永存侠影在心田。

TOP

  于寿春心有所动,忽听又有一人道:“于大侠也可算大手笔了。每次都是全押,与那董大侠一般,这才叫名士。”于寿春听得有人拿他与董临相比,心中得意,便对靳元寿道:“这区区千两如何叫赢,不必如此便走。”又听人低声道:“于大侠如何能与董大侠相比?那董大侠赢了几十万两银子,把金老爷子都请了出来,还险些赢了醉仙楼和长盛赌坊。全输光后,眉头都不皱一眼,拂袖而去。啧啧。”
  于寿春闻言,冷冷一笑道:“于某今日也来试试,能不能请动金老爷子。”心中想着今日所赢本是意外之财,便不再犹豫。一面与身边人谈笑风生,一面只押得更大。又连赢几把,果有赌坊中人跑出去了。于寿春心中惊讶万分,不知自己手气竟然如此之好。但却只众人都道:“于大侠果然厉害,赌坊的人去请金老爷子了。”
  又赌了一时,只听赌坊外有人高叫:“是何方高人在此啊?”随着声音,进来二人,后面是冷面天君刁哲,前面一人踱步而来,上身却似不动,正是金钱帮帮主金渊。于寿春拱手道:“金帮主,是于某在此。”
  金渊一见于寿春,愕然道:“如何竟是于大侠?金某只知于大侠博古通今,未料道于大侠对此技也是颇有心得。”
  于寿春哈哈一笑道:“金帮主说笑了。于某对此并不熟悉,今日还是第一次赌。”
  金渊一惊,却又忙哈哈一笑,问于寿春道:“于大侠还赌也不赌?”
  旁边人都喊要赌。于寿春已将金渊的神情看在眼中,虽不知为何,却知必有原因,便道:“金帮主亲自前来,如何能不赌?”
  金渊又问一句:“果真要赌?”
  于寿春见状,只是微微颔首。金渊便道声“好”,自己下场作庄家,又赌了几把,于寿春仍是连连押中。金渊哈哈笑道:“自那日与董大侠赌后,就属今日痛快。金某都快没有赌的东西了。刁哲,把那两套赌具拿来。”
  刁哲闻言,转身去了。不一时回来,领两个人,一人手中捧一个盒子,放到桌上。金渊将上面一个盒子拿起,乃是一个黑红相间的漆盒。打开盒子看时,却是一古怪的棋盘,内有十二个棋子,另有六根筷子样的东西,居然还有小刀。金渊用手端着盒子问众人道:“各位可否识得此样赌具?”众人皆摇头。于寿春心中忐忑,虽大略知道可能是何东西,但如何来赌却是不知。金渊果又问道:“于大侠可知此物为何?”
  于寿春一笑道:“‘仙人揽六箸,对博泰山隅。’六箸十二棋子,此乃六博。”
  金渊惊讶道:“于大侠果然学识渊博。只是金某不识此棋玩法,不能陪于大侠了。”说完将手中盒子放下。于寿春心中暗喜,也不说破。又听得身后有人低声道:“金帮主赌不过于大侠,便用这些来为难于大侠,可见他心虚。”于寿春闻言,心中暗自称是,更为得意。金渊又将另一只盒子拿起,却是只新盒子。金渊揭了盖子,问众人道:“各位可识此物?”
  众人伸头去看,又都摇头。原来盒中有五枚木头斫成杏仁状的东西,却又略扁。一面涂黑,一面涂白。于寿春见了,心中欢喜,却不动声色,只呵呵笑道:“‘十岁荒狂任博徒,挼莎五木掷枭庐。’此乃五木,出于樗蒲。两枚黑面当刻有牛犊,两枚白面当刻有雉鸡。金帮主当会玩此物吧?”
  金渊脸色微变,却又笑道:“于大侠真是令金某大开眼界,此物正是五木。不瞒于大侠说,此物已有三十余年未用。也只有于大侠方配用得。你我用此来赌,如此雅赌,定可传为佳话。”
  于寿春听如此说,更觉飘飘然,自谦道:“金帮主高抬了。那董大侠来赌时也未用此?”
  金渊道:“董大侠虽有名士风度,却无于大侠如此学识,止识得双陆耳。今日一赌,远非那日可比。”
  于寿春听了,心中大畅。金渊将那五木取出,靳元寿却道:“且慢,让我等也见识见识。”金渊哈哈一笑道:“我这可是先朝之物,你等要小心了。”说着将五木递了过去。靳元寿接了,仔细掂了掂,又给了于寿春。于寿春看时,果像古物,便又将五木递于金渊。靳元寿低声对于寿春道:“这东西上没有做什么手脚。”于寿春方明白靳元寿要此来看的意图。金渊将五木掂了掂,却又道:“此时金某已只有拿醉仙楼与长盛赌坊作注,于大侠可要小心,董大侠便是在此把上一把输个精光。于大侠,金某也不为难你,不敢赌便算了。”
  周围人见赌到如此大,此时都不敢插话。于寿春此时已是颇为自信,哈哈笑道:“无妨,钱财本乃向外之物,何须挂怀?”金渊冷笑一声,手抓五木,一把掷出。那五木在桌上转了一时,便渐渐停住。三枚黑面朝上,两枚白面朝上,却都刻着雉。金渊见此,哈哈大笑。众人都不懂此物玩法,看得一头雾水。靳元寿忙问于寿春道:“这是大是小?”
  于寿春漫不经心地说道:“三黑二白,名之曰‘雉’。我若要赢,只能掷出全黑,名之曰‘卢’。”
  众人一片哗然,靳元寿皱眉道:“这次可难赢了。”于寿春却全不担心,手拿了五木,随手一掷,五木转定,竟真是全黑。众人一片惊叫,于寿春心中狂喜,却又不动声色。金渊两眼发直,呆坐到椅上。刁哲连叫了几声“帮主”,金渊方喃喃道:“当日师父嘱咐于我,万不可与全无赌技之人赌。不听此言,才有今日大败。只是金某赌技精湛,如何却偏输于全无赌技之人?”
  于寿春点评道:“汝师说得极有道理,岂不闻‘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无招之招,方为至招。”
  金渊又愣了一时,却忽一拍桌子,红了双眼道:“老子偏不信邪,与你再赌一盘,敢于不敢?”说完捋了双袖。于寿春好整以暇,悠然问道:“不知金帮主还有何可赌?”金渊狠狠道:“我若输了,金钱帮归你。”众人大惊,刁哲忙道:“帮主。不可!”金渊骂道:“我若输了,便什么也不是,你却还可呆在金钱帮中,于你有何损失?一边退下!”刁哲闻言,默然退下。
  于寿春此时只觉金钱帮已是自己的,却仍作势劝道:“金帮主,你一生心血,系于此帮,还是三思而后行啊。”
  金渊狠狠道:“你用手边那些来赌我的金钱帮还不够,还要加上你的全部家产。”
  于寿春点头道:“可以。还要什么?”
  金渊又道:“你若输了,便要入我金钱帮,听命于我。”
  于寿春又点头道:“可以,还要什么?”
  金渊却再也想不出。于寿春道:“金帮主,掷吧。”金渊无奈,拿了五木,手却抖个不停。于寿春冷眼看着金渊。金渊闭了双眼,一把掷出。睁眼看时,却是五白。靳元寿大叫道:“于老哥,此把赢定了。”金渊“呸”了一声道:“如何便说他赢定了?”靳元寿道:“最不济是个平手。于老哥掷的只要有一枚是黑的,岂不赢了?”金渊怒道:“不懂就闭嘴!老子掷得是个贵彩。”
  于寿春心中狂跳,金渊此把掷得不如上一把,自己眼看便要成为富甲天下的金钱帮的帮主,不由哈哈大笑道:“金帮主这把掷的是个‘白’,我若想赢,也是不易,须掷个‘卢’或‘雉’,或掷个二犊三白的‘犊’。金帮主大可放心,于某若真赢了,金钱帮中也会有你的容身之地。”说完抓了五木,轻松掷出。众人都屏息而看,却见那五木自空中落下,落到桌上,弹了几下,便有四枚都是黑面在上,只余一枚还在桌上滴溜溜转。众人都瞪着眼看,看看转势将尽,于寿春忽喝声“卢”,最后一枚终于停下,却是白面朝上。
  金渊将双袖放下,哈哈笑道:“于大侠可看清了,是个杂彩。”
  于寿春只觉得冷汗直往下流,整个身体如空了一般。几十年的心血化为乌有,自己竟已无容身之处。至于别人嘲笑,尚在其次。却听金渊说道:“于大侠方才心存仁义,金某也不会赶尽杀绝。本是金某的金某拿回,不是金某的金某也不要。只是请于大侠多多为我金钱帮出力。于大侠意下如何?”于寿春身逢绝境,没料到竟能峰回路转,大喜过望道:“好,好,就依金帮主的意思。”
  金渊哈哈大笑,大声道:“今日承蒙于大侠看得起我金某,入我金钱帮。今日里此时前各位所欠赌帐,一笔勾销。”许多人都欢呼起来,赌坊中一片欢腾。
莫道萍踪随逝水,永存侠影在心田。

TOP

  ●呼卢喝雉

  这一日晚饭时分,于寿春来到客栈前厅,准备简单用些晚饭。正要点菜,却听有人叫道:“于老哥,不要点了。”
  于寿春回头一看,只见黄发怪客靳元寿正从外面进来。靳元寿径到桌前,拉了于寿春道:“于老哥,今日我来请客。”说完拉着于寿春出了客栈。于寿春惊诧道:“靳兄请客,实在难得。不知所为何事?”靳元寿道:“前几日我曾问于老哥,曹无影与周潭交手谁可得胜,于老哥说定是周潭。我便将身上的钱都押了周潭,结果大赢一笔。好多人押的都是曹无影。哈哈。我不请老哥,还能请谁?”于寿春道:“靳兄真乃知恩图报之人,太客气了。”靳元寿道:“那是。不过以后再问于老哥胜负,于老哥一定要如实相告。”于寿春笑道:“好说好说。”
  二人同到大顺酒庄,靳元寿点了酒菜,二人边喝边聊。靳元寿问道:“于兄如何知道周潭能胜曹无影?”于寿春道:“江湖中人只知‘一寸短一寸险’,都以为‘一寸长一寸强’说得太过粗浅,觉得周潭之步光剑太长,曹无影可以轻易近身,击败周潭也是轻而易举。岂不知兵器长短并不能定胜负,关键在人。二人武功大致相当,但那曹无影本名夜游神,白日出现,便已失天时,自然必败无疑。”
  靳元寿佩服道:“于老哥果然厉害。只不知那曹无影的剑法究竟是何门何派?”于寿春道:“曹无影与周潭一战,只是防守,全无进攻,恐是怕人看出。我昔日说曹无影必败,还有一个缘故。”
  于寿春停住,慢慢地端起酒喝。靳元寿忙问道:“什么缘故?”于寿春呷一口酒,放下酒杯,方道:“报名簿上,只有一人姓名乃是自己所写,你可能猜出是谁?”
  靳元寿道:“曹无影?”
  于寿春点了点头。靳元寿问道:“却是为何?”
  于寿春道:“曹无影之名,乃是他自己深夜前去偷偷加上的。”
  靳元寿恍然大悟,“哦哦”连声。于寿春道:“如此之人,定有不少顾忌,台上如何施展得开。虽也能击败庄宏之属,可遇到周潭这样的高手,必败无疑。”靳元寿挑大指道:“原来如此,于老哥真是厉害。”于寿春呵呵一笑。
  二人又坐了一时,于寿春起身告辞。靳元寿道:“时间尚早,咱们去长盛赌庄耍耍。”于寿春推辞道:“于某不擅此道。”靳元寿道:“哪有于老哥不会的东西?再说长盛赌庄中,还挂着对三十二人的武功点评,赌庄中人都说写得好,我看远比不上于老哥。于老哥可去看看。”于寿春听靳元寿如此说,也有些心动,便道:“也好,且同靳兄去那里开开眼界。”
  长盛赌庄也是金钱帮所开,门面甚大,气派非凡。门口处只见人来人往,有的灰头土脸,有的喜气洋洋。于寿春道:“此处倒是热闹得很。”靳元寿道:“里面才叫热闹。”
  于寿春随靳元寿走进赌庄,果见里面热闹异常。抹骨牌,掷骰子,大呼小叫,乱作一团。靳元寿进得庄来,便对于寿春道:“于兄,那边便是押比武胜负的。我且去赌两把。”说完钻到人堆里去了。于寿春依言看去,果见赌庄中央墙上贴着三十二张纸,纸上写着三十二人姓名。许多纸前挤满了人,比试过的几人前人却很少。于寿春走到人少处,抬头看时,却是来说千命阎王慕容翰的,除武功师承等外,后面竟还有一首诗。诗曰:“此枪不同凡枪名,雪白银亮号素缨。来时寒光真闪闪,去处杀气定腾腾。上山可刺白额虎,下海能杀乌鳞龙。古来豪杰谁能比,千命阎王真英雄。”
  于寿春呵呵一笑,摇了摇头,便自踱回。却听得那边靳元寿叫,于是走过去看。靳元寿道:“今日手气真背,连赌几把都输了,于老哥来帮我赌一把。”于寿春推辞道:“这个于某不会。”靳元寿道:“于老哥是贵人,手气定然不错。帮我赌一把。输了全算我的,赢了平分。”于寿春拗不过,随便押了个“大”,谁料一开果然是“大”。靳元寿喜道:“于老哥手气就是不一般。再押再押。”于寿春呵呵一笑,仍旧押“大”,开后果又是“大”。靳元寿又喜道:“再押再押。”于寿春仍然押“大”。靳元寿道:“还押‘大’?换换吧。”于寿春道:“我是胡押,你愿换便换。”靳元寿一狠心道:“就依老哥。”开时仍然是“大”。靳元寿道:“老哥真能沉得住气,一般人早就撑不住了。”
  于寿春听了心中欢喜,口中仍道:“输了又有何妨,大不了一走了之。”说完却换了个“小”,仍又赢了。连赌十几把,竟然把把都赢。靳元寿瞪眼看着于寿春,道:“老哥赌技果然厉害。”于寿春心中也觉奇怪,说道:“于某真不会赌,胡押而已。”靳元寿便把赢钱的一半给了于寿春道:“于老哥,今日活该你发财,这是财神当头。我也不好借你的财气,于老哥快些赌个大的,赢了请我喝顿酒便可。”于寿春为难道:“这如何使得?”靳元寿道:“说好了的,快押吧。”于寿春道:“如何便是赌大的?”靳元寿看看于寿春道:“看来老哥真是不会。押四或十七。”于寿春便押个四,将手边的银子都推了过去。靳元寿不由又问道:“这二十两全押?”于寿春瞥一眼那些银子,并不放在心上,只说:“输了咱们便走。”庄家开时,竟真是四点。靳元寿狂喜道:“于老哥,可要好好请我一顿。这下赚大了。”于寿春呵呵一笑,却见身前的银子堆作了山,不由惊道:“如何有如此多?”靳元寿伸一个手指道:“二十两的五十倍,如何不多?”
  于寿春心中吃惊,只听后面有人道:“看看于大侠,一文未拿,赢了这么多。老子也是老赌家了,却从未这么赢过。”又有人道:“于大侠不是俗人,这些金银才不放在眼里,才能赌得如此洒脱。”靳元寿道:“赢得不少了,走吧。”
莫道萍踪随逝水,永存侠影在心田。

TOP

  纸钱在阴空中飞舞,有些向台下飘去。台下人纷纷动手挥开飘到身前的纸钱,仿佛要挥开死亡一般。只有台上的任通仍无动于衷地站着。甘骇忽然张口,竟唱了起来。
  不知是什么曲调,字音含混、模糊,但其中的悲哀却随着纸钱的飞舞弥漫出来。幽咽冷惨,时断时续,夹杂着依稀的哭声,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台下众人不由心驰神荡,忘了去躲落在身上的纸钱。任通仍是一动不动地站着,似迷醉,似冷漠。
  一片纸钱随着风贴在任通脸上。甘骇此次真的动了。他身影一晃,手中幡杆刺出,无声无息,犹如死亡的来临。
  任通的身形忽然升到空中,贴在脸上的纸钱忽地被风卷去,露出一张青色的脸。任通单手执签,仿佛死神一般,从天空降下,四尺长的铁签直扎向甘骇顶门。
  甘骇的声音忽然变得凄厉,手中幡直指向天空,幡在空中战栗抖动。
  任通的脚尖在幡杆上一点,身形已飞旋而下。甘骇口中声音不断,手臂一振幡杆,招魂幡卷向任通。
  任通似乎想躲,却已是稍慢,身形没于卷来的幡中。甘骇的脸上并未露出一丝笑容,口中的歌声越发悲戚。甘骇手中幡杆向下一落,招魂幡急速向地下铺开。任通的身体滚到一边,死签已然脱手。任通四肢摊开,双目紧闭,已是人事不省。
  台下有人脱口叫道:“幡上有毒!”
  甘骇忽然一纵身跃到空中,口中发出一声绝望的哭叫,手中幡杆已直插向任通胸口。
  石屑纷飞,幡杆竟插到比武台上。任通竟突然跃起,手中死签已顶住甘骇咽喉。
  甘骇大惊失色:“你没有中毒?”
  任通冷笑道:“你那点儿道行也能毒倒老子?老子早料到你幡上有毒。”
  甘骇汗已流下,颤声问道:“你为何不杀我?”
  任通道:“谁说老子不杀你?老子只是想看看你死前的模样。”
  话音未落,甘骇的身形向后急掠。任通并不追赶。掠出一丈远后,甘骇的身躯翻倒在地,咽喉处已多了一个大洞。
  甘骇身形虽快,却快不过任通手中的死签。
  台下仍是一片寂静,并无喝彩之声。任通满意地收了死签,跃下擂台,坐到台侧椅上。另一张椅子却仍空着。
  擂台的那边上来一人,正是口蜜腹剑温岳。温岳径直向这一侧走来,一边道:“丁大侠,我们又见面了。”走到这边,却只见任通正冷冷地盯着,不由一怔。回头看时,只见丁正风正从台下人丛中走出。温岳遥施一礼道:“丁大侠,幸会幸会。”丁正风上到台上,也一拱手。温岳道:“能与丁大侠交手,真是三生有幸。如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丁正风道:“这话阁下已说过了。”温岳闻言又道:“在下忘了,多有得罪。”说着将剑拔出,剑名琉璃,长三尺,竟略有些透明。温岳道:“在下家传之剑不易看清,丁大侠小心了。”
  丁正风点了点头,也将手中刀拔出。温岳向丁正风一拱手道:“丁大侠请先出手。”丁正风冷眼看看温岳,也不客气,一刀劈去。温岳却一撤身,躲过来刀,一剑向丁正风刺去。这一剑之快,令人咋舌。台下人一片惊呼,方才明白温岳本擅后发制人。不料丁正风那一刀却是虚招,刀至半途,便已收回,将来剑挡开。温岳一剑并未得手,剑式又归于平整,一招一式中规中矩。丁正风刀法也属堂正一路。擂台上一改上一场的诡异,一片平正气象。二人一时斗成平手。
  温岳心中却暗暗吃惊。丁正风刀势威猛,力道颇重。刀剑相交,温岳便觉震得手麻。温岳心知,如此下去定难取胜。
  忽听温岳一声惊叫,手中的琉璃剑被击到半空。温岳向后似要仰倒,左手急忙扬起,台上忽然响起一丝轻微的风声。
  风声虽然轻微,但却尖厉,只有剑才会带出这样的风声。但剑在何处?
  剑本在温岳袖中,此时已在温岳手中。只闻其声,不见其形。这才是真正的琉璃剑,这才是真正的隐剑剑法。
  丁正风急退,但执刀的手腕已感到一丝冰凉。丁正风弃刀,温岳的右手却接住天空落下的剑,一剑刺去。
  温岳弃假琉璃剑,拔真琉璃剑逼丁正风弃刀。再收真琉璃剑,接假琉璃剑刺向丁正风。台上人只会看到自己用琉璃剑刺死丁正风,而丁正风弃刀只会成为一个不解之谜。温岳的嘴角现出一丝微笑。
  一溜鲜血溅出,温岳的剑却只掠过了丁正风的右肩。丁正风身形如鬼魅般一晃,从温岳身边掠过。温岳愣愣地站在台上,松手,琉璃剑坠地。温岳倒在台上,喉咙间一道细小的伤痕。台下众人看得一头雾水,不知丁正风为何弃刀,也不知温岳为何倒地。却见丁正风并不理肩头的伤口,而是走到倒地的温岳身边,从袖中似是掏出了什么,左手高举着让台下人看。台前便有人失口叫道:“是一把剑。”后面众人仔细去看,仍是难以看清。只见丁正风忽猛一挥手中刀,劈向左手手执之物。一声脆响,空中忽闪出一片若无还有的碎光。
莫道萍踪随逝水,永存侠影在心田。

TOP

  ●生争死斗

  这一日有段谦的比试。虽是第二场,但段谦与长兵会的五个兄弟早早便到。六人径奔台侧的椅子。看擂台的人拦住道:“各位,抱歉。台侧之椅只为今日比试之人而备。”宗仪道:“此时椅子空着,我们且去坐坐。”那人仍是拦着不放。刘班一抖小头,怒道:“你是不是不知道我们长兵会的厉害?”那人却道:“八位主持如此交待,我们也只能奉命行事。”苏砥道:“我们六人,那两张椅子如何够坐?大哥去坐吧。”宗仪道:“六弟说得是,切莫误了大哥休息。大哥快去吧。”段谦推辞道:“各位兄弟在此站着,只我一人去坐,于心何安?”宗仪道:“我等又不比武,只为大哥呐喊助威罢了。大哥歇好,比武才有更大胜算。切莫再顾念我等,快请去坐吧。”其余四人也纷纷道:“大哥快去坐吧。”段谦又客气一番,方道:“各位兄弟辛苦了。”自去椅上坐了。宗仪等人便站在台下。
  过了些时候,只见一黑衣红带之人直走到擂台另一侧的椅上坐下。郑百杰用刀一指那人,问道:“这个人是阮侃不是?”宗仪道:“不是,此人是第一场的无中生有傅毅。”又过些时候,又有一个小个子从人丛中挤出,坐到傅毅身旁的椅子上。宗仪低声道:“此人便是要与大哥交手的阮侃。”苏砥瞥了一眼道:“如此瘦小,难挡我一戟。”刘班手抚稀疏络腮须,缓缓点头道:“如此一来,大哥定可列名八俊。你我兄弟也可借此光彩光彩。”众兄弟纷纷点头,面有喜色。却见段谦旁边的椅子仍是空的,卫杨还没有来。
  一时比武开始。傅毅早在台上等着,却久不见卫杨的身影。众人已见过邓世魁的做派,并不为怪。台上主持之人喊了两声,人丛中却一阵骚动。只听一人叫道:“挤什么挤,在后面看不行?”接着又一人叫道:“叫什么叫。台上才能比试,在后面能比试?”
  只见人丛分开处,一人已挤了过来,边挤边高叫道:“借光借光。让本大侠上台比试。”旁边被挤之人问道:“你是真的卫杨?”那人道:“不是本大侠上台做什么?”那人渐渐挤到台下,众人只都疑惑地看着这个卫杨。只见这个卫杨身形一纵,已扒住擂台边。右腿在台沿上一搭,一发力,上了擂台。众人一片哄笑,都觉此人定然不是卫杨。
  傅毅却没有笑,而是警惕地盯着对手,问道:“阁下真是千面难识卫杨?”
  卫杨拍了拍手上的土,道:“正是。傅老弟若甘拜下风,便请退下,本大侠也不会为难傅老弟。”
  傅毅道:“在下还想领教卫大侠的武功。”
  卫杨已将手上土拍净,又将手冲傅毅一扬道:“那好,进招吧。”
  傅毅道:“卫大侠小心。”说完一扬手,打出一枚飞镖,速度并不算快。
  卫杨一抬手,接住那枚飞镖,又将那枚飞镖抛回去道:“太过容易,来些难的。”
  台下众人见卫杨随手便接住飞镖,方觉此人有些门道,都不再笑,只看着台上。台上傅毅伸右手接住抛来的飞镖,左手一晃,又拿出一支飞镖。双手齐扬,两枚飞镖挂着风声飞出,快了许多。
  但卫杨仍是轻描淡写地一扬双手,将两枚飞镖接住,又抛了回去,摇头道:“不行不行,还是容易。”
  傅毅接过飞镖,又看一眼卫杨,口道:“如此得罪了。”说时双手一抖,又镖已飞出。双手又是一扬,又有六镖飞出。台下众人睁大了双眼,只见卫杨却不再接,纵身而起,最高的一枚飞镖竟擦着鞋底飞过。台下齐声喝彩。卫杨落到地上,却生气地问道:“本大侠只有两只手,你怎么扔过来八支镖?”
  傅毅冷哼一声道:“卫大侠不必再装了,接招!”说完身形飞起,空中一转,双手齐扬。子午钉、透骨钉、飞镖、飞针、飞刀、飞剑、铁蒺藜、铁莲子、飞蝗石,回旋镖……各式各样的暗器,或快或慢,或上或下、或走直线,或走曲线,如暴雨般向卫杨飞去。台下人看得目瞪口呆。
  卫杨身形急退,各种暗器在他的脚前急促地打在地上。卫杨叫道:“哎呀好厉害!”已跳下擂台。台下一片大哗。
  段谦正在椅端坐,忽见卫杨身形已倒跃而至,忙伸双手一挡,方未撞到自己身上。段谦把那卫杨向旁边一推,皱眉道:“如此功夫,就不要来比武,免得送了自己性命。”那卫杨立住身形道:“武功低的送不了命,武功高的也送不了命,武功不高不低的倒最可能送命。”说完哈哈笑着扬长而去。段谦“呸”了一口,提着大棍上台。
  对面阮侃也上了擂台。段谦看了看阮侃道:“你还是学方才的卫杨,早早退下去吧。免得我失手伤了你。”阮侃“呸”了一声道:“你敢小看爷爷,爷爷要你的好看。”段谦勃然大怒道:“奶奶的,敢骂老子。老子一棍打死你!”说完抡起大棍,便向阮侃砸去。阮侃一矮身,竟从段谦棍下掠过。段谦急回身,喝一声“我让你再钻”,大棍平平扫出。阮侃却又一纵身,从棍上跳过。郑百杰在台下道:“大哥中他计了,棍法有些乱了。”宗仪闻言,忙喊道:“大哥,阮侃想激怒你,莫上他当。”段谦闻言,猛然醒悟。便定下心神,棍法顿然严密了许多,那阮侃也再难钻来跳去,只在棍势之外蹿来蹿去,但段谦的大棍也打他不着。台下刘班叫道:“这可如何是好?那阮侃就不和大哥交手。”却见段谦招式忽变,大棍抡圆,步步紧逼,试图将阮侃逼下擂台。刘班又叫道:“好,好。大哥这一招好极。”宗仪也笑道:“周潭便是如此胜那夜游神的。”
  但那阮侃却是极滑,只在擂台上兜起了圈子。段谦抡着大棍在后直撵。几次看看撵上,却都被阮侃躲过。台下刘班等人齐声叫好,为段谦鼓劲。郑百杰忽道:“那姓阮的是故意让大哥将将撵不上。”一句话提醒了宗仪,恍然道:“不好,如此下去,大哥危险。”刘班停止叫好,不解问道:“那阮侃都没有还手之力,为何说大哥危险?”宗仪道:“你们可记得那个使长柄锤的?”刘班郑百杰正在细想,苏砥忽道:“对,外号叫什么力士的。”朱雄道:“黄巾力士山雎。长柄锤却用单手使。”刘班道:“记得,那小子力气不小,只是不识抬举,不入我们长兵会。”朱雄道:“他长柄锤却用单手使,不合古制。本不应让其入。”宗仪并不理朱雄,接着说道:“他便是被阮侃拖得头昏脑胀,结果被阮侃的飞抓钩住脚踝摔倒在地。另外阮侃诡计多端,青城四剑的老大秦烽也是一味追他,二人都跃出擂台,他却利用飞抓钩住擂台飞回。大哥如此与他周旋下去,难免吃亏。”朱雄急道:“这如何是好?”宗仪冷笑一声道:“我等在台下骂那阮侃,分他心神。”
  刘班一听叫好,破口大骂:“阮侃你个猴子样的东西,也要来做英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旁边人都侧目看着刘班。郑百杰也用刀一指台上阮侃,喝道:“阮侃,你若是好汉子,就停下来接我大哥一棍!只知躲,算什么英雄!”台下人看这二人一追一逃,也已看得腻烦,便有不少人也跟着起哄,叫骂声越来越大。忽见阮侃身形一滞,竟用柄匕首接了段谦一棍,身形被震得飞出,落地时又向后踉跄了几步,终于坐到地上。台下一阵大笑。阮侃爬起身来,冲着台狠毒地扫了一眼,伸手一指道:“你们等着。”说完跃下擂台,从大笑的人丛中挤过去了。
  段谦也在台上哈哈大笑,冲台下施礼毕,执了大棍,跃下擂台。五兄弟拥上前来祝贺。忽听人丛中一人忽叫道:“哎呀,我的钱袋呢。”又有人叫道:“哎呀,老子的银子也不见了。”众人忙或摸袖里,右掏怀中,很多人都乱嚷丢了银钱。宗仪等人忙摸身上,却都无事。忽有人恍然道:“定是那阮侃偷了。阮侃呢?”人丛中一片大乱,却再也找不到阮侃的踪迹。


  这一日天气阴沉,风也略有些凉。甘骇走上台来,正刮过一阵风。甘骇手中的招魂幡便迎着风“呼喇喇”地飘,风也变得更加阴冷。甘骇披麻戴孝,站在风中,显得说不出的诡异。站在前排的一些人不由向后退缩去。
  任通手提铁签,冷眼看着甘骇。甘骇两眼瞪着虚空,双手恭谨地举着长长的招魂幡。二人直立台上,一动不动,犹如死了一般,只有招魂幡时飘时停;但死亡的气息已在擂台上缓慢地翻滚,沉重、压抑,而且愈来愈浓。台下也一片死寂。
  死亡之气,是由何物发出?死签?招魂幡?
  但甘骇先动了,他忽然腾出左手,在空中一扬——
  不是暗器,是纸钱。
莫道萍踪随逝水,永存侠影在心田。

TOP

莫道萍踪随逝水,永存侠影在心田。

TOP

莫道萍踪随逝水,永存侠影在心田。

TOP

白来世上走一回

TOP

  阮蛟道:“厉芒痛恨此类行径。黄河十二舵舵主无一前来,据说是厉芒之命。”
  樊重“哦”了一声。阮蛟又道:“据传阴九龄也是如此,不然祖峻也不会如此早对上水无痕。应翰作用不大,也少有人求他。其余几人所好也各有不同。郁文庆偏重同乡,青城四剑、傅毅都得益不少。圆通却不重同乡,齐剑鲁刀早早便对苏庐孔康,双双败阵。说也可笑,齐剑鲁刀相互不服对方,放言要在英雄会上击败对方,却都早早败阵。圆通却喜奉承,夏侯西龙擅长此道,因而也占便宜,险些名列英雄榜。洪森也不重同乡,岭南双侠也是早早一败于安知命,一败于韦进。九龙鞭车衡投靠洪森,若不是败于朱玉真,也要列名英雄榜。江流为人尚算公正,但却总不经意间对名门子弟高看一眼。铁恭便受益颇多。”
  樊重恍然道:“原来其中还有如此多的门道。”只听旁边一人愤愤道:“江南之人,谁不重门第?”
  其声如豺。樊重阮蛟看时,只见说话之人二十余岁,颧骨高耸,双眼暴出,目光如炬,眼神执着。旁边有人言道:“名门之人,武功见识定然胜他人一筹。看重门第,又有何不妥?”说话之人意态倨傲,神情自得,樊重等人也都识得,原是玄明剑派的郗越。那高颧之人却不理郗越,哼一声又道:“‘夜光之珠,不必出于孟津之河;盈握之璧,不必采于昆仑之山。’‘不知天下士,犹作布衣看。’如此江湖,若想出人头地,非逢乱世不可。只不知江湖何时才可大乱。”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旁边一人问道:“在下乃是日月齐辉庄宏,这位兄弟可是江南汲突?”那人回道:“正是。”庄宏道:“久闻汲贤弟之妻乃太湖一龙甄桓的侄女,汲贤弟也当算名门才对。”
  汲突叹口气道:“我娶如今妻子,也正为此。谁料她只是甄桓远房侄女,并无甚来往。”庄宏又道:“太阴教阴教主,唯才是举。汲贤弟何不投奔于他?”汲突皱眉道:“并无寸功,如何投得。”说完拿了桌上兵器要走。众人看那兵器,长过两尺,齐头钩身,对开两刃。庄宏不由问道:“敢问汲贤弟,手中是何兵器?比在下的日月轮刀还要古怪。”汲突并不转身,只是长吟一句:“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说完自去。
  众人议论未定,忽一人闯了进来,抢到桌边,急喝道:“快拿水来。”众人看时,原是潘宁。樊重不屑道:“潘老弟,又惹了什么祸?”潘宁道:“祸倒不是。今日看到一个绿衣女子,长得美貌,想去亲近亲近,不想险中那女子一钩。”众人便笑,潘宁却不在意。伙计忙送上水来,潘宁端起壶便往嘴里倒。连喝了十几大口,忽然将壶放到桌上,一捂肚子,疼得大叫了几声,竟然口吐白沫,倒在桌上。圆睁双眼,却是瞳孔已散。
  众人大惊,一旁一人大喝道:“好个黑店,竟敢下毒!”说完绰起桌上一双短戟向伙计刺去。庄宏急叫不可,却已阻拦不及。忽见近旁的一个年青人拔刀一挡,将双戟挡开。庄宏道:“潘宁当是惹着了毒蝎子,与这家店无关。韦昌老兄,休要杀错人。”韦昌正瞪了圆眼,要想与那青年交手,听庄宏言,便道:“他若是中了毒蝎子的毒,为什么到此店才死?”庄宏道:“那毒蝎子用毒出神入化,片刻后再死算得了什么。”那韦昌听庄宏说得有理,不由脸色通红,忙一边坐了。庄宏施礼问那年青人道:“请问阁下尊姓大名。”那青年人道:“我叫丁正风。”庄宏忙道:“原来是丁少侠,失敬失敬。”樊重盯着那丁正风,并不说话。阮蛟忙道:“丁少侠进入英雄榜,可是实至名归。”
  忽然一处阁子帘子一掀,走出一人。身著半旧锦衣,面有不浓之须。那人冲丁正风拱手道:“丁大侠,幸会幸会。在下乃温岳,不日便将于丁大侠交手。在下虽说胜不了丁大侠,但如有得罪之处,万望见谅。”丁正风也拱手道:“不必客气。”温岳满面笑容问道:“丁大侠过来同饮一杯如何?”丁正风道:“多谢,不用。”说完一拱手,转身去了。温岳看着丁正风远去的背影,犹扬声道:“丁大侠,后会有期。”一屋之人都冷眼相看。
莫道萍踪随逝水,永存侠影在心田。

TOP

返回列表

站长提示 关闭


早期的115和360盘停止分享了!不要买哦!

360盘及老115网盘资源都关闭了分享了!目前只有新115盘及百度云盘还可以继续分享,大家注意!


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