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列表 发帖

[转载] 铜簪误

  <一>转世
  一,二,三,四,五,六。
  长长的队伍在缓缓地移动着,我排在第七个。
  
  奈何桥横亘在黄泉中央,硬生生地把这一块禁地撕扯成两半。
  彼岸是极安静的,白色的曼珠沙华在风中飘摇,那些失去了记忆的纯白灵魂毫无牵挂地走向来生。
  而这里却是吵闹的。即使经历了十判官的酷刑裁断,还是有灵魂不愿意相信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死亡,呼天抢地的嘶喊不过是徒劳的挣扎,黄泉路上哪里可以回头?更多的人只是在最后的回忆里交换着彼此的死因。
  排在我前面的那个人生前是一个*****,在一次任务中失手,于是自刎谢罪,都是*****,我却那么地无可奈何。当他回头张望时,那双眼睛让我打了个哆嗦,冰冷深邃地似一潭死水,隐约着危险的光泽。
  
  远远的,便看见了孟婆。她斜坐在望乡台畔,身后彤色的曼珠沙华轰轰烈烈地铺了满地,忘川蜿蜒在花丛中,像任何一条人间的小溪一般,平静而从容地淌过。
  孟婆并没有传说中的那样苍老,相反的,她不过是个华信之年的少妇,着一袭素白的罗裙,蒙着面纱,乌发在头顶松松地绾了一个回心髻。虽然相隔甚远,还有素纱遮面,却依然能感觉到一种温和的气韵,似乎她的周身氤氲着柔和的白光。
  她做神仙前一定是个贤淑的女子。
  
  “下一个。”孟婆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怕是这句话她已讲了几千年了吧。她挽着袖子舀了一捧忘川水,白底青花的瓷碗里清水微漾。我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前方,那个*****也正巧回头,茫然无知的眸子里觉察不出一丝的前尘往事。
  “快点儿呀——你…你头上的那是什么?”孟婆原本平静的声音里竟有一丝控制不住的颤抖。
  我循声转头。孟婆已站起身来。风拂起面纱,那张未施粉黛的脸却是极美的,清秀雅致,比夏家小姐还要美上百倍。我一时出了神,便被她抓住了胳膊,“告诉我,你头上的簪子是哪儿来的?”
  嗯?我搔搔头,方才想起,那是一枚铜簪,被磨得很旧了,却依然能看出原先精巧的样式。如意形的簪身,顶端镂凿花纹,簪身上烙着一行蝇头小楷,依稀能辨认出“得成比目何辞死”的字样。
  “是…是我方才在那块大石头边捡的。”
  “三生石边…捡的?”孟婆的眼里满是不相信。
  真的,我没有骗她。铜簪确实是我在三生石边捡的。
  我生前是穷人家的女儿,直到从夏家小姐的闺房里纵身跳下,我的首饰还仅限于今天一朵玉兰明天一支紫薇,想着转世投胎怎么着也得像点儿样,便将这支捡到的簪子插到了自己的头上。
  “我真的是捡的。”毕竟是捡来的东西,我有些心虚,现在看来这铜簪说不定是孟婆的,虽然想着鬼神的饰品应该更华丽些,却还是拔下簪子,双手奉上“倒也不是我的物什,那么烦劳仙姑将它奉还原主。若是仙姑的,那我真的很抱歉。”
  “他怎么可以把它弄丢呢?”孟婆喃喃,接过我手里的簪子细细摩挲。
  我一时也知道该做什么,只能傻站着。
  “小姑娘,谢谢你把它还给我。作为回报,我可以满足你三个愿望,关于下辈子的,你不要指望再活过来。”
  “真的?”
  “真的。”
  “那第一件便是我不要喝你这孟婆汤。”十判官殿前,我就想了千百种心愿,如今被人问及,自然是脱口而出。
  “真傻呀,小姑娘。忘记有什么不好呢?”孟婆整理裙摆重新坐下,向我说了她的往事。波澜不惊的语气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是呀,一千多年了,还有什么不能释怀的呢。令我诧异的是,就算过去了一千多年,她仍能记得所有的细节。“我没法选择忘记,于是生生世世只能看着他牵着别的女子的灵魂而过却不能相认也无法责备。于你,前世的记忆只能成为来生的羁绊——小姑娘,你真的不喝吗?”
  “不喝。”我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就这么死死地望着她。
  “好吧。既然答应你的我便成全,那么,另外的愿望呢?”
  我急忙说了出来,生怕她反悔。
  孟婆抬起头深深地望了我一眼,那双漂亮的瞳仁里印出的分明是同情甚至怜悯。
  
  “你会后悔的。”
  这是在投入转生道前,孟婆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二>新生
  “大太太,滟夫人,是个小姐。”
  经历了冥界无边无际黑暗,我终于又在三年后重见了人间的光明。
  目光所及之处,是头顶华美的雕梁,镂刻着精致的仙芝祥云,纹饰以五彩的玉石翡翠,何等奢华。
  果然是富贵人家。
  “请把我托生到权贵之家。”
  这是我的第二个愿望。
  前世,我是一个佃农的女儿,本来,嫁一个佃农的儿子就算是圆满。可那个佃农的儿子为了他所谓男人的理想选择了权贵人家的小姐,所以,请理解我的选择。
  “哇——”一记巴掌印在屁股上,我禁不住大喊,发出来的却是哭声。试探性地动动嘴,便听见一阵响亮的啼哭。
  “滟夫人,小姐很健康。”稳婆抱着我向前递去。我看见了一张年轻的脸,说不上多美却很秀气,这是我今生的母亲,滟夫人,某个大户人家的一房小妾。
  “健康便好,那六小姐的名字便等昊渊来取吧。大家忙了大半天,也都累了,去歇歇吧,也让滟夫人好好休息。”疲惫的声音里透着威严,应该是大太太了。
  只是——有些耳熟的声音,有些耳熟的名字。
  天哪,原来是这样。
  当我被抱起时,本能地去寻找有光源的窗子。那扇雕镂着花的小窗便是再过几辈子我也绝不会忘记——那是我前世选择结束生命的地方。窗楣上的花缺了一片叶子,是我挣扎的结果。
  真有意思,在我前世的墓地迎来今世的新生。
  
  “沚珣,夏沚珣。”一双大手将我轻轻地托起,温柔地抚摸着我的额头,那种温度是熟悉的。
  沚珣,寻芷,我前世的名字叫做白芷。
  “你和另一个孩子长得好像。”他的声音轻轻的,像是自语自言,又像是悄悄对我说的。
  
  那么,昊渊,我的第三个愿望会怎样实现呢?
  
  〈三〉前尘
  把十六岁的思维装进一个柔软的婴儿躯壳里确实是一件困难的事。我努力地装做很无知很可爱。
  很少有人会在意一个小婴儿能听到些什么,下人们在干活时聊聊东家的闲话似乎也是一种乐趣。于是,我在奶娘的怀里毫不费力地知道了从白芷死去到夏沚珣活来的三年里发生的一切。
  佃农之女白芷从尚书千金夏涵璎的窗口跳下后,夏小姐的闺房便成了不吉利的禁地。
  之后,佃农的儿子苏昊渊在原定的良辰吉日与夏涵璎举行了盛大的婚礼,昊渊入赘夏家。
  次年,昊渊在夏尚书的保举下金榜题名,成为大学士,凭着昊渊的才学人品,那便是官运亨通,步步高升,两年后便与岳丈平级而坐,甚至拥有比夏尚书更广博的人脉,二人相互帮持,夏尚书也是平步青云。
  然而,翁婿两人的家庭生活都不怎么顺利。
  夏涵璎在婚后第二年难产而亡,没有给苏昊渊留下一男半女。
  夏尚书自过了六十大寿,身体便每况愈下。而夏家男丁不旺,只有一独子夏琛也是不学无术,虽说昊渊是是入赘的女婿,毕竟不比亲生儿子。于是夏尚书一面炼丹想延年益寿,一面纳更多的小妾想为自己生个儿子。我便是诞生在这样的情况下。
  如此荒淫的生活终结在半年前,夏尚书服丹中毒而亡,夏琛虽袭了官位,夏家的境况仍一天不如一天。
  好歹昊渊有情有义,虽然在夏涵璎死去后便搬去了别处,却依然逢年过节都来拜访,官场上也为夏琛打通人脉,加上夏涵璎死后一直未娶,苏昊渊便成了众口相传的真君子大丈夫。
  只是夏琛到底骄奢无度,夏尚书几十年的家业在他手中不到半年便败了大半,如今也得靠着昊渊和其他姑爷的帮扶生活。
  富丽堂皇的夏家如今也只是金玉其外,连死过人的大小姐闺房都住进了明媒正娶的三姨太。
  呵,我只要求托生到富贵之家,却没说要成长在怎样的环境。
  不过,人家好歹富裕过,也好歹,我和这个家庭曾经如此熟悉。
  
  我从出生之后,昊渊来得也勤了些。
  他教我琴棋书画,陪我吟诗作对,我恭恭敬敬叫他姐夫,他总是爱怜地摸着我的头,说,小沚,叫我昊渊哥哥。
  我摇着头拒绝了。
  白芷称呼苏昊渊为昊渊哥哥,苏昊渊唤白芷为小沚。就是这样,也只能是这样,我是夏沚珣。
  别人都叫我珣儿,只有他唤我小沚。
  “小沚,你看,刚摘的嫩莲蓬。”“小沚,新鲜的菱角,可甜了。”
  我知道,他是在弥补对一个死人的愧疚。
  那些都是白芷的最爱,我也不清楚夏沚珣喜不喜欢。
  铜镜总是那么真实地反映着它所能照到的一切,夏沚珣和白芷长得很像,真的。
  
  昊渊对夏沚珣真的很好,好吃的好玩儿的都大老远送来,这一切在旁人看来不过是一个没有孩子的而立男人去安放他满溢的父爱。
  我却明白不是这样。
  “我的第三个愿望是让苏昊渊爱上我,但是我会拒绝,就像他当年执意要娶夏涵璎一样。”
  
  大太太也对我很好,或许因为我是夏尚书的遗腹女,夏家的最后一个孩子,也或许是因为夏家的小姐该嫁的都嫁了出去,家里太冷清,更或许是这个精明的女人看出了昊渊对我的喜爱。
  但无论怎样,我都不喜欢这个老太太,当年,正是她披着裘皮小袄,拥着紫金手炉来到我家,企图用一锭金子来结束我和昊渊,那种盛气凌人的气势在夏涵璎死后减了一半,夏尚书的死又带走了另一半。如今,她不过是个无儿无女孤独的老太太。
  但我仍然不喜欢她。
  
  习惯了这个小小的身体之后,我便成为了街谈巷议的才女。
  我能认识很多字,会背很多诗。这些都是很久很久之前昊渊教我的。
  我家和他家是邻居,住在田间两处并排的小茅屋里。昊渊比我大一岁,我们俩从小手牵着手去给田里的爹娘送饭菜,肩并着肩去林里玩耍,也算是青梅竹马。
  昊渊虽是佃农的儿子,却有理想有抱负,稍大一些的时候,他便开始自学四书五经。他读书时我掌灯,他写字时我研墨,耳濡目染间也学会了很多东西。昊渊也乐意教我,他常常开玩笑,状元夫人可不能大字不识呀。
  昊渊很聪明也很用功,乡试中了解元之后被夏尚书邀请,赴宴的同是应届优秀考生。
  昊渊才思敏捷,风度翩翩,在宴会中崭露头角,被夏家嫡出的大小姐夏涵璎看中,夏尚书上任的时候,我有幸在人群中见过这位美丽而骄傲的小姐,飘逸的散花裙,华丽的飞仙髻,真真画里走出的仙女。
  之后,夏尚书暗示昊渊,才子配佳人,那么他的仕途会一帆风顺,否则……
  我在昊渊的眼里看出了犹豫,于是,在夏涵璎邀请我去“谈谈”时,我当着昊渊的面从她位于三层楼的窗口跳下,成全了昊渊的未来。
  这就是我的上辈子,没什么惊心动魄,于我而言,却足够刻骨铭心。
楚留香

回复 1# 十方国土
  〈四〉相逢
  七岁那年,我和娘去通元寺为过喜寿的大太太祈福。
  拜过寿,我一转眼就看出了那个打坐的小和尚,他就是黄泉路上排在我前面的*****。
  他和我一样,都是七岁。可是一个七岁的小和尚竟然穿着象征着六侍者的袈裟。
  “那个禅心小和尚呀和你一样大。”滟夫人见我一直望着他,柔声道“住持说他有慧根,才七岁便做了巾瓶侍者。珣儿,哪日和他聊聊,能学到些东西的。”
  “他可是一个*****,怎么可能有慧根?”
  “珣儿,你在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他前世是一个*****,杀人不成就*****了没想到竟然转世做了和尚。娘你说真有意思,前世把活人变成死人,今生把死人超度成活人。”
  “你莫要再和我说什么前世今生的鬼话。”娘已变了脸色“你要是能参透阴阳,你倒是说说我的前世是什么?”
  “这个……我没有见过娘的前世……”我并不懂得通灵,只不过少喝了一碗孟婆汤而已。可是,没有人会相信。
  “既然这样,以后不要在胡扯什么鬼神。珣儿,你是大户人家的女儿,要懂规矩的。”滟夫人平时很温和,威严起来也自有一份气场。
  “哦。”我随口应道。
  
  其实,这样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五岁的时候,我随家人去给一个官员拜年。
  府上一片张灯结彩。
  我们到的时候,那个官员正在使劲踢一条大黄狗。看到我们,他谄笑着解释这只大黄狗如何如何不听话,乱吼乱叫,吓坏了客人。
  他下脚很重,那只大黄狗几乎不能动弹了。
  “别踢了呀,他是你八年前去世的儿子。”那个大少爷我认得,是京城一霸,平时骄奢淫逸,作恶多端,是个小太岁。八年前暴病于烟花柳巷之中,没想到竟然投身做了一条杂种狗,成天摇尾乞怜,倒也是报应。可是他毕竟和我也没什么过节,既然喝过孟婆汤便也重新开始了,作为狗,他还是很无辜的。
  “什么?”我的这句话换来了所有人不可思议的叫声。
  滟夫人一把搂过我赔罪道,小孩子不懂事,看狗可怜瞎说的,你千万别和一个小孩计较。
  那官员想着夏琛官高,又为了显示自己的大肚量,挥挥手说算了算了。我分明看见他眼里的怒火。
  之后,无论我怎么解释,滟夫人只是说,就算你有这样的本事,也莫要瞎说,别人非但不信,还说我们夏家没有家教。更何况你不会有这样的本事。
  我点头唯唯。
  
  我还是常常能看见我前世遇过人的今生。
  我看见曾经是世仇的两个人如今手牵着手去采茶。
  我看见曾经爱得死去活来却以殉情告终的恋人如今有着淡如清水的君子之交。
  我看见曾经强势的父亲与乖逆的儿子如今成了俩兄弟,天天并肩上山砍柴。
  我看见……
  我不能参透阴阳,我所能看见的不过是区区两世。那些不可思议的人际让我觉得惶恐。可是,没有人愿意与我分享我所看见的匪夷所思,没有人能够分担我的无措。
  “前世的记忆只能成为来生的羁绊。”
  或许,孟婆是对的。
  然而,这终究不是最糟的。
  
  〈五〉往事
  八岁那年,我偶然间拜访了孟婆故事里的那个男子。
  孟婆告诉过我,那个男子会生生世世降生在京城孟家。这是孟婆的法术,她希望有一天下到凡间能够很快的找到他,这个心愿太过于奢侈。
  我在三生石边捡到的铜簪确实是孟婆的。她原是阎罗殿前的一株回生草,修的灵性后化为绝世美人,自名凝烟,私入凡间,遇到了她的孟郎。
  很平静的开端,和昊渊给我讲过的很多传奇故事一样。只是,她的故事过程也如此波澜不惊。
  她嫁给了只是一名小小郎中的他,改叫孟婆,他也对她很好,倾其所有亲手为她打了一对铜簪。孟婆只收下了一枚,另一枚藏在孟郎贴身的衣袋内。就这样平平淡淡却幸福美满地过了一世。
  孟郎是凡人,生命总走有到尽头的那一天。
  孟婆陪着孟郎的灵魂来到冥界,她想和他一起转世重新来过。
  秦广王将她拦下并上告冥王,冥王告诉她,你若想走转生道,那么必须喝下忘川水,了结今生的记忆,孟婆不从。冥王本来有心赦免她私自下凡的罪过,毕竟没给三界带来什么灾祸,却没想到她这般固执地想与孟郎生生世世相守,甚至不惜违反天条,于是命她亲手将忘川水递与孟浪,并筑驱望台,惩罚她生生世世守在奈何桥边,为情人,亲人送上忘川水,结束一世情缘。
  冥界十判官在前,孟婆无力反抗,她的泪水落在忘川之中,原本还有些浑浊的水顿时清澈无比,那是回生草的力量。她拔下簪子放进孟郎的怀里,下了狠咒,只要这对铜簪不分开,那么孟郎便是生生世世也无法将它忘掉。
  然后,她将碗递给手足无措的孟郎,眼睁睁地看着情郎将自己忘掉,无牵无绊地走向彼岸……
  孟婆守在驱望台畔,日复一日地重复着舀水的动作,明明是有情人,却要做这么无情的事。
  只是每隔六七十年,会有一个灵魂在接过碗时深深地凝视片刻,然后又很快地将她忘却。这却是她一千多年来活着的唯一期许,
  后来,混了孟婆眼泪的忘川水据说格外甘甜,于是大家都叫它孟婆汤。
  这是孟婆的故事,与我无关,原谅我记不住那么多细节。
  
  京城孟家是门阀贵族,也幸亏投生在夏家,我才有机会去给孟太爷祝寿。
  我一眼就认出了孟凡禹孟三少爷是孟郎的今生。我并不认识他的灵魂,他和孟婆描述的一模一样,长身玉立,****尔雅,有着遗世独立的高傲气质。
  
  在孟家的祭馆里,我见到了一枚由专人看守的铜簪,用金架子撑在铺有锦缎的托盘上,另一边还有一个相同的金架子,却是空的,这里本应该放着我捡到的那枚铜簪。
  金架子上的铜簪保管的很好,依然泛着金属的光泽,它的上面应该刻着“只羡鸳鸯不羡仙”……
  “这是夏家的六小姐吧,怎么在这儿玩儿呢?其他的公子小姐都在后花园呢。”我循声转头,走进来的正是孟凡禹,
  “凡禹哥哥,不过是铜簪子,为什么要用金架子放着,还有人看着?”我故意问道。
  他俯下身,和蔼地摸了摸我的头,“听家里的老人说,这簪子一千多年前就有了,是我们孟家的镇宅之宝。可是要说具体有什么渊源,时间实在太久了,谁也说不清楚。既然长辈说是传家宝,我们便一代代的守护着。”他说这些的时候,眼神依然温和平静。
  原来这就是孟婆的法术,让两枚簪子可以永远在一起。
  “呜——那边的架子怎么空了一个?”
  “大概十年前吧,发生了一场大火,火灭了以后就只剩下了一只簪子,谁也不知道那一只去了哪里,可能有人趁乱偷走了吧,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对于家族有特别的意义——夏小姐,宴席要开始了,请回席吧。”
  “凝烟……”我跟在孟凡禹身后走着,突然轻声说道。
  “什么?”他转过头,一脸的茫然。
  “嗯?”我装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是的,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在宴席上,我见到了孟凡禹的三房妻妾。已嫁入孟家十年有余的三少奶奶温柔恬静,模样里甚至有几分孟婆的影子。而另两房新纳的姨太太都是俏丽精干的。我想,铜簪丢了一只,孟凡禹真的把孟婆给忘了。他坐在三个女人的中间,看起来是那么幸福。
  我没法告诉他你应该记住孟婆的誓言,八岁的夏小姐不应该说这样的话,一千年后的孟郎也未必会相信。
  
  “听说呀——”姨太太们的牌桌上,永远少不了的就是磨牙的闲话。我偎在滟夫人的怀里侧耳细听“孟家每代都要出一个怪人,天天守着祭馆里的铜簪说什么认识阴曹地府里的女鬼,这些怪人呀,一生只娶一位太太,都是绝色而且温柔贤淑,千百年来未曾变过……”
  “秦夫人,说些新鲜的嘛,这些故事我早在娘怀里就听过了,呵呵~~”另一个姨太太娇笑道,
  “急什么吗,我正要说新鲜的呢。你们都见过孟三少爷吧……”
  “听过听过,啧啧,那是一表人才呀。”
  “可你们知道吗,孟三少爷原来也是这样的怪人呢。”
  “真的吗,怎么会呀,快说快说。”
  “孟三少爷未及弱冠之时,不想仕途,不求功名,说什么也只娶一位太太。后来呀,一场大火,你们都知道吧,那场火无缘无故就烧起来了,好大的呀,邪门儿的是,那场大火过后,孟三少爷不知怎的就发愤苦读起来,三年后就高中榜眼,接着又娶了两房姨太太,如今和常人一样,你们说怪不怪?”
  “哎呀,真想不到呢。”
  “啧啧,邪得紧呀。”
  ……
  铜簪分离,他断然无法守着千年前的约定。那么,只有忘记。
楚留香

TOP

回复 2# 十方国土
  <六>小沚
  我已经十二岁了,我再也不会随意的对别人的前世今生脱口而出。
  随着年龄的增长,烦扰我的有更糟糕的事——我越来越没有办法把我的前世与今生分隔清楚。
  我常常在扮了男装在城里闲逛。每当落日西沉,我总会不自觉地向郊外走去,走回我原来的家。
  碧草连天里只有两处无人居住的茅屋,我不知道他还能不能被称为屋子,杂草横生,破败不堪——爹娘在失去了他们唯一的女儿后一病不起,后来听说还是昊渊为他们送的葬。而昊渊的父母被他们优秀的儿子接到了城里的大宅里,过着老爷太太的生活。
  天人永隔,只有那两个茅屋,即使在坍圮后也依然相守着。
  
  我常常在别人叫我“珣儿”或“六小姐”时要愣上半晌。
  我常常对大太太有莫名的怒火。
  我常常不记得滟夫人便是我的娘亲。
  更可怕的是,对于昊渊给我的关爱,我接受的越来越心安理得。
  除了眼角不易觉察的皱纹,昊渊和十几年前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他一直喜欢月白色的衣衫,他的脸上一直挂着温和的笑容,他也一直是那么****俊朗,气宇轩昂。
  和他在一起很多时候,我会以为自己是白芷,一等到十五岁及笄,我的昊渊哥哥便会把我娶回家。
  可是,夏沚珣发过誓,要拒绝昊渊的爱。
  白芷永远不可能成为昊渊的新娘,而夏沚珣能够拒绝吗?
  “前世的记忆只能成为来生的羁绊。”
  真的,背负着前世的记忆生活好累。
  当我的第三个愿望真正实现的时候,我又该怎么办?
  
  初夏的晌午,微风送来的空气都是暖洋洋的。
  我铺开宣纸,无意识的写下“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
  “小沚。”门外响起轻唤,也不管我答不答应,那个穿着月白色开襟长衫的男子就推门而入。
  从来都是这样。昊渊从来都是只招呼一声“小芷”就随意进出白芷的房间。他似乎也不在意这是夏小姐的闺房。在旁人看来,昊渊对恩公的遗腹女真是好呀。我也从不阻拦。
  “来,小沚,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我低头笑笑。不用想也知道是一捧水嫩的新莲。做白芷时吃了十五年,做夏沚珣时也吃了有将近十六个年头。
  他见我不答,便凑上前来,“嗯,小沚的字颇有几分王羲之的风采,豆蔻年华情——”
  “瞎说。”我急急打断他,脸一红转身去剥案上的莲子。
  吃了半晌一抬头,却发现昊渊正盯着我看,平日清澈的眼神竟有些迷离,“哝,你也来吃点儿吧。”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将放莲子的篮子向他面前一推,他终于回过神来。
  “小沚。”他俯下身来摸着我的头,“你怎么还是这样年轻……”
  原来,错乱了时空的不仅仅是我一个。
  “姐夫,你在说些什么呀?”我只有装作不明白,虽然,他迷离的样子很让人心疼。
  “小沚啊,你知道吗,你长得很像一个人,一个我今生最爱的人……”昊渊转身倚在窗边,阳光拂在他的身上,泛着好看的橙光。
  “是……夏涵璎……姐姐吗?”我还能说什么呢。
  “不。那是一个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女子。她和你一样,瘦瘦小小的,有一双像月亮一样弯弯的亮晶晶的眼睛,你没有她那么爱笑,但是你笑起来的时候和她好像,小小的洁白的虎牙和浅浅的笑涡,是那么可爱。她可喜欢我给她带去的莲子了,每次都甜甜地笑,甜甜地叫我‘昊渊哥哥’,她带给我的总是快乐……”
  他面对着窗户,我看不见他的脸,却能感觉到他的背影里都是幸福。
  “那她现在呢?”我必须让他知道,他在说的不过是一个幻觉。
  “现在?没有现在。”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了下去,“她在过去就已经结束了。她去了一个我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一个人……我对不起她,丢下她一个人去娶夏涵璎,我怎么可以这么做……”昊渊在夏家人面前永远是温润开朗的翩翩公子,我甚至都没有想到,如今的昊渊也有这么脆弱的时候。
  “你为什么没有娶她?”这个问题萦绕在我心头多年,直到今天才有勇气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去问。
  “我……年轻的时候什么都不明白,我甚至以为有了功名就有了一切,所以我娶了夏涵璎,她的父亲可以在仕途上帮我……真蠢啊……夏涵璎是那么霸道,她又是那么倔强……现在,除了功名我还有什么呢……”
  “还有我呀……”话到嘴边被我咽了下去,夏沚珣应该拒绝的。
  “小沚,你和她真的好像……小沚,我多希望你可以永远陪着我……就算破墙漏瓦又怎么样,就算粗茶淡饭又怎么样……这样子能生生世世也是好的……小沚……”他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我不知道这些他是说给白芷听的,还是说给夏沚珣听的,我却仍然被感动。
  
  这之后,昊渊常常会给我说起他的过去——那些发生在夏沚珣出生之前我却清楚知道的故事。
  他常常说着说着就停下来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和说起白芷来是一样的。
  
  我一直想问他,你到底喜欢白芷多一点还是喜欢夏沚珣多一些。
  却终究没有问出口,我知道,无论他更喜欢谁我都不会开心。两个都喜欢只会被我认为是敷衍。
  
  十五岁及笄之后,夏家便开始为我张罗起终身大事。
  虽然没有当年气盛,夏家好歹也是京城名门,我又从小有着才女的美称,上门提亲的人是络绎不绝。
  我知道,在这样的大家庭,我是没有权利去选择自己夫婿的,只是,孟婆承诺我的第三个愿望呢”?
  
  那天,当我和昊渊说起,大太太已经和城南张府二少爷的母亲见过面时,昊渊的脸色有些不对,只待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说不上是不放心还是别的什么,我悄悄地跟了上去。
  昊渊从我房里出去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转身去了大太太的屋子。
  他进屋后便掩上房门,我只有躲在窗户下偷听。
  “昊渊哪,你怎么来了。”大太太的声音,有些慵懒的。
  “你快坐快坐。”滟夫人也在。
  “母亲,您请坐。滟姨娘也坐。方才你们可是在讨论小沚的婚事?我今日也是为此而来。”
  “姑爷可有什么建议?”
  “母亲,涵璎去世已有十九个年头了,我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却无妻无子。对您,这个母亲的称谓我也喊了有二十个年头,我希望娶妻生子之后也一直能叫下去……”
  原来,昊渊竟有这样的念头。
  “你的意思是……把珣儿许给你?这个……”
  “母亲,我既做了您的女婿,一辈子便是您的女婿了。我虽然已过而立,可是妻子亡故无儿无女,况且我礼部侍郎的身份也好歹配得上小沚。母亲,请您好好考虑。”
  “这倒是……昊渊,你无论身份地位还是才学人品都和珣儿相称得当。别人家的儿子到底不知心,这莫不是一桩好姻缘哪,要不……”
  “大太太,珣儿这孩子别看她年纪小,主意可大着呢,虽然看她平日的样子也是喜欢这个姐夫的,还是问问的好,您看……”
  “这样也好。”
  “那么烦劳母亲还有滟姨娘了,孩儿告退。”脚步声渐渐靠近,我急忙侧身去了后院。
  
  在后院绕了一圈,回屋刚坐定,大太太便携了滟夫人前来。
  “太太,娘。”我施施然一礼。这样的家庭,礼数是必须的。
  “珣儿,坐吧。”大太太扶着丫鬟的手在太师椅上坐下。虽然快七十了,她依然画着精致的妆,拥着貂绒手袋,自有一番贵气。
  滟夫人点着淡妆,侧身立在一旁。
  “珣儿。”大太太从丫鬟手里接过茶碗,轻轻呷了一口,挥挥手,丫鬟尽数退去,她这才慢慢说道,“我瞧着你和苏昊渊走的挺近,你觉得他这个人怎样?这儿没别人,说吧。”
  “这个……姐夫自然是一等一的人才,玉树临风,才貌双全,要不然夏……涵璎姐姐怎么会看上他,我见过姐姐的画像,她真真是个美人儿呢。”
  “呵呵——那他想要娶你为妻,”大太太说的倒是直接,“你娘让我来问问你的意思。”
  “渊儿,你当真要娶夏家小姐?”
  “是。”
  “那我家小芷怎么办?渊儿,你——你也一并娶了小芷吧。”
  “不行。”
  “不要。”我一口回绝,就像当年昊渊一样。
  “这……”滟夫人有些尴尬,“珣儿……”
  “既然珣儿不愿意就不要勉强了,我明日去回了昊渊,毕竟姐夫娶小姨子这种事不大合情理。”大太太很注重那些纲常伦理。
  二人坐了一会儿很快便离开了。
  
  昊渊再也没有来过。
  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对于夏家来说简直是覆灭。
楚留香

TOP

回复 3# 十方国土
  <七>夏宅
  “什么?”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大太太正坐在牌桌上。她大惊之下也顾不得形象,差点儿将牌桌子掀翻。
  抄家。
  这对于一个正在走下坡路的大家族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断断续续听说,好像有什么人揭发了夏尚书当年贪污受贿的罪行,还检举了足以致命的罪证。
  虽然早在做白芷的时候就知道夏家不那么清白,却没想到夏尚书死了这么多年还会有人翻出这些陈年旧案。然而,贪污是事实,证据又确凿,夏家终于还是败了。
  夏琛被罢了官,大太太被黜了名号,仆从遣散,金银散尽,一夜之间,名门夏家便穷途末路了。
  这是白芷所愿意看到的,可是夏沚珣是夏家的幼女。
  无可奈何。
  
  抄家的第二天,我们便搬到了城郊的一处老房子里——夏宅被抄,这儿虽破,好歹是独立院落,挤挤勉强是能住的。
  一落千丈。
  然而我们终究没有过上入不敷出的生活。
  夏家男丁不旺,女儿却是极多的,那些姑爷非富即贵,这时候帮衬一下,补贴些细软倒是义不容辞。搬来的除了夏尚书的几位夫人和我,就都是些老妈子,都是些女人,也用不了太多银两,凑活着也就这么过了。
  只是落得这样的境地,再也没有人上门提亲了。昊渊除了隔些日子送些银票来,也有好些日子没露面了。
  我以为就这样结束了。
  
  昊渊来的时候,我有些意外。
  我的拒绝大太太已经转达,夏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他都没来,我以为他再也不会出现了。
  昊渊显然是为了我的婚事而来,我望向窗外,只装作没有看见。
  大约是怕我尴尬吧,大太太在昊渊进屋后就打发我出去逛逛。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
  路过夏家宅邸的时候,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院子里的杂草也该蔓延开了,曾经的辉煌落为如今的苍凉。
  出人意料的是,我看见的不是人去楼空的落寞,这儿仍然是气派华丽的。
  院子里的花草修剪地整齐,一个带着斗笠的男人正在浇花。
  “喂,老伯。”我隔着栅栏叫住那个男人,“这家人听说被抄了,又是谁请你来的?”
  那老伯见我穿着布裙,只当是无聊的路人,便说道,“这家主人现在是苏尚书,听说这房子可是皇上赏赐的呢。”
  “哦。”我脑袋顿时有些发蒙。
  皇上将夏家的宅子赏给苏昊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走到路口的时候,大太太正将昊渊送出门来。
  “您不用送了。”昊渊抱拳向大太太告别。
  “那你慢走,我就不送了。”大太太扶着滟夫人,原本丰腴的身体竟显得有些单薄。
  “哦,那个——”昊渊突然折身,向大太太的方向道,“下个月太上皇百岁寿辰,大赦天下,复用旧官,皇上特命我负责此事——”
  “那琛儿——”大太太急急迈出一步,抓住昊渊的衣袖。
  “母亲请放心,作为您的女婿,小舅子的事怎能不尽心尽力。”
  我大惊,昊渊,他何时也变得这样事故。
  
  再一次客套的告辞。
  昊渊翩然走来,风拂起衣摆,果然一个潇洒公子。
  与我擦肩而过的时候,昊渊低唤了一声“小沚”,我看见他眼里是狡黠的笑。
  
  我前脚进屋,大太太后脚就跟了进来。她关上门窗,除了滟夫人,其他人都被打发到了别处。
  “珣儿。”大太太走过来拉住我的手,“方才昊渊前来所为何事,你应当知道吧。”
  “嗯。”我低下头。
  “昊渊说他已将城中的宅子买下当作娶你的彩礼,婚后我们一家又可以搬进去住了,像以前一样。虽说是续弦,昊渊毕竟无儿无女,也没有其他的夫人,又是一品大官,才三十来岁,相貌英俊,学识渊博。珣儿,你是庶出,你也该明白以我们现在的处境,有几个人敢娶你?珣儿,你好好想想罢。”
  什么?买下?宅子不是皇上赏赐给昊渊的吗?
  正是这样。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地知道夏尚书的底细,又是女婿又是同僚,亲上加故。可是这种事情他怎么能够做出来呢?只是——只是为了娶我吗?
  见我不置可否,大太太竟然哭着跪倒在我的脚下,“珣儿,就算我求求你,只有昊渊能够帮夏家重振家业,你好歹是夏家的女儿,夏家的未来就靠你了呀……珣儿……”
  大太太伏在我的膝盖上痛哭,显得那样无助,我甚至都忍不住想要答应了。
  可是,我无法忘掉很多很多年前,大太太指着白芷的鼻子逼着她退出夏涵璎和苏昊渊时的嚣张气焰。
  那样跋扈,那样不可一世的女人也会有今天吗?
  “大太太,你这叫珣儿如何敢当?快请起吧。”我扶起大太太,“明日我去宅子里找他,向他表明心意便是。”
  
  <八>结束
  七月半,中元节。
  我走在去宅子的路上,突然想起十九年前白芷也是在这天死的,莫明有一种惶恐。
  “小沚。”昊渊早早地就等在了门口,一副怡然的样子,“你终于肯再见我了。”
  “进屋说吧。”我熟门熟路地走到东楼三层的一间屋子里——那是夏涵璎结婚前的闺房。
  “怎么到这儿来了?”昊渊的表情有些奇怪。
  “我在这儿出生,又在这儿长大——怎么了?”
  “没什么,小沚愿意在哪儿便在哪儿。”他坐在窗边的贵妃榻上,阳光在他脸上反射出柔和的光芒。
  他完全不像三十多岁的人,飞扬的眉宇间有着少年人的朝气。
  如果我选择了忘记,那么我不会知道白芷,不会知道十几年前的苏昊渊是怎样一个纯净的少年,那么现在我或许会以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爱着夏沚珣,然后心满意足的做他的新娘。
  可是,一切如果有因无果。
  长时间的沉默。
  “昊渊哥哥,你和十九年前不一样了。”
  “嗯?”一声“昊渊哥哥”把他喊得不知所措,“小沚,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明白吗?十五年前的你不是这个样子的……你应该知道被勉强去和一个不喜欢的人结婚是多么痛苦。”
  “你……你不喜欢……”
  “不,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昊渊哥哥。我好喜欢那个摸着我的头叫我小沚的昊渊哥哥——如果我坚决不愿意嫁给你,你预备怎么办?”
  “小沚,不要这样,你没办法违抗大太太和你母亲的要求……”他的眼神依然明澈,可是细看之下竟然深不可测。
  “或许我可以。”我趁着他转头的时候慢慢地走向窗边。“十九年前是不是有人因为你的抛弃选择了离开?”
  “谁告诉你的,小沚?”他转过身,惊讶瞬间变为惊恐,“小沚,你要做什么!不可以的!”
  “那么,今天我为了抛弃你,也选择离开——”我抵着窗框向外探出身去。
  “不可以呀——小沚——”
  “我记得你说过,夏沚珣和白芷很像。”我翻身向窗外飞去,就像十九年前一样。
  风打在脸上,有麻酥酥的感觉,我向上空望去,窗户里露出昊渊的半个身躯,那样焦急而后悔的表情,真的和十九年前一模一样呢。
  不,不一样的。
  天空飘下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珣儿——”
楚留香

TOP

回复 4# 十方国土
  <九>再见
  一,二,三,四,五,六。
  长长的队伍在缓缓地移动着,我排在第七个。
  
  远远的,便看见了孟婆。她依然穿着纯白的罗裙,长长的裙摆优雅地在驱望台上散开,宛如一片开的灿烂的彼岸花。她依然用薄薄的素纱遮住美丽的面庞,只留出一双淡然的眼眸。只有头发有些微的改变,绾成了高高的凌云髻,一枚老旧的铜簪寂寞地抚弄着发丝。比之先前的优雅,此时的孟婆更有一种超然的贵气。
  “下一个。”孟婆依然习惯低头。低头舀水,低头将碗递给对面的人。
  一个死也不愿意忘记的人却在千百年来天天做着让别人忘记的事,孟婆该是怕看见对面人痛楚责备的眼神。
  只是,他们不知道,忘记其实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呢。
  
  排在我前面的人已经无牵无挂地离开,
  “下一个。”孟婆的声音依然平静。我已经再活了十六年,她却还是那样年轻美丽。那种美像画上的仙女,绝色而没有生机。
  “凝烟姊姊。”我轻声唤道。
  孟婆手一抖,瓷碗磕在驱望台的石壁上,划下好大一道口子。她惊讶地转过头,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是你?”
  “是我呀,凝烟姊姊。”
  “呵,你要是不喊,我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过这样的名字。倒是你呀。为什么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你和那个叫苏昊渊的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我轻描淡写地说了这十六年来发生的事,“如果我没有前世的记忆,或许我会嫁给他。凝烟姊姊,你说的对,我后悔了。”
  “那么这孟婆汤你还要不要喝?”孟婆的手轻轻抚过碗壁,豁口不留痕迹地合上,似乎未曾有过那样的创伤。
  “当然要喝的。”我伸出手,突然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凝烟姊姊,我见过你的孟郎了,他现在过得很好。”
  刚说完我就后悔了。孟婆笑了,笑得是那样酸涩苦楚。是呀,他过得很好,可是她呢,一千多年了,带着回忆被禁锢在这里。
  如果没有未来,那么回忆还有什么意义。
  “对不起,凝烟姊姊。可是,你到现在还放不下吗?你喝下自己的孟婆汤就可以重新开始了。”
  “没用的。冥界的惩罚永远是你想象不到的痛苦。”她掀起裙摆,纤细的脚踝处赫然是一条粗粗的玄色锁链,苍白的肌肤上十一道道狰狞的伤口。“逃不掉的。”她重新放下裙角,以原来的姿势坐着。
  她漫长的一生终究只能在驱望台上度过。
  “凝烟姊姊,那个簪子不是他丢的。”我尽量放低声音。
  “我已知晓。一个婢女想趁乱偷带出来却一起葬身火海,在三生石边,那个婢女看到了这枚簪子的过往,怕我责备就丢在了三生石边,然后被你拣到——小姑娘,也算你和这枚簪子有缘,能不能帮我去了结那段孽缘?”
  “这——那我能做些什么?”没有人能忍心拒绝那样柔弱的声音。
  “喝下它就好了。剩下的事我来。”孟波将碗端过来,水是那样的清澈。
  我犹豫着喝下,入口甘甜,回味悠长。恍惚间,我看见孟婆拔下铜簪,乌发像瀑布一样泻下。


  前尘,今世,来生,循环不息,荣华富贵,功名利禄,许有人看的透,解的脱,可一个情字,谁能理的顺。那碗孟婆汤,是该喝还是不该喝?如果,再给你三次机会,能逃得了悲剧吗?



  转身的时候,只觉得后背微微一痛,似有什么尖利的东西刺入,想再转头,却已没有了知觉。
  
  <十>余韵
  “哎呀——生了生了,三少爷,三少奶奶,是位小姐,恭喜呀恭喜,母女平安——咦,小姐背后好像有什么——哎呀,真是奇了,这胎记的模样像一枚铜簪呢——三少爷,来看看呀,这铜簪样的胎记是富贵像呢——三少爷,三少爷,你怎么了——”
  “凝烟——她叫做孟凝烟——”
楚留香

TOP

怀旧是一种享受

TOP

有点司马味道。楼主接着写下去,说不定会有书商看上。
人类最卑劣的发明就是权限概念。从此,人类堕落成为鸽子。

TOP

TOP

TOP

TOP

返回列表

站长提示 关闭


早期的115和360盘停止分享了!不要买哦!

360盘及老115网盘资源都关闭了分享了!目前只有新115盘及百度云盘还可以继续分享,大家注意!


查看